烏夜啼玫瑰廳小包廂里。
看著侍者推來的餐車,看著里面琳瑯滿目的美食,于柏舟大概就猜到了,今天說不定要下血本了。
他是與顧孝仁等人來過烏夜啼的,自然知曉這里面的消費有多么離譜。
他暗自估摸了一下,光是這頓飯大概都要花上他三個月的薪水了。
作為武官處第一號攢錢小能手,哪怕是稍稍有些積蓄,但也禁不住如此大手大腳的花錢啊。
更何況,這里面可是有他的老婆本的。
想到這里,于柏舟忍不住拽了拽菊采京的袖子。
“怎么了柏舟兄?”菊采京看了他一眼。
“東西是不是叫的太多了?浪費可不好。”
于柏舟示意著還在不斷往桌子上擺餐盤的侍者,這都快擺不下了。
“你不懂,這就叫排場。”菊采京挑了挑眉道︰“想當初,我們家老爺子沒斷了我來源的時候,我可是經常這么吃的,甚至比這排場還大。”
“后來呢?”
“后來啊……”菊采京神秘兮兮的伸出兩根手指。
“一月兩頓?”于柏舟稍稍有些驚訝。
有錢人都是這么樸實無華的嗎?
兩頓飯干掉他半年的收入?
“什么一個月兩頓啊!”菊采京摩拳擦掌,吞了下口水道︰“是兩個月都沒有吃肉了!”
他看到菊采京也不用筷子,直接抱著一個水晶肘子,囫圇吞棗的啃了幾口就吞咽了。
好像的確是很長時間沒有吃肉的樣子了。
好慘一男的。
“你家老爺子不給你吃肉嗎?”
“是啊。”
“那你為什么不偷著吃?”
“哐當——”
菊采京抹著一嘴油,將一條被固定的腿抬到一旁的凳子上,發出劇烈的響聲。
里面似乎還有鋼板。
“看到沒有,我家老爺子打的。”
不敢偷吃的理由不言而喻。
“斷了?”
“斷了。”菊采京用滿是油污的手,憐愛的摸了摸自己斷腿,嘆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早就習慣了。我現在都懶得接上了。”
懶得接上?
多么熟練的名詞。
于柏舟的嘴角抽了抽,嘗試組織著詞匯道︰“你家老爺子的脾氣,好像,有點,暴躁哈!”
“暴躁?”菊采京撇了撇嘴︰“他脾氣好著呢。公認的的溫文儒雅。”
“那怎么會……”
“我也想知道。”菊采京薅了薅頭發,望著虛空發呆︰“可能他也有煩惱吧。”
這是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
但再有煩惱也不能將兒子的腿給打折了啊,還不止一次!
看,給孩子搞得都斷腿斷出經驗來了。
“那你妹妹?”
“他對我妹妹可不這樣。”菊采京想了想才說︰“我妹妹可是他的掌上明珠,想要什么買什么。但他從來不給我零用錢,因為我花每一個大子兒,都要寫一份兩萬字的詳細說明。”
兩萬字?
嗯,這種爹,還是埋了吧。
“你就沒有考慮過……”
“嗎的,想什么呢?親生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于柏舟燦燦的笑了笑,但沒多久笑容就凝固了︰“嗯,不對啊,你剛才不是說,你家老頭子沒斷你來源的時候,你經常這么吃嗎?他不給你零用錢,你哪里來的經濟來源?”
“我的經濟來源就是我后媽。都是她偷偷給我的。”一說起這個,菊采京來勁了︰“我后媽對我可好了,經常會塞給我錢花,我在外面惹了麻煩,她還會幫我瞞著我家老頭子,暗中幫我平事兒。有的時候我甚至懷疑,她才是我親媽。”
“結果呢?”
“當然不可能了。”菊采京撇撇嘴︰“她才大我十歲,應該是生不出我這么大的兒子的。”
聽著兩位客人交談的內容,一旁侍者的臉上稍稍有些尷尬。
“呃,菜品已經上齊了,菊公子您看……”
嗯,是不是該結賬了。
主要是某個大佬給烏夜啼打過招呼,大概的意思就是這位菊公子被斷了經濟來源,以后要是再來烏夜啼白吃白喝白嫖,可沒有人會再次幫他收拾爛攤子。
所以,適當的“問候”還是需要的。
“我懂,不就是結賬嘛。”
嗎的,當初老子風光的時候,烏夜啼可不是這樣的烏夜啼。
菊采京搖了搖頭,然后將目光放在于柏舟身上。
于柏舟則是用力地握著褲兜里的金盾,臉上露出了肉痛的神色。
“出來玩的,開心點啊,不要苦著臉。”菊采京上解人意的勸道。
“你不掏錢,肯定開心了。”于柏舟白了他一眼。
“不就是錢嘛,萬惡之源,多大點事兒,大不了我掏了。”菊采京大氣的掏出了一沓金盾付了帳,然后好搖頭晃腦的撇了撇嘴︰“小氣鬼。”
于柏舟并不在乎被人成為小氣鬼,只不過被人說兩句罷了,它有錢重要嗎?
不過。
“你的錢哪來的?”于柏舟狐疑道︰“你不是說被你家老爺子發現了,然后斷了你后媽供給你的處經濟來源嗎?”
“哦,新的。又找到了一個。”菊采京叼了根牙簽。
“從哪里找到的?”
“我妹妹哪里啊。”
“原來是菊采薇給你的。”
“不是,我偷的。”菊采京得意的挑了挑眉。
“這樣啊。”
偷的?
于柏舟瞪大了眼睛︰“你特么的敢偷菊采薇的私房錢?”
“別那么大聲好不好。”菊采京雙手一攤︰“她又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是現在不知道,但早晚會知道的啊?然后,你還敢叫我一起來花錢?”
這算什么行為?
同犯?共謀?
這要是被那丫頭知道了,捅到武官處的幾位武官手里,他于柏舟會被活活打死的吧?
竟然不知不覺上了這個家伙的賊船!
賊子,安敢欺我年少!
“你放心啦,她絕對不會知道的。”似乎看出了于柏舟的忐忑,菊采京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我妹妹有多少私房錢,就她自己都不知道。”
嗎的,最討厭這幫炫富的了。
“嘎吱——”
這個時候,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兩個人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進來。
“怎么才來?”菊采京和對方打著招呼,于柏舟也站起來示意。
“菊公子——”
這難道就是菊采京介紹的相親對象?
聲音酥酥的,果然很漂亮。
不過,沒過多久于柏舟就發現了不對,這兩個女的怎么總往他懷里鉆?
嗎的,這特么是相親對象?
哪怕沒有什么經驗,但禁不住他上次了解的多啊。
因此,于柏舟的臉色瞬間就黑了。
但菊采京是什么人啊,用成分來區分大概屬于混跡市井的閑雜人等,察言觀色已經屬于本能了。
“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我的朋友。嗯,你們可以叫他于先生。偷偷地告訴你們哦,老于可是在原國大使館工作,正經八百的外交人員!”
他原本是想吹捧一下于柏舟,但后者的臉色似乎更加難看了,甚至都有些漲紅了。
嗎的,好丟臉。
跑這種地方隱藏身份還來不及,你特么竟然還敢露名號?
這一刻,于柏舟恨不得劈死這個狗東西。
“快點,你們誰陪我朋友?嗯,就你了!”
菊采京直接將某個女人推了過來,女人順勢拉住了于柏舟的胳膊,這讓他的身子瞬間就僵硬了。
但于柏舟還是舒了口氣,佯裝鎮定道︰“這就是你說的相親?”
“有問題嗎?”菊采京疑惑道︰“我經常來這相親啊?”
嗎的,我說道不是你那種啊!
于柏舟內心在咆哮。
但菊采京卻拍了拍他的肩膀,挑了挑眉說︰“我去隔壁相,你在這里慢慢相,不要著急哦。”
“喂——”
菊采京帶人走了,留下了于柏舟留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他又能怎么辦?
來都來了,難道走?
“于先生是原國大使館的人嗎?”
女人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看著于柏舟,這讓他稍稍有些臉紅。
“嗯、嗯。算是……吧。”
反正底細都被菊采京給露了,現在在否認似乎也有些于事無補。
“原來于先生竟然是外交官啊。”女人的眼中閃過一絲亮色,但卻被于柏舟給察覺了。
他承認自己最近的確有些魔怔了,畢竟家里催得急,年齡也不小了,想要成家無可厚非。
不過,畢竟是受到過某些專業訓練的超凡者,平時不顯山不露水是因為用不上,但關鍵時候還是有些用處的。
比如現在。
這女人一聽他是大使館的人就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莫非是某個勢力的諜報人員,想要探聽大使館的機密不成?
我可是久經考驗的超凡者!
心中這樣想著。
果然,女人似乎有脫掉外套的趨勢。
嗎的,這么快就想引誘我了?
“你、不可以——”
于柏舟按住了對方脫衣服的手。
“呃,什么不可以?”女人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還裝!
不愧是演技派。
“反正就是不可以。”
“不要啦……屋子里好熱。”
女人想要脫,男人拼命阻擋,兩人拉扯之間,“撕拉”一聲,外套竟然被扯成兩半。
“啊——”
女人一聲驚呼,捂住了胸前。
于柏舟手里拽著半截衣服,目瞪口呆。
“哐當”一聲,房門似乎被人踹開了,一伙黑衣人蜂擁而入。
“外聯部辦案,閑人……嗯?小魚兒?你在做什么——”
看著驟然闖進來的老熟人樸世基,于柏舟連忙扔掉手里的半截衣服︰“不是我!我沒有!別瞎說!”
樸世基︰“……”
這一刻,于柏舟恨不得捂住了臉。
嗎的,如果他知道什么叫社會性死亡,大概會深有感觸。
十分鐘后。
菊采京眼睜睜地看著躺在地下的女人,眉心突兀的裂開一道口子,有眼珠模樣的事物漂浮起來。
他臉色煞白,甚至忍不住全身顫抖。
畢竟,前一刻還是你濃我蜜的親親我我,下一刻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心里似乎出現了什么陰影。
“這東西……”
“是精神之蟲。”一名穿著黑色正裝的中年人淡淡地解釋道︰“這是卯肆·單閼流派的產物,以吸食人腦精氣神為主,還擁有操控支配的特性。”
菊采京聽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她豈不是……”
“她只不過是被支配者,不過,你若是與其接觸多了,哪怕不被操控,也會被其吸食掉精氣神,漸漸變得精神萎靡。”黑衣中年人似乎有些疑惑︰“你應該是菊尚威的兒子吧。菊尚威的兒子竟然沒有成就超凡?這倒是稀奇。”
對于中年男子認出他的身份,菊采京并不奇怪。
因為他家老爺子在云國很有名,而且祖上在原國更有名,眼下也算是上層人物,很多政府要員都認識菊尚威。
至于他。
別人當然不會認識他這號閑散人員,但架不住兩人長的實在太像了,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這也是他之前告訴于柏舟不要瞎想原因之一。
沒錯,的確是親生的。
倒是超凡問題。
其實他也很像問問他家老爺子,為什么他妹妹菊采薇可以接觸超凡,但偏偏就他不行。
當然了,想法是有的,但不敢問。
他很小的時候就想了許久,嗯,最后決定還是當一條快樂的咸魚。
只是,眼下差一點成為了臭魚。
“好了,老菊的家事我也管不著。不過,你要去趟外聯部了。”
“去外聯部?”菊采京愣了下。
“沒錯。”黑衣中年人瞇了瞇眸子︰“外聯部有精于此道的超凡者,他會幫你們一一檢查,看看意識之中是否被植入了精神之蟲。如果沒有,自然會通知你們的家人將你們領回去。”
“還、還要,通知家里人?”菊采京的臉上瞬間就垮了下來。
“當然了,這種事情是一定要和你們的家里人說清楚的。”
嗎的,他似乎已經看到了某個大棒,從半空中揮舞的場景。
有詩為證。
慈父手中棒,幼子身上劈。
一秒十二棍,棍棒染血漆。
他似乎已經看到死神在向著他招手。
這下完蛋了。
走廊里,菊采京與于柏舟撞到了一起。
“你也撞到了?好巧哦。”
于柏舟黑著臉沒鳥他。
還不是怪他。
菊采京卻毫不在意︰“對了,有沒有頭套?”
“你要頭套干嘛?”
“當然是把臉捂上。”
“前后門都封鎖了嗎?”
“封鎖了。整個烏夜啼都被包裹在結界里。”
走廊里,樸世基在與之前的那個中年人在說著話︰“發現了不少超凡者,看來此處是某個勢力的據點無疑了。”
“有韓希夷的線索嗎?”
“剛才七室控制住了那群侍應生,有人見過韓希夷,與畫像對比應該就是他。”樸世基抿了抿嘴唇道︰“部長親自過去了。”
“那就好。”黑衣中年人想了想才說︰“我們也去看看。”
反正有部長在,也出不了什么問題。
兩人穿越溫泉區,來到了某個廳的包廂前。
嗯,就是顧孝仁用韓希夷馬甲開的那個包廂,但兩人輕輕地敲了敲門,里面卻沒有什么反應。
樸世基微微一愣,然后看了一眼黑衣中年人。
對方也皺了皺眉。
想了想,黑衣人毅然的推開了房門。
但屋子里空無一人,別說是韓希夷了,就連外聯部的云部長都不見蹤跡。
“人呢?”
一位傳奇者,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失蹤了吧?
與此同時,白云港的某處。
一棟二層高的閣樓里。
肥碩的黑貓伸出舌頭,趴在墻角處舔著身上的毛發。
遠處,一臉呆萌……哦不,冷若寒霜的家伙,應該是葉寸心的第二人格葉寸蓉。
她此刻正跪在蒲團上,頭部頂著一個花盆,而花盆里生長著一株小樹。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樣子,但葉寸蓉卻仿佛負重萬斤,就連額頭、臉頰、鎖骨都滲出了汗液。
似乎是在接受某種懲罰。
“貝貝。”
葉寸蓉咬著銀牙,一點點地偏過頭,看了一眼墻角處的黑貓︰“大姐呢?”
“喵喵……”黑貓似乎回應了聲。
“吾可不是想偷懶哦。”葉寸蓉輕輕地舒展了下滿是汗液的脖子道︰“吾不過是訓戒了幾個不知廉恥、傷風敗俗的女子罷了。但大姐說吾錯了,吾便是錯了。吾又豈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偷奸耍滑?這絕非大家所為。”
“你還有理了?”
一道聲音從外面傳過來,葉寸蓉忍不住頭一歪,那頂部的花盆瞬間跌落。
“誒呀——”
葉寸蓉連忙伸手去接住那花盆,甚至連跌倒都無所謂了。
這花盆可是大姐精心培育的超凡之物,若是出了問題,大姐又會小題大做了。
不過,當葉寸蓉將花盆費力的拾起之后,轉頭卻沒有看到大姐的身影。
“咦?大姐呢?”
葉寸蓉看了一眼貝貝。
但卻發現黑貓此時已經無聲無息的站了起來,汗毛乍起,尾巴都豎成了煙筒。
它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大門口,嘴巴低吼,一副見到了鬼的模樣。
嗎的,一個大活人在門口突然沒了,可不是見了鬼嗎?
沒錯,顧孝仁干的。
城外的那個家伙似乎是個瘋子,竟然在瘋狂試探著顧孝仁的底線,不斷從各個方向想要沖進白云港。
嗎的,這個家伙是腦子有坑嗎?
最終顧孝仁被惹毛了,直接一個大傳送術,將外聯部的云部長傳送了過去。
你特么不是想打嗎?
來來來,人給你送去,你們在城外往死里打。
似乎怕不夠熱鬧,顧孝仁又將葉傳奇也送了過去。
要不是不知道白云港現存的第三位傳奇者是什么來路,顧孝仁甚至想要促成一場三打一的游戲。
但他想了想,覺得事情未必會朝著他想要的那個方向發展,萬一那個第三位傳奇者是個混亂邪惡的陣營,說不定會出現什么變故。
不過,云部長畢竟是和葉傳奇認識的,而且二人還曾合作過。
在蒼白之域里,二人曾經一起大戰過小阿飄她爹,就是那個無頭的金甲巨人。
兩人應該是有些配合的默契的,面對外來者,應該是能一致對外。
就是不知道這位傳奇者能不能讓城外的那個瘋子消停一些。
嗎的,那個家伙要是在陰魂不散,就特么給他扔到金匱神廟里。
他就不信坑不死他。
最好是將對方搞的喪失理智,然后狂性大發,在金匱神廟里大肆破壞,最后被金匱天神察覺,一個巴掌拍成肉沫。
借刀殺人什么的,顧孝仁最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