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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清泉宮

  夜里的清泉宮燈火通明。

  暗青色頹廢的建筑格調,宛若深淵般延伸的階梯,泉水濺起地絕望輕鳴聲,半空飄蕩的黑夜迷霧,以及宮墻上掛滿的奇詭狀青燈籠。

  遠遠望去,猶如詭域一般不可名狀,無法琢磨。

  身處在這種陰森可怖的辦公場景,夜深人靜根本無法入眠,哪怕是疲憊不堪小憩片刻,也經常會在夢魘中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場景。

  據說,可能與這里死過人有些關系。

  不是一個,而是成千上萬。

  對于那場史稱清泉宮之變的歷史,周清茹不做評判。

  但最初,她對于身處在這種地方工作卻頗有微詞,不過,政務官曾經不經意的暗示過,這片建筑會變成這副模樣似乎與超凡領域有關。

  傳說在這座宮殿下面鎮壓著一個“惡魔”,為了避免“惡魔”逃出封閉的牢籠,只好委屈他們這些政務人員努力的工作,因為只有努力工作才能消除“惡魔”帶來的恐懼。

  畢竟,經常加班會有一筆可觀地政務津貼存在,而這種存在才是“惡魔”真正的生死大敵!

  周清茹那時候就知曉,這只“惡魔”有一個可怕的名字。

  “窮”。

  夜里十時許,周清茹正伏在案桌上認真地寫著報告。

  窗外有陰風掠過,門窗搖擺,幕簾漂浮。

  周清茹突然打了個寒顫。

  她忍不住瞥了窗外一眼,然后放下鋼筆,打算走過去關閉窗子,畢竟夜里的清泉宮陰寒刺骨,這么低的溫度下稍不注意,極容易引起一些身體上的不適。

  不過,她剛剛關上窗戶,驚鴻一瞥之下卻在窗底墻根兒處發現了一大縷黑色的毛發。

  里面參雜著絲絲白色。

  猶如脫落地秀發,陰森滲人。

  周清茹臉色忍不住一白。

  她由下而上看去,那毛發上頭連接的幕簾竟然微微塌陷,凹凸成了一個人形的輪廓。

  周清茹壯著膽子,伸手素手,用力一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微微張開小嘴,似乎準備大喊。

  “誰?”周清茹沖著隔壁的屋子喊道︰“是誰將拖把放在窗后的?”

  “哐當——”

  椅子被絆倒的聲音響起,一個年紀不大,稚氣未脫的正裝少女趕忙跑過來,低頭看了墻角一眼。

  “秘、秘書官!是我!”她顫巍巍地舉起手,牙齒似乎都在打顫。

  看著眼前這個由秘書處派發,據說是剛剛從白云大學堂畢業的年輕女孩,周清茹深吸了口氣。

  過了好久,在年輕女孩瑟瑟發抖之下,她才平靜地說道︰“去把那里收拾干凈。”

  “是、是!”

  周清茹搖了搖頭。

  攤上這樣一個新人,她又能怎么辦?

  當然是原諒她啊!

  畢竟,當年她也是從新人里走過來的。

  或許有些感同身受。

  想到這里,剛才有些受到驚嚇的情緒,似乎已經漸漸淡去了。她直接伏在案桌上,最后寫了一會兒,然后就拿著撰寫完畢地文件走出了屋子。

  臨走前她還囑咐道︰“晚上應該沒有其它事情了。收拾完早點休息。”

  “是。秘書官!”

  周清茹轉身離開。

  年輕的秘書則是將拖把拿出去,然后用干毛巾擦拭地板上的黑色污跡,待擦拭完畢之后,她才有些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

  此事,她的背后早已經被冷汗浸濕。

  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秘書官的辦公室,年輕的秘書關上煤燈,然后又重新的進入了隔壁的屋子。

  昏暗地視野中,拖把曾經沾染的地板上,一抹黑色地污跡似乎在不斷擴散,有根根宛若絲線狀的事物扭曲糾纏在了一起,隨后又如鋼絲般筆直的拉長。

  詭異的黑色事物逐漸生長,緩緩蔓延到了地板,墻壁上,還有穹頂上。

  很快,視線就已經被黑色的絲狀物質慢慢填滿。

  途經了數道“閥門”地嚴格辨認與檢查,周清茹來到了位于清泉宮身處的元首府邸。

  最后一道流程所面對的是侍衛長哥舒胥。

  一個四十余歲,蓄著胡須,黑面冷漠,眸如蛇蝎的中年人。

  說實話,周清茹有些怕他。

  不知道為何,每次看到侍衛長,周清茹的心底都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

  但作為清泉宮元首辦的秘書官,她又不得不與眼前的這個男人打交道,因此,她只能暗中咬著銀牙,強迫自立露出一絲笑容。

  哪怕笑容僵硬而遲緩。

  “侍衛長,那位休息了嗎?”她嘗試問著。

  但侍衛長哥舒胥沒有說話,只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隨后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后者感到身體發寒,就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樣。

  周清茹張了張嘴,但話語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到了哥舒胥沙啞低沉地說︰“政務官在里面。”

  她只好將剩下的話咽到了肚子里,然后沖著侍衛長點點頭,這才繼續朝著里面走去。

  視野中,是一片黝黑深邃的走廊,只有少數地幾個地方亮著燈光。

  不知道什么緣故,最近這里竟然沒有點燃幾盞煤燈,也不知道是不是煤氣系統發生了故障。

  她來到了某扇金屬大門前,深吸了口氣,然后舉手準備敲門。

  但修長的指尖尚未碰到金屬門,眼前的大門就已經詭異地打開了一道縫隙。

  縫隙幽暗如墨,但墨中仿佛有一道黑影走了出來。

  “什么事?”

  透過昏暗地光線,周清茹看到了一個碩大的鷹鉤鼻。

  是政務官。

  不過,今天地政務官似乎有些奇怪,尤其是他的聲音,仿佛喉嚨里含著什么東西一樣。

  但周清茹沒有多想,她只是遞過去手里撰寫完畢的文件,然后略顯平靜地說道︰“這是明日會晤的相關流程,按照辦里的意思已經做出了修改。不過……”

  她似乎稍稍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我國好像沒有在清泉宮以外,會見外國政要的先例?”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冰冷刺骨的言語讓周清茹臉色一白,因為記憶中,政務官從來都是笑瞇瞇地模樣,似乎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帶有申斥意味的話。

  哪怕是當初第一次來到清泉宮,她犯了錯誤的時候都沒有過。

  政務官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他微微愣了下,隨后才說道︰“這是內閣的意思,原國理藩院也已經同意了。”

  “原來如此。”

  她僵硬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但笑容有些難看。

  “還有事嗎?”

  “那屬下就……”周清茹剛想說要離開,卻突然聽到了屋子里傳來了一陣異響。

  仿佛是指甲抓撓墻壁的聲音從里面響起,與此同時,屋子里還傳來了一陣痛苦地咳嗽聲。

  周清茹微微一愣,下意識問道︰“那位生病了嗎?”

  “嗯。”

  某個家伙似乎說了什么,似乎什么也沒說。

  過了一會兒,他才捂著嘴緩緩道︰“最近天氣轉涼,那位昨夜受了些風寒。”

  “這樣啊。”

  元首不過是普通人,體質比不過超凡者,生病什么的按理說應該很正常才對,但周清茹還是忍不住問了句︰“用我去叫保健醫生嗎?”

  執政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久久沒有說話。

  女人的第六感讓她察覺到了有些不對。

  周清茹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

  但執政官只是淡淡地說道︰“已經來過了。”

  “哦,哦。”

  周清茹盡量低著頭,臉色已經變得煞白。

  她緊緊地握著小拳頭,用力地咬了下嘴唇才說道︰“沒有其它事情的話,那,屬下回去工作了。”

  好久沒有收到回復。

  周清茹抬起頭,看到了緩緩關閉地金屬門。

  “咳咳……咳咳……”

  還有劇烈的,宛若想要將肺部咳出來的痛苦咳嗽聲。

  她立馬轉身,順著幽深昏暗的走廊離去。

  大步離去。

  頭也不回的離去。

  仿佛一回頭,就會被惡魔吞噬掉。

  與此同時,走廊盡頭的盡頭處,侍衛長哥舒胥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冰冷地雕像,就這樣默默地注視著周清茹。

  后者如遭雷殛,身子止不住發抖,甚至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直到走出走廊,什么都沒有發生,周清茹才如釋重負,深深地吸了口氣。

  “咳咳……”

  一墻之隔的走廊里,突然傳來了宛若捂住嘴巴般、低沉沙啞的咳嗽聲。

  是哥舒胥。

  那位是這樣,政務官也是,眼下連侍衛長也是如此。

  看著此時有些陌生的清泉宮,周清茹身子幾近虛脫,似乎,一種難以言喻地恐懼籠罩了過來。

  “阿嚏——”

  顧孝仁打了個噴嚏,從床上一躍而起。

  簡單地洗漱了一番之后,他換上了一身新衣,然后準備吃早飯。

  沒有了小女仆周到地服侍,顧孝仁一時間竟然還有些不適應。

  嗯,應該是安逸的生活腐蝕了他的意志,顧孝仁決定,最近一定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一定要養成吃苦耐勞的好習慣。

  要不,先叫個外賣?

  不過他想了想,他下去通知一番,然后在等對方送上來吃,這好像和下去吃早飯沒有什么分別?

  所以顧孝仁愉快地決定了,今天早飯要在下面吃。

  順便叫上阿泰。

  如此想著,顧孝仁打了個指響,房門突兀的打開。

  他走了出去,叫上了隔壁沒有感情的“殺手”,兩人一起來到走廊,然后站在那里等升降梯。

  沒錯,四國酒店里已經有簡易的升降梯平臺了。

  雖然只是簡單地齒輪機械構造,但對于這個據說擁有十八層樓的地標性建筑來說,若是沒有升降梯存在,那住在最頂層地那些人就有更多的事情可做了,畢竟每天跑上跑下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尤其是尚未成就超凡的普通人。

  如此想著,升降梯已經來到了六樓。

  隔著銀白色的金屬網,顧孝仁看到了里面站立的幾道身影。

  應該是理藩院的工作人員,因為昨日在碼頭上的時候,他曾經在使團堆兒里看到過對方。

  只是雙方又不熟,顧孝仁沒有和對方打招呼。

  他和阿泰進入了升降梯里,但對方卻罕見地沖著顧孝仁點了點頭。

  顧孝仁微微一愣,只能點頭回應。他懷疑,對方應該是認出了自己。

  雙方都沒有說話,氣氛稍稍沉悶了片刻,直到升降梯緩緩地落到了一樓。

  顧孝仁示意對方先請,那人又禮貌地沖著他點了點頭,然后帶人離開。

  他則是與阿泰在樓下餐廳吃了個簡易的早飯。

  即將到尾聲的時候,餐廳里又進來了幾個人。

  顧孝仁看他們的裝扮,倒是有些像云國方面的接待人員。

  沒過多久,他就聽對面竊竊私語地說著︰“會晤推遲?不是早就定好了時間的嗎?怎么會突然推遲呢?而且,這么大的事情也能推遲嗎?”

  “根據理藩院的人說,好像是那位院長舟車勞頓身體不適,所以要修養幾天。”

  “那位院長的身子竟然這么弱?他不會是個普通人吧?”

  “別亂說話。傳到上司的耳朵里扒了你的皮。”

  看著幾個家伙低著頭,一邊吃著一邊談論著八卦,顧孝仁想到了剛才遇到的那幾個理藩院的工作人員。

  他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然后帶著阿泰離去。

  站在一樓等著升降梯的時候,大堂突然進來了一大票黑衣人。

  他們擁簇著幾個中年人的身影,堵住了升降梯的大門。

  “抱歉幾位,這位是叉叉協會中的叉叉叉。眼下有重要事情要前往頂樓開會,所以麻煩你們坐下一部。”

  黑衣人將顧孝仁兩個圍起來,甚至有將他們擠到一旁的趨勢。

  大概是看兩個家伙的模樣年輕,也不像是什么大人物,而且眼下的四國酒店魚龍混雜,所謂的大人物可是一抓一大把,因此,黑衣人大概沒有將兩個年輕人放在眼里。

  阿泰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顧孝仁。

  但后者卻沒有什么反應。

  他只是皺了皺眉,似乎發現了什么,然后拉著阿泰迅速后退,雙方瞬間拉出了十幾步的距離。

  那黑衣人微微一愣,頗為詫異地看了顧孝仁一眼。

  但見對方如此配合,他自然不會沒事找事制造麻煩。很快,升降梯落了下來,他們這一票人擠進升降梯,然后緩緩地朝著十八層升去。

  嗯,那是地獄的層數。

  但此時的顧孝仁滿臉嚴肅,因為他在那個叉叉叉的身上看到了一團又一團的黑氣。

  上面掛滿了五千標注的標簽。

  鼠疫、天花、流感、霍亂、瘧疾、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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