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路七十六號的獨棟別墅地基極高,哪怕是三層樓中的一樓,都離地面足有四五米高的距離,似乎特意墊高了許多,從而享有更好的視野。
顧孝仁圍著大廳轉了一圈,發現到處都是灰塵,好像的確很長時間沒有人居住了,就連院子都稍稍有些荒廢。
他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那兩個家伙依舊站在窗戶旁,神秘兮兮地盯著遠處。
“你們兩個干嘛?”
“呃,把頭,你難道沒有看到,露臺上的那個黃毛有些異常嗎?”
“看到了又怎么樣?”
“那家伙很有可能是普仁港連環殺人案的真兇唉!”
顧孝仁面無表情地瞥了“痘痘”于柏舟一眼,然后又看向了“阿三”陳丘頓,目光似乎在詢問“這就是你帶出來的小弟”?
“呃。”阿三有些不習慣的摩挲著新蓄起來的胡須道︰“其實,我覺得那家伙也有些問題,而且,對方哪怕是不是普仁港連環殺人案的真兇,但多少也應該知道些什么。畢竟兩棟建筑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兩起殺人案發生在這里,對方大概不可能沒有聽到什么動靜。”
從陳丘頓的分析來看,他似乎認定對方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神秘的超凡者。
顧孝仁若有所思。
阿三當然沒有什么探測的能力的,而若是超凡者不主動使用其能力,產生大規模的超凡波動的話,是難以被沒有探測能力的同類發覺的,除非這個家伙的感知力可以強到壓制對方的地步。
但陳丘頓明顯沒有達到這個地步,他畢竟只是剛剛晉升第五級的一個超凡者,而對方卻是一位傳奇。
看來又是那位浮屠半神在搞鬼,想來對方這段時間應該是在裝死了。
沒錯,顧孝仁的鄰居是一位傳奇者,因為之前在發現對方有些不一般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暗中釋放探測技能探測了對方的相關信息。
九全筌品質︰傳奇者超凡出處︰太白陰經 這是一部出自寅叁·攝提格流派的兵書《太白陰經》。
在戰爭教派幾乎統一了寅叁·攝提格的大背景下,這家伙就算不是出自戰爭教派,想來也與戰爭教派有些關系,畢竟現在主流的寅叁·攝提格流派的超凡者,都或多或少都與戰爭教派的幾大分支淵源頗深。
因為戰爭教派幾乎掌握了戰爭領域的相關權柄,尤其是那位戰爭之神尚未隕落的時候,向來都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其收集到的寅叁·攝提格流派的兵書幾乎不知凡幾,這從根源上斷絕了其它教派繼續擴大發展的可能性。
畢竟超凡領域戰略資源與相關權柄都掌握在戰爭教派的手上,其它的一些獨行俠或者隱秘流派想要壯大幾乎不可能,戰爭教派這座大山根本就越不過去。
因為無論是權柄爭奪,還是新鮮血液的培養方面,其它的獨行者和隱秘流派都難以與戰爭教派相提并論。
所以,哪怕是戰爭教派以外的寅叁·攝提格超凡者,也會多多少少主動與戰爭教派產生些許淵源,從而借一部分資源,普通的超凡者如此,更不要說那些數量稀少的傳奇者和半神了。
顧孝仁覺得,這家伙大概率是從戰爭教派獲取過一定的資源的,否則很難在這種大背景下成為一位傳奇者。
不過,在普仁港發現與戰爭教派有關的家伙,顧孝仁也并不覺得意外,反而覺得很正常。
畢竟,那位稷山靈修會的龍王在外部的干擾下,最終不得不進行轉生,這里面難道沒有戰爭教派的相關手筆嗎?
在當日那種復雜的局勢下,戰爭教派若是沒有暗中插了一手,那位歪嘴龍王說不定都沒有轉生的機會。
對方終究還是給祂拖延了一定的時間的。
想到這里,顧孝仁覺得九全筌是普仁港連環殺人案真兇的幾率不大。
因為他若是真的與戰爭教派有些關系,大概不會在普仁港搞出這種事端來,從而容易引起某些傳說生物的注意,這并不符合那位龍王、與花了大代價實施援手的戰爭教派的相關利益。
畢竟,現在的龍王大概是最虛弱的時候,正躲在某個地方轉生為人,祂低調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將自己可能出現的地方,搞的腥風血雨,從而引起某些老對頭的注意呢。
而在原國情報院提供的相關情報下,那位龍王的轉生地很有可能就在普仁港。
若是這位九全筌真與戰爭教派有關,說不定是戰爭教派安排在普仁港保護龍王的一柄保護傘。
當然了,若是這位九全筌與戰爭教派的關系不深,或者并未受到戰爭教派的相關委托,那么一個寅叁·攝提格流派的傳奇者,隱沒在普仁港這座城市之中,想來也是有些故事的。
而且,顧孝仁還是同意阿三的某個說法。
對方哪怕是不是普仁港連環殺人案的真兇,但多少也應該知道些什么 畢竟是位傳奇者啊!
還是擅長殺伐領域的傳奇者!
這么近的距離下發生命案,他不可能一無所覺。
除非這件連環殺人案是某個詭異流派的高位傳說生物干的,才能遮蔽傳奇者的視野和靈覺。
但想來可能性不那么大,畢竟哪位高位傳說生物顯得沒事干,會在普仁港殺幾個普通人鍛煉下手藝?
有這閑功夫兒普仁港都能毀滅上百遍了。
而且,九全筌這家伙釋放出的憂郁頹廢氣質,大概率是在文藝青年與裝逼犯的身上才能看到。
難道是退役殺手厭倦了江湖廝殺,所以隱藏在都市中扮豬吃虎的戲碼嗎?
顧孝仁想了想,然后對阿三與痘痘囑咐道︰“隔壁的那家伙離他遠一點,包括他家的狗、蟑螂、哪怕是院子里的一株花,都要離得遠一些。”
“呃,他家養了狗嗎?”
“我說的是比如。”
顧孝仁瞪了痘痘一眼,后者訕訕的點了點頭。
“知道了。”
“順便打掃幾個房間出來,先對付一宿,明天在去找人徹底收拾一下這棟別墅。”
“好。”
“痘痘”于柏舟麻利地接過了這個工作,畢竟,他這個屬下不干,難道還敢讓大使干不成?
不怕被穿小鞋?
但還沒等他開始工作,外面就突然傳來了一陣銅鈴聲。
是門前掛著的一枚銅鈴,只是沒用芯,只能用一旁掛著的小錘子敲擊,從而作為外部與內部房主溝通之用。
阿三與痘痘微微一愣,然后目光看向了把頭顧孝仁。
這么晚了,會是什么人在會敲動銅鈴?
顧孝仁也瞇了瞇眸子,然后走向了露臺,居高臨下的看著別墅的門戶處。
露臺的位置距離門戶處不過二十米,三人站在露臺上自然看到了門戶底部的縫隙,傳出的一絲絲亮光,似乎是有人在提著手提燈。
顧孝仁稍稍凝視了門戶處那微微搖拽的陰影,然后又偏過頭,看了隔壁九全筌家中黑漆漆的環境一眼,這才揮了揮手道︰“去開門,請客人進來。”
“呃,好。”
“痘痘”于柏舟放下抹布,拍了拍手,還整理了下著裝,推門走下高高的臺階。
他穿過了一段青石鋪造的院落,然后小心翼翼地推開大門。
“這么晚打擾,多有冒昧。”說話的是一個看起來六七十歲的小老頭,對方穿著黑布褂衣,拄著龍頭手杖,披著長袍披風,兩旁也各有一道身影提著手提燈低著頭陪護。
他攥著手杖沖著于柏舟拱了拱手,滿臉熙和。
“老朽嚴樹森,算是個商人,也是搬到隔壁沒多久。剛才站在露臺上看到這處空置已久的屋子突然亮起了燈火,大概就猜到了有新鄰居搬過來了。這不,老朽一時間也忘記了是大晚上,就拿著家里陳了三十年的好酒前來拜訪了。這位小兄弟想必不能見怪吧?”
小老頭嚴樹森道明了來意,還伸手將一旁別人懷里抱著的赤紅色小酒壇拿了了過來,雙手遞給于柏舟當作禮物。
于柏舟站在大門前,不動聲色的感應了下露臺的方向,待感應到某個家伙似乎輕微地點了點頭,他這才伸手接過,然后一邊寒暄著,一邊迎接著這位不速之客進入院落。
“剛剛買下還沒有多久,屋子都還沒有收拾,倒是讓嚴老先生見笑了。”
“怎么會。”不速之客用龍頭手杖點了點地面,一邊精神矍鑠的前行,一邊熱情地說道︰“不過,都這么晚了,想必是要在這里住下,既然還沒有收拾好,要不要老朽派幾個人幫忙打掃收拾一下?”
“這倒是不用了。”于柏舟笑著拒絕了。
開玩笑,畢竟是搞情報出身的,這點警惕性還是有的,自己暫時居住的地方讓這個來歷不明的家伙收拾,難道不怕回去被他的頂頭上司和頂頭上司的上司混合雙打嗎?
這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嗎?
所以于柏舟明確的拒絕了對方的提議。
嚴老頭沒有在繼續堅持,似乎剛才說的也只是客套話一樣,他腿腳麻利的走上臺階,然后與于柏舟進入大廳,而顧孝仁與陳丘頓也早就站在了門口處迎接。
“嚴老先生,給您介紹一下。”于柏舟手掌攤平沖著顧孝仁說道︰“這位是我們遠洋商會的總把頭胡漢三胡先生,這位是商會的二把頭三先生。在下是管事……”
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但于柏舟覺得應該就不用介紹了,因為對方未必在聽。
況且他的化名好像也不好聽。
“嚴樹森。”
小老頭走到顧孝仁面前自我介紹,然后伸出了一只手,后者抬手和他握了下,然后笑了笑說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進來在聊。請——”
“好。”
嚴樹森與顧孝仁走在前面進入大廳,陳丘頓則是跟在后面有意無意地看了小老頭帶著的兩個家伙一眼,然后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但那兩個家伙若無所覺,而是先嚴樹森一步來到大廳,當即在某張名貴的椅子上墊著自帶的厚厚坐墊,還鋪上了一層不知道什么野獸縫制的赤色皮毯。
兩個家伙鋪好了東西,最后就側過了身子低下了頭。
但無論是陳丘頓還是于柏舟,都看到了二者那慘白木訥的臉,宛若掛了一層漿粉似得,顯得面部既粗糙又生硬。
陳丘頓與于柏舟對視了一眼,然后默契地點了點頭。
“抱歉了胡先生,這人啊,年紀一大毛病就多,而且老朽早年受過傷,所以受不了寒,必須要鋪上幾層天鵝絨的墊子,和保暖性極佳的火狐皮才敢坐下。胡先生勿怪!”嚴樹森坐在哪里解釋著。
“不妨事。”顧孝仁饒有興致的笑著說。
“對了。”嚴樹森拄著手杖掃視了屋內的環境一眼,然后開口問道︰“剛才聽說胡先生也是做生意的。不知道是在哪條路發財啊?”
“發什么財,養家糊口罷了。”顧孝仁敷衍著。
“也對。”嚴樹森有些感觸頗深的說道︰“像普仁港這種在整個天南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城市生活,壓力的確是不小。就像老朽我,雖然每年也能看到大把的銀元,且身價巨萬,但每天睜開眼睛,就會看到成千上萬張嘴沖著我要飯吃,真是讓人倍感煎熬啊。生存大不易啊!”
顧孝仁︰“……”
“胡先生來普仁多久了?”
“不過數天。”
“那要好好逛逛了。”嚴樹森瞇了瞇眸子道︰“普仁還是有很多好地方的,比如普仁宮、昭冥館、遐來帝陵……”
顧孝仁注意到,在說道“遐來帝陵”這個地方,嚴樹森微不可查的出現了些許變化。
無論是心跳、呼吸頻率、還是瞳孔收縮的異常,都落到了顧孝仁這個敏感的傳奇者眼里。
他若有所思的回應道︰“有時間會去的。”
嚴樹森并未在這里呆了多長時間,只是與顧孝仁聊了一會兒就選擇離開了,看著來時精神矍鑠,歸去卻要讓人攙扶的嚴樹森,顧孝仁微微地皺了皺眉。
于柏舟送那三位客人出去,返回來的時候忍不住看著顧孝仁與陳丘頓說道︰“我剛才裝作無意間碰了那兩個家伙一下,的確沒有感應到溫度和心跳,而且,哪怕是用能力,也無法察覺到這個兩個家伙的生人氣息。它們沒有熱量。”
“看來的確不是人。”陳丘頓摩挲著胡子想著︰“難道是傀儡之類的玩意兒?”
“不。”顧孝仁突然開口說道︰“那玩意兒是一種秘術,取筆向硯上蘸極濃墨涂其臉,可遮蓋死氣,改其相貌,讓熟人見而不識,有顛倒生死之功。喚作呂蒙涂臉。”
“呂蒙涂臉?”于柏舟與陳丘頓微微一愣。
“你可以理解為,那個嚴樹森,或者嚴樹森的背后,養著一群本該早死之人,但卻被某個家伙以秘術吊著性命,這些人茍延殘喘,若是脫離涂面,則會立即暴斃而亡。”
顧孝仁瞇了瞇眸子︰“剛才嚴樹森說的沒錯,每天睜開眼睛就會看到成千上萬張嘴要飯吃,的確是壓力頗大。他大概不會想到,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虛實。”
畢竟,在五千的探測之下,呂蒙涂臉這則秘術可是出自子不語。
怪異、勇力、悖亂、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