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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送親

  江舟說的是趕尸符。

  這門符咒聽起來和他在彼世所知的湘西趕尸似乎是一類東西,其實并不是一類。

  硬要比的話,倒是有點像他道聽途說,不知是不是真的存在的茅山煉尸術。

  如同傳說中的黃巾力士、撒豆成兵之術,最終是要將陰尸煉成道兵,以為護法之用。。

  這趕尸符也叫移靈咒,能令死尸渙靈。

  雖仍是陰尸,卻能復生靈智。

  若能以時常以趕尸符養尸,時日一長,全能養出傳說中的僵尸來。

  刀槍不入,來去如飛,極為厲害。

  但這法子需要將尸體放在一處陰地養上一段時間。

  六為陰數,至少要養上六日,以令尸體內積蓄一口陰氣,方可堪一用。

  他之前早就想到了這點,只是之所以不用,首先是太過麻煩。

  其次這玩意真的過于邪門,他有點心理障礙。

  尤其是煉尸的對象還是那個老太婆模樣的煉形鬼。

  這絕對不是個好選擇。

  煉尸之術?

  金九湊過來小聲道:“你該不會是出身哪家魔道邪門吧。”

  江舟翻了個白眼:“去!我這是道門正宗!”

  實際上肅靖司本來就收納了天下間許多奇人異士,聽說魔道邪道中人也不是沒有。

  根本不拘泥正邪之分,什么正道邪道,只要能為己所用,那就是正道。

  說這句話江舟自己都有點虛,誰讓鬼神圖錄給他的東西都這么邪門?

  尤許深深看了他一眼,開口道:“好,既然如此,本校尉便給你一次機會,你持我手令,去尋錢主事,到刀獄提那老鬼尸身吧。”

  他回身在案上寫了張條子,拿出一面令牌一起遞了過來。

  那只煉形鬼一直被存放在刀獄。

  正好,那個地方便是一處刑傷陰煞極重的至陰之地。

  現在算來,早已經過了六日。

  “多謝大人!”

  江舟接過尤許的條子和令牌,對金九點了點頭,便離開百解堂。

  金九也隨后追了出來。

  與他并肩而行道:“江舟,其實你不必強出頭的,這對你沒什么好處。”

  “你以為尤校尉是沒有辦法查下去嗎?萬象堂中奇人無數,若是他鐵了心要查,未必不能查出來,只是不想罷了。”

  江舟只是笑道:“我要查此案,又不是為了出風頭,只是求一心安罷了。”

  他又怎么會想不到這點?

  尤許之前確實是很看重這樁案子,不過也不知道為什么,現在忽然變得不是很上心,甚至有點刻意回避。

  江舟想來想去,估計是從他查到幽門谷之后便開始變化了。

  恐怕一開始讓他來查,也根本沒有想過他能查出真相來,不過是讓他隨便折騰一下,示下好罷了。

  既然連尤許都忌憚退避,恐怕那妖女還真的沒騙他。

  金九以為江舟是因為那些孩童而放不下,但其實他還沒有那么偉大。

  固然對這么多孩童下手,確實挑戰了他的道德底線。

  不過他還不會為此置自身安危于不顧。

  恰恰相反,他很惜命。

  他不吝于行俠仗義,但至少會量力而行。

  之所以堅持要查下去的理由很簡單。

  敵人不讓他做的事,他還真就要做。

  而妖女恰好就是他的敵人。

  不是他頭鐵,而是為了掌握更多的信息。

  不將這里面的事情弄清楚,他心里會更不安。

  至少,他要知道危險的源頭到底在哪里。

  就算最后要掉進水里淹死,那也不能是不知不覺地被人扔下去的,他寧愿是自己主動跳下去的。

  況且現在也還遠遠沒到那個時候,不過是去摸摸水的深淺罷了。

  金九卻只當他是出于道義,也不再多言,點頭道:“你心中有數便好,我先回去等你,有事盡管招呼。”

  “好。”

  江舟與他分開,回到住處拿了壺金波酒,也不管現在已經是三更半夜,就直奔錄事房。

  “老錢!”

  一進來就叫了一嗓子。

  昏黃的燈泡中,老錢從堆滿文卷書籍的案桌后伸出半個腦袋。

  “江小子?這么晚了,你不睡覺跟我這瞎叫喚什么?”

  江舟知道老錢是個怪人。

  無論是白天黑夜,只要見到他,都是在這錄事房一堆堆的文卷書籍之中。

  不是喝酒就是看書。

  總之就是看不到他睡覺。

  “給你送酒來的。”

  江舟笑呵呵地把懷里抱著的酒壺放到桌上。

  老錢兩眼一亮,江舟眼前微微一花,就見老錢已經抱著酒壺往嘴里罐。

  “哈——呃!”

  打了個酒嗝,才斜眼道:“說吧,你小子又想做什么?”

  江舟拿出尤許的手令道:“勞煩您老帶我到刀獄里取點東西吧。”

  老錢接過手令掃了一眼,沒什么反應,只是點點頭道:“入品妖魔煉形鬼尸身一具。”

  “看在你這么晚還知道給我帶酒的份上,我親自帶你去取,跟我來吧”

說著,他搖搖晃晃地從桌案里面走了出來  “多謝了。”

  老錢擺擺手,一手抱著酒壺,一手背著,晃悠悠地在前面走。

  江舟跟在后邊,很快來到后山山谷。

  順著石階,在那一片蜂窩狀的石窟中七彎八繞,走進了其中一個洞窟中。

  饒是江舟一直跟在他身后,也被繞得有些頭暈。

  再重新讓他自己走一次,他未必還能準確地找到這個洞窟。

  “何人膽敢擅闖刀獄!”

  一個冷酷的聲音從黑洞洞的石窟中傳出。

  江舟卻沒有看到人。

  老錢慢悠悠道:“我,老錢。”

  “錢老?”

  “轟隆隆……”

  一陣低沉的震動聲,江舟才看到石窟中的地面打開了一個洞口。

  暗紅色的血光從中透出,照得石窟微亮。

  一個全身包裹在血甲中的人從洞口下走了出來。

  老錢一邊灌酒,一邊將尤許的手令還有自己的一塊令牌遞給血甲人道:“給我把壬字九二七七提出來。”

  血甲人接過手令看了一眼,將令牌遞回,收了那張條子:“請錢老稍待。”

  便轉身走回洞口下,對身后的江舟視若不見。

  江舟到此刻才真正感受到幾分這刀獄的嚴苛。

  那妖女還想讓他打探這刀獄里的事兒,未免太過高看他了吧?

  口中隨意道:“老錢,你面子似乎挺大啊。”

  老錢從鼻孔里嗤了一聲,噴出許多酒氣,翻著眼皮得意道:“那是,老錢我怎么也在這肅靖司里待了許多年了,李玄策那小子還在穿開襠褲,我就在錄事房里管事,你說誰敢不給我面子?”

  江舟暗暗乍舌。

  據他所知,李玄策看著年輕,可那是武道精深,氣血渾厚的原因。

  其實早已經年過六旬,實打實的“花甲老人”。

  就算如此,據說他還是南州百余年來最年輕的一位武道四品。

  說話間,那血甲人已經單手提著一個麻布包裹的東西重新出現。

  看大小,應該就是那老婦的尸身。

  老錢呶呶嘴:“江小子,拿著吧,還想要我這老頭子給你背著不成?”

  江舟拿到尸體,和老錢一起離開。

  離開前回頭看了眼,那血甲人一直站在洞窟里,直勾勾地盯著。

  直到二人離去,才回到洞中,重新閉合上的地面。

  “江小子,好奇心別那么大,刀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臨別之時,老錢若有所指地說了一句。

  江舟點點頭,拿著尸體告辭。

  這錢老頭要是沒吹牛,十有八九也是個隱藏的大佬級人物。

  說話高深莫測點合情合理,不好奇就不好奇吧。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當臥底。

  只是想著里面似乎關押著很多妖魔,要是都能讓他咔嚓了……

  想想都饞啊……

  回到住處,江舟將包裹著尸體的麻布掀開,露出煉形鬼那丑陋的老婦容貌。

  若非不得已,江舟絕對不想用這具尸體來進行煉尸。

  正好之前他備下的符咒里便有一張趕尸符。

  拿出一只碗,江舟割破手碗,放出小半碗血,又拿出一張趕尸符,直接念咒激發,符咒無火自燃,化成灰盡數落于碗中,與鮮血相融。

  捏開煉形鬼頷骨,將這碗符血給灌了進去,就算完了。

  只等黎明時分,東方初陽之時,天地間出現最溫和的一縷陽氣,納入尸身,與尸中積蓄的陰氣和合,這尸便可煉成了。

  以趕尸符煉尸,最關鍵的兩步。

  一是停尸,將尸身停在至陰之地至少六天。

  二是移靈,關鍵便在這半碗符血,還有一口初陽之氣。

  尸體是死物,真靈已泯,這煉形鬼真靈更是直接被鬼神圖錄收了,不可能再爬起來。

  除非給重新造一個出來。

  造化真靈,他還沒這本事,只是照本宣科。

  這符咒怎么做到的,他也無法理解。

  不過想要和生前一般無二是不可能呢。

  最初時,至多能讓尸體動起來就不錯了。

  江舟煉尸之時。

  在吳郡城外鄙野,有一個村莊。

  此時夜深人靜,村里也靜悄悄的,只有時不時的一陣風聲呼嘯。

  忽然,從村里響起一陣喜樂。

  黑漆漆的村子里,一隊村民吹吹打打,抬著一頂花轎,來到村口。

  似是一個送親的隊伍。

  抬轎的放下花轎,卻忽然轉身就跑,頭也不回地跑進村里。

  其他人也是一樣,轉身就跑,那模樣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只有其中一個小女孩,哭鬧著扒著花轎不肯走,卻被一個婦人強抱在懷里帶走。

  村口眨眼間只剩下一頂孤伶伶的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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