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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婦人心

  許氏從屋里出來,就看見張實五歲的小兒子張仲孝,正蹲在一個角落里。

  旁邊還有一個比他稍顯稚嫩的小孩,正從廚房里拿出一張蒸餅跑了出來,遞給張仲孝。

  這是許氏與之前死了的丈夫的兒子,比張仲教小一歲,改了名字叫張叔幼。

  見許氏出來,兩人都嚇了一跳。

  張仲孝更是嚇得手上的蒸餅掉到地上,臉上露出畏縮之意。

  小小的身影往角落里縮得更緊了。

  許氏頓時露出嫌棄之色,惡狠狠地道:“又躲這里哭!想讓人看見罵我刻毒是吧?”

  張叔幼挪了過來,扯了扯許氏,小聲道:“娘,娘,小哥哥今天還沒吃飯呢,您讓他吃飯好不好?”

  許氏皺了皺眉,避著親兒子,狠狠瞪了張仲孝一眼,無聲地罵了句。

  張仲教看嘴形,便知道是在罵“小賤種”三個字。

  許氏嫌棄道:“我沒給你飯吃嗎?讓你好好吃飯你偏不吃,非要偷家里的餅子,就想讓人以為我凌虐你是吧?”

  說著話,她走進了廚房。

  過了一會兒,她用木托子端著一個碗出來。

  這竟是個烏黑的鐵碗。

  里面裝著些稀粥。

  來到張仲孝面前:“吃吧。”

  張仲孝卻是畏縮著,一雙小手背在身后,小臉上滿是恐懼。

  許氏神色狠厲道:“端起來,好好吃飯!”

  “再把飯打翻,浪費糧食,別怪我餓你三天!”

  張叔幼睜著一雙天真的大眼,在一旁稚聲稚氣地道:

  “小哥哥,你快吃吧,這次可不要再打翻碗了,不然娘又要罰你了,爹爹說過,浪費糧食不好。”

  張仲孝看著許氏狠厲的神情,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顫,慢慢伸出小手……

  “嗚哇!”

  端起小鐵碗,張仲孝忽然大哭起來。

  一雙小手,甚至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不已。

  張叔幼咬著手指,一雙大眼中滿是疑惑。

  不知道小哥哥為什么哭。

  “仲孝,你怎么又哭了?”

  屋里的張實聽到哭聲,大聲問道。

  許氏不慌不忙朝屋里道:“當家的,不是我說,這孩子太挑食了,家里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大家子人,一天兩頓飯,他一個小孩子家,又不干活,有這點稀飯吃已經不容易了。”

  “仲孝,不許挑食!”

  屋里傳出虛弱又嚴厲的聲音,便安靜了下來。

  許氏冷冷一笑,回轉廚房,去給張實熬藥去了,還把張叔幼也拉走了。

  張仲孝看著許氏不見了人影,才一邊哭著,一邊將緊緊抱著的鐵碗放到地上。

  那鐵碗像是什么可怕的東西一樣,卻又不敢打翻里面的稀飯。

  然后一邊抽泣著,一邊對著自己一雙不住地顫抖著的小手吹氣。

  這雙小手上,此時竟變得一片通紅。

  上面有許多脫落的肉皮。

  像是被燙過之后,起了水泡,又破掉的舊傷。

  他在角落里蹲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觸碰小碗。

  輕輕一碰,又如同被蜇了一般電縮回手。

  反復試了幾次,才顫顫巍巍地用雙手端起碗,狼吞虎咽地灌下這碗稀飯。

  廚房里,許氏根本沒將“二兒子”放在心里。

  手里正拿著紀玄送來的那盒藥,打量著。

  “這盒子看著倒是挺好看的,還有這小瓶兒,大戶人家出來的東西,應該值些錢吧?”

  “明兒拿到市上去變賣了,沒準能換回幾盒胭脂,幾塊好布。”

  一邊自語著,一邊拿出里面的小瓷瓶,打開聞了一下。

  被里面的藥散刺鼻的味道嗆了一下,露出嫌棄的神情。

  直接將藥散全倒進了灶頭下的柴灰里。

  這東西在她看來,不能吃不能喝,拿出去送人也沒人會要。

  至于治病?

  她才不信。

  第二天。

  她伺侯張實吃了飯,喝了藥,果然便拿著那盒子和瓷瓶到了街上。

  站在街上左思右想,便尋了一個賣古玩玉器,還有各種稀奇雜物的鋪子。

  滿心忐忑和期待,將這東西拿給了鋪里的伙計。

  這伙計本不想理他,不過一眼看到她手里的東西,便是微微一怔。

  旋即讓她等等,便跑了進去,說要去請掌柜來掌眼。

  許氏便意識到她果然猜對了,這東西果然值錢,而且不是一般的值錢。

  按耐著驚喜,焦急地等待著。

  “你這盒子哪來的?”

  就在這時,邊上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許氏轉頭一看,心下一跳。

  好俊朗的人兒!

  這是個身穿綢衣的年輕公子哥。

  長得面如冠玉,俊秀之極。

  腰間掛著一個像燈籠一樣的玉墜。

  一身的貴氣。

  許氏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眼睛一轉,細聲細氣道:“這位公子,可是有意買了?”

  公子哥道:“你想要多少?”

  許氏低著頭,兩眼直轉:“十個……十吊錢!”

  她想說十個大錢,可一看到公子哥腰間的燈籠玉墜,就直接壯著膽子,改成了十吊錢。

  公子哥笑了笑,掏出一錠黃澄澄的金子,舉在許氏眼前:“告訴我哪來的,這個就是你的。”

  許氏看著金子,眼睛都直了。

  “喲!公子,您可真大方!”

  “實話說與公子,這是我家男人家傳的寶貝,要不是我家男人受了傷,沒錢買傷藥,我可不會拿出來賣。”

  說著話,伸出手就要將那金子抓在手里。

  “慢著。”

  公子哥卻收了回來。

  許氏神色一變:“公子要反悔?”

  “本公子一言九鼎,不至為區區一點金子食言。”

  公子哥笑道:“不過……你以為本公子花這么多錢,就想買你個破盒子?”

  許氏咬咬牙,露出幾分風情:“那公子何意?”

  公子哥笑意吟吟:“美人,你冰雪聰明,我是什么意思,你會不知道?”

  面對公子哥直勾勾的熾熱眼神,許氏心中燥熱,卻又有幾分掙扎。

  咬牙道:“公子請自重。”

  “哈哈哈,和小娘子開個玩笑罷了,來,拿去吧。”

  公子哥將金子遞了過來,拿了盒子就走。

  許氏拿著金子,又是歡喜,又是失落,怔然許久,才走出鋪子。

  這時,店里掌柜和剛才的伙計才剛剛出來。

  掌柜地疑惑道:“你說的那女子何在?”

  “咦?剛才還在的……”

  掌柜皺眉道:“你沒有看錯?”

  伙計道:“確實沒看錯,咱們和那些衙門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女子拿的,定是肅靖司所制用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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