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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民意如水

  “酷吏!”

  “放了朱博師!”

  “酷吏構陷罪名,陷害忠良,毀我儒門聲譽!實為當世大賊!”

  “今日若不放了朱博師,我等就站死在肅靖司前!”

  “史筆如刀,爾等今日所為,當受后世千秋唾罵!先圣有靈,也必不容爾等,江賊亦必遺臭萬載,不得好死!”

  肅靖司前,黑壓壓一片人群擁擠,其數怕不有近千。

  個個義憤填膺,面色通紅。

  這些人,大多都是些身著儒袍,頭戴方巾的學子。

  竟是上至古稀,下至弱冠,兼而有之。

  這些平日里溫文爾雅的文人學子,此時卻是憤怒難當,口吐惡言。

  將他們所能想到的惡言都罵了出來。

  仿佛如此就能將里面的人罵死了一樣。

  朱博聞就是朱雙明。

  朱雙明雖沒有在朝上,卻是有著一個“博聞師”的官銜。

  相當于人皇身邊的近侍、參謀。

  品級不算高,卻也不低。

  而且只有深得人皇親信之人方有可能居此位。

  可謂是位不高,望卻重,權也重。

  肅靖司衙門前,上百巡妖衛站成幾排,面色如鐵。

  這些學子匯聚之勢,固然不弱,其口中言辭也十分鋒利。

  但在這些百戰精銳之前,卻還有些不夠看。

  若非上面嚴令,不得傷人,恐怕這些文人學子擋不住他們幾個來回的沖殺。

  司衙中。

  江舟和梅清臣、虞拱等人站在一處閣樓上,看著衙門前亂糟糟的一幕。

  “大人!”

  “這些酸腐之輩太過可惡!您就讓屬下出去給他們一個教訓吧!”

  馮陳禇衛等人聽得那些惡毒謾罵,都是暴怒不已,強行按捺著沖出去的沖動。

  “江大人,你可別沖動啊,這些文人不過是耍耍嘴皮子罷了,若是真被激怒出手,反而麻煩了。”

  梅清臣緊張道:“那些人怕是就打著激怒你的算盤,你若真動手傷了人,那才麻煩了!”

  說著,又狠狠瞪了眼馮陳禇衛等人:“本官可警告你們,都不許亂來!”

  禇衛不服,梗起脖子:“梅大人,可是……”

  梅清臣喝道:“沒有可是!”

  又轉向江舟:“江大人,按理說你的人本官不該管,但……”

  江舟擺斷:“行了,梅大人,看你急的,我也沒說要對他們怎么樣吧?”

  梅清臣懷疑道:“是嗎?”

  江舟搖了搖頭:“我本道他們能有什么高明的手段,沒想到卻只是如此,一點新意都沒有,太令我失望了。”

  梅清臣一陣無語。

  這手段……

  好吧,確實是沒有什么新意。

  但它管用啊。

  換了別的官兒,出了這種事,即便不被上面問罪詰難,也定然是被記住了,以后的升遷之路怕是就此斷絕,早都急死了。

  “江大人,看你似是胸有成竹,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藏著掖著了。”

  梅清臣苦著臉,指了指外面那些人:“這八百多舉子攔在這里,天天吵天天鬧,咱們肅靖司的人出入都要被噴一臉口水,這還怎么做事?”

  “而且他們這一鬧,外邊也是沒幾句好話,到處都在看咱們笑話便罷了,走到哪里都給咱們的人甩臉子,那真是寸步難行啊。”

  “梅大人,你急什么?這不正好,咱們肅靖司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計,天天都在死人堆里進出,讓兄弟們歇幾天不是好事嗎?”

  江舟不緊不慢地笑道,見梅清臣急得要咬人的模樣,搖頭道:“罷了。”

  “虞都尉,把你這些天查到的東西給梅大人看看吧。”

  虞拱在他身后應了一聲,朝后面一個巡妖衛招了招手,便見其快步下樓,很快便抱了一箱子的卷宗上來。

  梅清臣面帶疑色,也不顧形象,就地蹲了下來,翻看起來。

  他一邊翻看,江舟一邊笑道:

  “這個朱家,也不知是有著什么傳承基因還是怎么著?”

  這幾天,他發動自己的力量,把虞拱、紀玄等人都散了出去,專查朱家黑料。

  結果可著實出乎他意料。

  雖然他早料到這種高門大戶,必然有著不少齷齪,但結果未免驚人了些。

  可以用磬竹難書來形容。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這朱家的人,好像都有“始亂終棄”的愛好還是怎么的。

  首先是這朱雙明,年輕時曾游學天下,認識了王家兄妹。

  也就是當月樓那個歌女王蘭的父親,王如賓,與他的妹妹王氏。

  朱雙明一見那王氏,便動了心,他是高門子弟,氣度不凡,風度學識俱是天下少有。

  王氏不過是一商賈之女,又哪里見過這等人?

  與朱雙明一見傾心,在朱雙明有意討好下,很快便與其私定終身,讓朱雙明占了她的身子。

  后來朱雙明被朱家召回,與王家說定,擇日來王家提親。

  可等了數年,王家都沒等到人。

  王如賓便乘著出外行商的一個機會,來到江都。

  他知道朱雙明出身高門,為表誠意,幾乎把家產都帶上了,說是行商,其實是為了妹妹的婚事,想著用這巨資當聘禮,好讓朱家別小瞧了他們。

  卻沒有想到,當其時,朱雙明明正準備迎娶鐘離縣主,那是帝芒的嫡親曾孫女。

  王如賓突然上門,讓朱雙明猝不及防。

  為免事情敗露,壞了婚事,竟將多年好友的王如賓便殺害,奪了他的家財,還派人到滎縣中滅了王家一族。

  這事是紀玄查到的。

  雁過留聲,風過留痕。

  王家偌大的一個家業,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除去,不露一絲痕跡,也是不大可能的。

  當時派出去的人都被朱雙明滅了口,只是其中也有精明之人,早早就做好了被滅口的準備。

  那個知道其中暗情的人,這些年來一直隱姓埋名,在江湖上流竄,被紀玄找到,才得知了此事。

  只是,那王蘭為何能逃過一劫,此時又回來復仇,卻是不得而知。

  還有那朱一顥,看著正氣浩然,卻也不是個善類。

  當年他為娶先帝朝時的地官司徒之女,休了糟糠之妻,將其囚于朱家庭院深處,至今數十年不得見天日。

  令江舟意外的是,曾在金闕上算計他的當朝地官朱九異,也是這二人的親兄弟之一。

  朱九異當年借其大兄翁丈之勢,也娶了一個帝姬,最終還坐上了地官之位。

  這三兄弟,可謂是靠著女人,一步一步往上爬,再次將朱家本就龐大的根系再次擴張,深深扎在大稷這個龐然巨物之上,吸取著養分,無止境地擴張著自己。

  這些事,不知道便罷,既然知道,以江舟的性子,可不會容得了他們,更何況彼此間本就有仇隙。

  如今門產那些人,不過是那幾家高門想要操弄學子,引來朝廷問詰,儒門不滿,集朝廷和儒門之勢壓迫于他,甚至是毀了他。

  可惜,他們只知天意如刀。

  卻從不知民意如水。

  所謂水性無常,來去無蹤。瞬起為洪,摧山裂地。

  溫伏為澤,潤物無聲。載舟覆舟,只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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