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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埋怨,不敬 (、)

  “哦?”

  紀玄淡淡道:“不知是什么天大陰謀?”

  王重旸對紀玄的無動于衷有些無奈。

  雖早就了解,知他心性極為沉穩,城府極深,此時依然還是感覺到了一種挫敗感。

  想他自離開公子,在江湖上不說呼風喚雨,振臂百應,卻也差不了多少。

  面對那些江湖草莽,哪怕是一些寒門子弟,他一張嘴,三兩句話便能令人心潮澎湃,不說納頭便拜,俯首稱臣,卻也是對他心生敬佩。

  否則,也不會在如此短短時間內,便打下了這么一片基業。

  也就是此時這種挫敗感,令王重旸回想起了被他壓在心底的記憶。

  有種恍然醒悟之感。

  他能有今日,確實與他自己的本事與努力、機緣脫不開干系。

  但他引以為豪的本事、學識,甚至是令人稱道的氣度,不就是在跟隨那個人的時候學到、養成的?

  若非那人毫無保留地傳授,在他身邊耳濡目染,自己又如何能有今日成就?

  這么想來,這些日子以來,自己似乎一直都在模仿著那人舉止、氣度。

  待人接物、進退之間,無不帶著那人的影子。

  原來如此……

  其實他倒并非對那人有什么不滿,更別談怨恨。

  恰恰相反,在父親與兄長死后,王重旸便將那人視作父兄般的存在,比對父兄更加崇拜、尊敬,更將對父兄的孺慕之情轉移到了那人身上。

  要說有怨恨,也是一種像是一個孩子對于父親、兄長的埋怨。

  埋怨那人為什么不認可自己?

  明明他才是對的……

  當今陛下如此昏庸,朝廷腐朽,坐視仙門此等毒瘤橫行,枉顧天下百姓民生,致使天下動蕩,生民流離。

  而那人明明身懷經緯之才,濟世之能,又出身高貴,明明有機會改變這滔滔濁世,卻偏偏甘于碌碌,庸庸不為……

  王重旸不甘,不憤,心有埋怨,他想證明自己才是對的。

  說到底,他畢竟是因理念不合才離開的。

  王重旸自忖,自己離開之后,所做一切,雖說是在遵循自己的理想,但其中又何嘗沒有想著,向那人證明自己才是對的念頭?

  本來他還以為自己做到了,也已經擺脫了那人的影響,很快就能向那人證明,自己是對的!

  可沒想到依然一直活在那人的影子之下……

  念及此處,恍然大悟之下,王重旸不由更覺挫敗。

  可同時,卻又更加埋怨……

  紀玄看著對面的王重旸神色變幻,以他對王重旸的了解,雖然略感詫異,但也能大概猜到對方在想什么。

  心中對王重旸的不滿倒是減輕了些許。

  這小子能知道羞愧,多少還有點救……

  當下卻也沒有催促,安然坐著。

  過了半晌,王重旸猛地回過神來。

  想起自己怕是失態了,連忙整理情緒,臉上也恢復了原來的沉穩。

  抬眼笑道:“小侄一時走神,倒令紀先生見笑了。”

  紀玄搖搖頭,只是靜靜看著他。

  王重旸當下繼續說道:“還請紀先生莫怪,此事事關重大,小侄也不敢輕易宣之于口,除非能見到公子。”

  “不是小侄信不過先生,而是此事關聯極廣,牽扯之人來頭都極大,其手下也不知有多少能人異士,”

  “怕是小侄才開口說出,已被那些人知曉。”

  說完,有些忐忑地看著紀玄。

  他可以不在意他人,卻不能不在意這些待他如子侄之人。

  紀玄聞言,也不見不滿,只是點點頭,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必說了。”

  “你說的那位鶴大龍頭被困之地,我大概也能猜出。”

  天下間能困住鶴沖天此人的不多,也不少。

  但能和公子扯上關系的,并不多,能讓他說出有本事從那地方救人的“天下寥寥無幾”這等話,那便只有一個地方了,并不難猜。

  所以,紀玄很干脆地開口道:“不過,恕我不能幫你。”

  王重旸雖早有準備,卻還是急道:“紀先生……!”

  紀玄抬斷:“你也知那地方并非一般所在,我是公子家仆,自不能行此不忠之事,置公子于險地。”

  “不過,公子素來重你,你若真要做此事不可,便自己去求公子吧。”

  “看在昔日情分上,我能幫你的,只能是待公子出關之后,為你通稟一聲。”

  王重旸一愣:“公子閉關了?”

  紀玄點點頭:“短時間內,當是不會出關了。”

  見王重旸還待再說,紀玄已經站起身來:“就這樣罷,到那時你若仍未放棄,我會讓鄭兄弟去通知你,他應該已經是你的人了吧?”

  鄭兄弟便是之前來店里尋他的那幾人之一。

  王重旸站起來,紀玄已經走出門外。

  看著他離去,王重旸張口欲叫,最終卻是變成了一聲長嘆。

  “唉……”

  “地首,此人未免也太過不識好歹!”

  門外看完的展子虔已經走了進來,憤憤地道:“既然他如此不念與地首的交情義氣,那咱們也不必對他客氣!”

  “不如讓屬下直接去把他那個什么狗屁公子綁了來!有人質在手,還怕此人家中長輩不出手?”

  展子虔到現在仍以為二人口中的“公子”是個權貴子弟。

  而王重旸之所以來求,不過是想通過那位“公子”,借得其背后家門之力。

  “屬下知道您念及舊情,不過,以地首您此時身份,以后大事一成,其家門也是功臣,也算是報答了,何必再……”

  “砰!”

  展子虔仍在說著,一只瑩瑩如玉的手手指卻已經點在他胸口。

  砰的一聲悶響,展子虔整個倒飛了出去,撞碎了這簡陋宅子的墻壁,落在屋外院中。

  “噗!”

  一口血吐出,展子虔捂著劇痛的胸口,體內血氣仍狂奔亂竄,沖撞著周身經脈,渾身都如刀割般劇痛。

  剛送走紀玄,回到屋外的鄭兄弟幾人恰好看見,以為來了強敵,不由大驚。

  近前一看,卻見王重旸黑沉著臉,身上隱然散發著如岳般的威勢。

  在地上佝著身子,低聲呻吟的展子虔,勉力抬頭,看著王重旸,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解。

  王重旸沉聲道:“展子虔,我不希望再從你口中聽到對那人的不敬之語,即便是半個字……”

  他在展子虔身旁蹲下,揪著他的領子,將他拉起,臉湊到近前,幾乎是咬著牙根,重重擠出兩個字:“懂、嗎?”

  無論是展子虔,還是鄭兄弟幾人,跟隨王重旸日子不短,一直所見,都是氣度沉穩如山,待人接物溫和如風的王重旸,從沒見過他這般模樣。

  心驚之下,展子虔不由自主,連連點頭。

  王重旸這才松開手,站了起來。

  展子虔再次摔在地上。

  “扶他起來。”

  鄭兄弟幾人連忙扶起展子虔。

  展子虔臉上也未見怨恨不滿,只是強將一口上涌的淤血吞進腹中。

  恍如無事,略顯虛弱地道:“地首,那咱們現在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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