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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5章 拔山飛舉 (續)(、)(4000)

  “你是什么人?!”

  陳真人狼狽遁逃,又驚又怒。

  高柢在幽冥數百年間,在槐江仙山這等圣境福地之中苦修,也早已非昔日可比。

  他所修乃是太古人族先天之道,并不為成仙,亦不需受詔。

  此時他雖不是真仙,卻勝似真仙,自然是令人驚駭。

  那六十位高立空中,各據方位,將火靈谷圍了起來的六甲靈飛玉女,更是令人不可思議。

  高柢此人,還是有人能識得,數百年前,方寸觀中似乎確有一人。

  乃自大荒萬國而來,一身修為頗為不弱。

  但人族先天之道,早已經為人所棄。

  既是遭棄,自然是遠不及金丹大道,故而也沒有多少人放在心上。

  只是這突然出現的六十個女子,卻不一樣了。

  個個滿身清靈之氣,明顯是極為純正的金丹大道,仙真大法。

  觀其道行,竟個個都非尋常陽神之境。

  少數幾個藏在眾人之中,不顯山不露水,卻有著真仙之境的人,都暗自心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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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分明是已達人間至境,只需一道符詔,便能立地成仙了。

  如此道行,若只是三兩個也就罷了。

  一下子出現六十位!

  即便那些大教正宗,在人間的法脈道統,也少有如此底蘊者!

  若是方寸觀有如此底蘊,又何至于被人欺上門來?

  高柢揮動火矛:“爾等宵小,膽敢欺上方寸,卻來問我是誰?”

  眾人聞言,震駭之余,都在心中暗罵。

  你他娘的有這家底,早點抖落出來,誰敢招你?

  非得藏著掖著,就故意釣魚是吧?

  受六甲靈飛玉女所懾,眾人一時也不敢有所動作。

  但讓他們就此離去,卻也同樣心有不甘。

  一時間,便相峙于火靈谷內外、上空。

  “高師叔,”

  “方寸觀弟子共九百三十六之數,除羅師兄受詔入宮面圣,其余皆已在此處。”

  過了片刻,黃陽便已將眾弟子召集在觀前。

  連同那些方才被陳真人施法大水沖走的,也都尋了回來。

  所幸時間不長,這些弟子也都是在道行在身,這些水一時三刻也淹不死他們,并無傷亡。

  否則今日就不僅是水漫方寸,而是要血漫火靈了。

  高柢掃了一眼,暗自點頭。

  這黃陽倒是個有手段的,道行也不弱。

  難怪能在短短幾百年之間,修行有成,還能越過許多資格比他老的方寸弟子,如紅葉之輩,在羅思遠不在之時,接掌方寸。

  高柢也不啰嗦。

  他知道有這六甲玉女在,這些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那幾個潛藏其中的真仙,恐怕也不敢輕易涉險。

  心知江舟給他這枚神金虎文,號令六甲玉女,旨在威懾,并不為殺人。

  震住了眾人,便朝觀前眾弟子道:

  “方寸弟子,都聽好了。”

  “奉羅酆之主令諭,今日方寸拔山飛舉,盡入帝圃仙山。”

  “從今而后,不履人間,不染凡塵。”

  “此次飛舉,去留隨意,但有不愿者,大可自行離去。”

  此言便如巨石投入平湖般。

  令在場眾人再次喧囂。

  “拔山飛舉?”

  “拔舉飛升?!”

  “怎么可能?!”

  怪不得此間僧道驚疑。

  此等傳說,除了前古之時偶爾聞之,如今已是絕跡。

  劫前之時,曾有真人悟道,拔宅飛舉,雞犬升天。

  亦有大教,積累無窮底蘊,功行圓滿,舉教飛升。

  那可并非只是某位真仙強行將家宅宗門拔舉上天而已,而是真正地舉宅合教升仙。

  但自太古之后,三界自封于洞虛之間,連飛升都變得極為艱難,更遑論舉教飛升?

  不過,眾人震駭之一后,卻也反應過來。

  這高柢所說的拔山飛舉,并非他們所以為的飛升仙闕。

  十有八九,是飛遁某處洞天福地。

  原來那座浮空仙山,是為此而來。

  舉教飛升,即便只是飛舉入一座仙山福地,并非飛升九霄仙境。

  這卻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仙山福地,除了天尊大教,少有能據之者。

  眾人都是睜大了眼,滿是驚疑、不信。

  只想看著方寸觀究竟如何能拔山飛舉。

  他人如何驚疑、不信、眼紅,卻都與方寸觀弟子無關……不過,所有方寸觀弟子,此時倒都是興奮得很。

  如此幸事,自然不可能有人離去。

  被這些人圍了這么久,欺負得狠了,這會兒只覺揚眉吐氣啊!

  高柢此時也不理會旁人。

  以神金虎文號令六甲玉女,開始施法。

  六甲玉女,分立方位,以天干地支為憑,合六十甲子之數。

  彼此間氣機相連,宛如一體,竟于瞬息間氣息暴漲。

  令眾人震怖。

  這些女子此時身上的氣息,顯然已超過真仙之境。

  如此數量,個個都有近乎仙的道行也就罷了。

  竟然還有這等妙法神通,能數十人相連宛如一體,短時間內有超塵入仙之能。

  那幾個隱于眾人中的真仙心中暗驚,亦是有些慶幸,沒有早早出手。

  否則以這六十個女子的古怪來看,他們還真未必是對手。

  六甲靈飛玉女氣機暴漲后,頓時便有十數個施展咒訣,往火靈谷四面八方各處山石土地齊齊一指。

  一時間,大地震動,山壁開裂。

  正是七十二地煞神通中的“開壁”之術。

  能撕裂大地、撥開山岳。

  六甲靈飛玉女的道行、神通,皆出于造化之人。

  江舟煉制之時,便賦予六十位玉女七十二地煞之術。

  每人或得一、或得二三。

  卻不是隨心所欲,而是造化之術,亦講究天數機緣。

  哪怕是用相同的靈珍、相同的手法,煉出的玉女也不盡相同。

  能受得多少神通,全憑機緣。

  大地山岳開裂,此時又有十數玉女飛出,飛墜落地,竟如入水一般頃刻即沒。

  半晌,眾人便再覺一陣天搖地動。

  整個方寸觀連同火靈谷,竟然在緩緩拔地而起。

  片刻之后,便看到那十數個沒入土地之中的玉女,在底下托舉著火靈谷,緩緩飛升。

  裂地擔山!

  眾人大驚。

  這哪里來的女子?怎的竟有這般手段?

  “哎喲!”

  忽聞幾聲驚叫,周圍的土地與山石之中,都突地炸出一篷篷五彩煙氣。

  卻是幾個長得奇形怪狀的“東西”。

  “上仙!上仙!”

  “快快住手!快快住手啊!”

  “可搬不得,搬不得!”

  “此谷乃方圓數千里之地,地脈所聚之靈眼,若是搬走,這數千里地都要盡成漠野死地,萬萬搬不得啊!”

  這幾個奇形怪狀的東西一出現,看著被托舉著緩緩上升的火靈谷,都是哭喪著臉,跳著腳叫嚷著。

  “土地?!”

  “山神?!”

  眾人都認出,這幾位都是附近的土地、山神。

  聽聞其等叫嚷之語,都是反應過來,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方寸觀。

  天庭轄制三界,連行云布雨都有嚴格限制,高上一分一厘、少上一滴一毫,那都是犯了天條的死罪。

  更何況天地間的地脈靈根?

  豈是你說掏就掏,說拿就拿走的?

  要是這么容易,那些大教還不都用大法力大神通把這人間給搬空了?

  你有法力,你有神通,可毀了地脈,犯了天條,又豈能逃得過上天降罪?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祖師犯了天條受了三百年雷火極刑,如今門下弟子也要步其后塵。

  那幾個山神土地中,有一個高不過三尺、白須及地的小老頭抬頭看了一眼高空中的槐江眼山,神色微變。

  旋即往方寸觀掃了幾眼,便看出高柢是此地主事之人。

  便踩著一團黃云,來到高柢身前。

  連連作揖道:“小老兒斗膽,這位上仙,快快收了神通吧!否則是要禍事的!”

  “且不說天庭降罪,地脈損毀,桑田滄海,生靈何辜啊!”

  他說著朝四方環指。

  果然因火靈谷被拔,方圓數千里之地,有不少地方都在地陷山崩,有十數條大河支流,都如失了束縛的勐獸一般,倒灌而來。

  高山變淵谷,山林變大澤。

  高柢掃了一眼,卻沒有動容。

  不是他心狠,而是此事江舟早有所料。

  此時,剩下的六甲靈飛玉女,早已經分散各發。

  玉指所指之處,奔流的大水頓時一止,如被馴服的野獸,復歸其道。

  開裂的大地騰起烈焰,受烈焰焚燒,竟是緩緩愈合,且更勝從前,堅如金鐵。

  天地間有風氣流動,宛如春風復蘇萬物,草木重生,竟是比先前還要生機勃勃。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長須土地更是雙目發直,口中喃喃:“擔山,開石,禁水,識地,導引……地煞神通……”

  身為土地,他哪里看不出來,此地被撕扯損毀的風氣地脈,竟在眨眼間便被無形偉力疏理導引。

  除了少了火靈谷這一口地脈靈眼,都已原貌盡復,未損此地生機一分一毫。

  傷及無辜生靈?根本不可能。

  唯一傷損的,是天數所定,本該在方寸沒落之后,憑這口靈眼興盛的“后來者”。

  這些都罷了,他不過是個小小土地。

  只要地脈不毀,就算他會被天庭怪罪,也罪不至死。

  這些大事,倒跟他沒關系。

  倒是這些女子展現的神通更讓他害怕。

  因為某只猴子,他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地煞神通不是什么大路貨,對方絕對和那只該死的猴子關系匪淺。

  不行……這事不能摻和。

  長須土地渾身一抖,朝高柢干笑兩聲:“既然上仙早有安排,卻是小老兒多事了。”

  “上仙自便,上仙自便,小老兒這便告退了!”

  說完便轉身一頭扎下,跟跳水似的炸起一團黃煙,便沒入土中不見。

  其余山神土地見狀,雖是心中不解,但他們了解那長須土地,知道對方必有內情。

  也都紛紛拱手告辭,一頭扎了回去。

  來時匆匆,去時匆匆。

  這也是無法,這洞虛天地之中,漫天仙神,即便是人間也有仙真無數,作為山神土地,就是受氣包。

  活得那叫一個小心翼翼,察顏觀色、見風使舵,那是早就深入骨髓的本事!

  那些想要看好觀的人,卻是有些傻眼。

  就這么完了?

  眼看火靈谷趙升越高。

  待得靠近高空中的槐江仙山,竟是有無形偉力自生,將整個火靈谷吸了過去。

  在方寸觀弟子又興奮又緊張的注視中,火靈谷便像被仙山吞食一般,一點點融了進去。

  而他們卻是忽然間便發現自己置身于一處瑰麗仙境之中。

  方寸觀也完好無缺,好似憑空出現在這仙境一般。

  “方丈!”

  眾人之中,紅葉突然渾身一震,旋即撲通一聲跪地,滿頭的白發,此時竟像個孩子般涕淚齊下。

  眾弟子回頭一看,卻見一個一身青衣,點塵不染的俊秀公子負手林間,正笑意吟吟地看著這里。

  江舟緩緩走過來,看著跪在地上的紅葉,須發皆白,形貌蒼老,不由輕嘆一聲:“紅葉,你老了。”

  紅葉聞言,頓時放聲大哭:“方丈!紅葉有生之年,總算是能再見方丈仙顏,縱死也瞑目了!”

  “公子!”

  幾聲顫抖的呼喚。

  卻是三個女子與一個鐵塔般的老漢,也跪在他身前。

  江舟一看,正是纖云、弄巧、一點紅三女,還有……鐵膽?

  不由心中欣慰:“好,好,都還在。”

  三女容貌沒變,并非修行有成,而是當年她們都吃過自己給的天香玉露,能駐顏不老。

  鐵膽卻是嫌棄這東西太娘們,沒有吃,如今倒也是垂垂老矣的模樣。

  江舟左右一掃,眉頭一皺:“老紀呢?”

  纖云反手擦了擦淚痕:“公子……紀先生數十年前就已經去了……”

  江舟一怔,旋即又是一嘆。

  他雖然傳授過幾人修行大法,但終究各人資質有限,并非人人可長生啊……

  “都先起來吧。”

  江舟扶起紅葉,縱是此時他人性被遮掩,也難掩唏噓。

  “拜見師祖!”

  此時,一眾方寸弟子也都猜出了這人是誰,心中震驚不已,回過神來,紛紛跪拜在地。

  江舟看著跪了一地的后輩子弟,心中便突然生起滄桑之感。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與此同時。

  高柢收回目光,冷冷掃了一眼眾人。

  突然抖手甩出火矛。

  火矛穿空,將一人去路阻斷。

  “陳……”

  高柢側頭,朝留下來的黃陽道:“這老小子叫什么來著?”

  “……高師叔,他叫陳溥,是天庭雨師留在凡間的弟子。”

  高柢皺眉:“天庭雨師?”

  黃陽道:“就是天庭雷部雨府執掌者,喚作雨師元君。”

  “又是雷部?原來如此。”

  高柢一聽,便明了了,這是舊怨。

  “算了,叫什么無所謂,那姓陳的,撒了野就想跑?這天底下哪里有這么便宜的事?”

  “高柢!”

  陳真人怒道:“今日你等損毀地脈靈眼,我等暫不與你計較,他日自有天庭降罪!”

  “你休要自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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