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車的爛竹簡其實已經有許多都腐爛了,就連捆竹簡的繩子都斷了,要想將之完全還原出來恐怕很耗費功夫。
這并不怪冉楚,事實上這位云夢龍君是一千年前得到這車竹簡的,在當時就已經是他們所看到的樣子了。
在得到這車竹簡之后他直接就將之收在了一切都靜止的儲物空間內……這可和王棄用‘拓空法陣’開辟的儲物空間不同。
王棄的儲物空間是可以當飼養場的,時間在里面并不靜止……甚至可以用來養豬!
而龍君冉楚的儲物裝備中則是萬物靜止,活物進去也會變成死物……不過用來保鮮就最好了。
所以在千年時光的凍結之下,這些竹簡其實還是千年前的狀態……足見其古老。
大鴻臚已經徹底魔怔了,他一心撲在了整理這《古禮注解》上面,完全拔不出來。
而玉磐子則是從中領悟到了王棄的意思……他發現了這車竹簡所講述的,竟然是王朝氣運相關!
如今五神山所行之事便是與氣運息息相關,這也由不得他不認真了。
于是大鴻臚從自己的學問角度出發,而玉磐子從修行的視角出發,兩人竟然通力合作,以一種不可能的速度完成了對這《古禮注解》的重新修訂。
在這個過程中大鴻臚也是對這位國師徹底服氣了,他認為這是個少有能夠在古禮方面與他‘比肩’的人,對于玉磐子先前取代他來祭天的些許介懷也就全部釋然。
這兩位大佬在這個過程中都是大有收獲,而去疾則是純粹以學習的心態混在其中……他的收獲難以明說,可是隨著對這些古禮的理解,他身上的氣質也發生了一些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去疾是出生于牢獄之中,稍大一些才被劉氏阿母帶在身邊……可也算是長于市井。
他身上也沒什么帝王氣概的,雖然聰明,可很多時候還是會顯得謹小慎微。
可是現在通過學習這《古禮注解》,他仿佛看到了一位古之圣皇的起居行動,心中悠然神往,自然外在表現也出現了一些氣質上的升華。
用那些外朝之臣的說法,‘如今的太子,越來越有天子氣了’。
這話其實放在任何其他時候都犯忌諱,可在當今的玄真帝面前卻并不會,相反王棄還會表現得很高興……繼承人若是沒有天子氣,這是在說他眼光不好呢!
這也是王棄這位玄真皇帝與其他歷代皇帝都截然不同的地方……他太自信了,根本不會擔心別人的背叛,哪怕他還沒有平復原本的叛亂也一樣。
臣子們在這個時代絕對是快樂的,他們可以享有著其他時代所不可能擁有的自由。
當然,這個時代的官員們也承受著超過其他時代的工作壓力……他們干了什么沒干什么皇帝都是心里門清,這使得他們連摸魚劃水都沒那個膽量。
王棄滿意地看著大鴻臚廢寢忘食,而他也忍不住翻看了一些已經被整理出來的上古禮法……
他看了一會兒,就慢慢地有些回過味兒來了……這古禮,仿佛是一種由某種存在見證的君臣契約一般。
由君來問,臣來答。
契約成立,便是禮成……
這便是古禮的內核,十分簡單,在外人看來或許很干巴巴的無聊。
可是在行禮的君臣雙方來說,若是他們都誠心相詢,那便是最為莊重之禮。
王棄看著看著,心中若有所悟。
他忍不住來到御書房的門口,眺望天空彌漫的云氣……這是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也是王朝氣運的顯化。
嚴格來說這其實已經不是原本的大彭氣運了。
大彭的國運在五年前便隨著武皇帝的駕崩而中斷,如今算是王棄建立的新朝氣運,只是還叫大彭而已。
王棄是實質上的‘開國皇帝’,這點是文武百官所故意忽略的事實。
此時他的意識觸及這頭頂的云氣,感受其中的磅礴大氣,也讓他整個人都忽然間都仿佛‘膨脹’了起來。
他站在門前忽然間語聲如雷般說道:“大鴻臚卿!”
大鴻臚一個激靈抬頭,彷徨間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連滾帶爬地從書案前站了起來,然后站在王棄的身后躬身到底答:“陛下,臣在。”
王棄依然背對著他,他的目光依然注視著頭頂的云氣,然后朗聲問:“卿可愿為朕持禮,為此天下持禮?”
大鴻臚激動地面頰泛紅,隨后莊重又熱切地答道:“愿意,微臣愿為陛下的天下持禮!”
這一刻,王棄便‘看’到頭頂的云氣之中有一個云團正在快速的翻滾……
他心中豁然開朗,笑著答道:“如此,便請愛卿為朕的禮官,為朕執禮吧。”
“諾!”
話音落下,頭頂的那一團翻滾的云氣中就落下了一個小云團融入了大鴻臚身體中,也令這老大臣由內而外地發生了一些升華。
其氣度風華,便仿佛是那記載上古的經卷中的賢臣一般,自然而然產生了一種令人折服的氣度。
這便是‘人臣氣’吧。
“原來如此……這便是古禮的真正用意……我明白了。”大鴻臚也在這一刻仿佛頓悟了一般。
氣運加持,他便是王棄這位玄真皇帝的御用禮官。
他顧不得多想,回到了自己的書案之前……那原本凌亂的竹片竟然被他快速整理了起來,如有神助。
他說:“陛下放心,臣已經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臣便以這《古禮注解》以及當今禮法重新編纂一篇《禮經》,定要講述古今禮道之真意!”
說話間,他胸腔內那一口早已經熄滅的浩然之氣竟然死灰復燃,令他整個人都仿佛自放豪光一般。
王棄感受著這真正的浩然之氣,忽然間明白了什么……這也同樣也是真陽之氣!
此浩然非彼浩然。
這是讀書人達到了知行合一的境界之后,天地元氣響應其自身大志而誕生的一口精粹之氣,隨著讀書人的大志向而變得博然浩大,是為‘浩然’。
這其實和王棄最初的那一口元陽之氣有何區別?
冉楚果然沒有說錯,這天地間的修行殊途同歸。
王棄覺得自己可以建議這老大人也去練氣試試看,也不知那一口浩然之氣是否能夠助力大鴻臚修行有成?
他覺得這很有意思。
而玉磐子也覺得有趣極了,他是真沒想到王朝氣運還能夠這樣使用。
王棄這時轉過身來,忽然間有所感應,然后雙手抱拳躬身道:“師尊!”
玉磐子愕然了一下,他也意識到了什么,有些僵硬地扶起了王棄……這是緊張的。
他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可是不需要他怎么做了,因為王棄與他的師徒名分是早就定下的,他們心中也早就認可了雙方的關系。
所以天空的云氣也是直接降下了一團全然不講道理地融入了玉磐子的身體內……這一刻,氣運加身,玉磐子只覺得整個人都有種分外通透的感覺。
大氣運,五神山上也有,不過那是屬于五神山的,并沒有額外加持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饒是如此,近年來的五神山也是順風順水,杰出的弟子陸續冒頭。
而現在這一團氣運直接加持在了玉磐子身上,他仿佛有種錯覺……自己成為了一個‘幸運的人’?
王棄看著自家師尊呆若木雞的樣子搖頭直笑。
他已經有些明白這王朝氣運該怎么用了。
他拍了拍去疾的腦袋道:“朕的太子!”
去疾當時就愣了一下,他仿佛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子一下子聰明了不少……好家伙,叔父這手掌還能有‘開光’效果?
他又看向陳昀……微微沉吟道:“朕的相國,可愿為朕管理好這個國家,輔佐好朕的太子?”
陳昀立刻跪拜道:“臣愿意!”
王棄看了看頭頂翻滾的云氣,也落下來了一團加持在了陳昀的身上。
只是這團云氣的大小甚至遠不如大鴻臚所得,這與陳昀相國的身份全然不符……
王棄就知道,這大約是陳昀本身心思不純,還有著自己私心的緣故。
不過這也無所謂,只要陳昀愿意賣力干活就可以了。
而哪怕是有私心,可陳昀愿意為王棄效忠的心是沒變的,所以他也感受到了氣運的加持,那種由內而外的升華感覺令他癡迷不已……
他忽然間明白了……眼前這位陛下,恐怕真的能夠成為那古之圣君一般的人物!
而他,或許在后世的歷史之中,也會成為輔佐圣君的賢臣吧?
他激動了起來……
經過了這多次的嘗試,王棄也對王朝氣運的運用得心應手了起來。
他順手給了靈機子一道云氣讓他也過過癮,然后就跑回去找阿姣姐姐了……那可是他的皇后!
于是當天‘修行’的時候,阿姣姐姐的感受分外特別。
仿佛有奇怪的東西被注入到了她的身體里,讓她整個人的‘飄’了……
事后她就很氣,要給氣運就一定要挑那種時候嗎?害得她丟人丟得厲害!
王棄則是有種大滿足的感覺,剛才阿姣姐姐的表情真是有趣極了……他又忍不住要把那畫面給留下來。
不過好在他還是忍住了,這畫面雖然值得珍藏,可要是畫下來遲早有一天要出事……
時間就這么慢慢過去,又是一年冬去春來。
這年冬天整個大彭都過得很安靜,就連北地邊郡都難得地過了一個沒有戰事的冬天。
北地邊境的百姓日子過得一直很苦,不但要與天掙命,還得要面對時不時南下劫掠的胡人。
好在現在的胡人被打怕了……
這一個冬天過得,整個大彭朝廷的治下都有了些欣欣向榮的景象。
于是玄真二年便是在這種狀態下到來了。
因為上一年祭天時出現的意外,如今的百姓都很期待今年的祭天還會有什么神異的事情發生。
當然,國師的‘舞姿’也是受人期待的一個方面,玉磐子已經在中老年婦女之中闖下了偌大的名頭。
于是這玄真二年的正月上辛日,便有更多的人潮涌向郊外祭天大典所在之地。原本位于未央宮中的雍鼎和豫鼎也被搬到了這里進行準備。
這九州鼎實在是神異,在修行者面前它們重逾千鈞,似不是人力能搬運。
可是在凡人之中,三五力士便能搬運挪走……這也是九鼎會在戰亂之中盡數丟失的原因。
它對于修行者來說是至寶,可在凡人眼中或許還不如去融了鑄幣。
如今有兩鼎祭天,已經是千年以降最大的排場了。
玉磐子再次施展開了他的祭舞……一些有心人發現,這怎么和上次跳的不一樣?
該不會是這老道士現編的吧?
大差不差了……
其實是玉磐子最近研究《古禮注解》,對自己的祭舞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這才有了這許多新‘姿勢’。
祭天的意義,便是祈求上蒼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靈驗了,隨著玉磐子的祭舞……
王棄仿佛看到有裊裊煙柱升騰而起,隨后彌漫于天形成一片雨云。
就這么的,在這祭天的上辛日,玄真二年的第一場雨便在長安的上空飄揚了起來。
這是一場貴如油的春雨,細密如織,澤潤大地。
老百姓們也將之當成是一場好兆頭,紛紛露出了開懷的笑容。
祭天大典很快結束了,沒有再和去年一樣鬧出什么幺蛾子……可是在祭天大典上便下起的雨卻讓老百姓們津津樂道了很久。
對于習慣了在土地里刨食吃的黔首們來說,再沒有什么比這初春的一場雨更祥瑞的了。
事實上大司農對這一場雨也很是松了一口氣,從去年秋收起到現在其實已經四月無雨了,這已經是旱情的征兆。
不過現在有了這場雨,那便是不用再擔心今年的年景了。
然而又過了兩天,在這場覆蓋關中的春雨慢慢過去之后,眾朝臣忽然間意識到了一件很詭異的事情……
關中的旱情算是解決了,就是連涼州、朔方以及并州等地都有一些雨水落下算是‘解渴’……然而關東旱情卻依然持續著!
這一場雨,就這么十分詭異地就落在了大彭朝廷的實控區之內……
關中地區已經開始熱火朝天地春耕,而關東則是進入了一種漸漸焦躁的氛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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