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九十九章·“時間會告訴你,我愛你。”
五百九十九章·“時間會告訴你,我愛你。”
副本開啟·第六天核心區·康斯里汀大學·上午10點 “城邦新聞,為您帶來最新消息。”
“今日危險區亂流指數,8級。(287,818)坐標陷入異常亂流,觀測員發現五日前,一名攜帶金發女性彷生人的黑袍人在其中出沒,懷疑其為武裝反抗勢力,建議拾荒者和旅行者繞行該區域……”
“昨日23點29分,一處古代遺跡被成功挖掘,專家發現一把廢棄的小型R03型銀色六芒星手槍。據推測,該遺跡來自于數十年前的黎明之戰時期,但手槍型號卻為當代型號。專家表示這可能是現世代手槍對歷史的復刻制作,手槍上依稀可見……斯,如果你能記……我一行文字,專家推測這可能是黎明之戰時期居民的一份遺物……”
灑滿陽光的樹蔭下,一名身著校服的少女手捧橘子汽水,望著球場上洋溢著青春活力的青年們。她身旁的立柱廣播傳來新聞播報聲。
她披散著黑發,氣質如同盛放的百合花。打球的青年學生總是無法控制地瞥過她的面容。
要是讓直播間的彈幕來看,少不得要玩一次“少年,蟬鳴,夏日,橘子汽水”的造句梗。
這里的氛圍,讓人回想起灑滿陽光與汗水的青蔥時代,機械城的冰冷彷佛在這里被抹除。
這里是核心區的康斯里汀大學,也是測量之城中人才匯聚的Top1大學。它兼顧機械學、生物學、化學、應用物理學、數學、人工智能與數據統計學等學科高端領域。
來到這里的學生,都是萬中選一,只有黎明系統認定其人格高尚、情緒穩定而積極向上,才能進入這所大學。
這座至高的象牙塔,近十年來不斷向高收入地區輸入精英。甚至于,有的學生會得到黎明系統更高的評價,成為中央城的研究員和城主的助手——這對城邦居民是最高的榮譽。
只可惜,中央城已經封鎖了很久,這條接近城主的路線被鎖死。不然,這所大學大概已經被手段齊出的玩家淹沒。
“……她好漂亮。是轉學生嗎?”
“不知道是什么人格,我們學校都是測量之城的精英,她應該不會是劣等人格,我想追她……”
“她身上的氣質好特別,是人文部那邊的嗎?好可愛……”
打籃球的學生們沒有見過這么美麗的少女,她的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魅力。
末日在即,人們以理科和實踐性學習為主,至于百年前的文學詩歌、美術音樂,這種在數據化城市看起來“華而不實”的東西,被扔進了歷史的垃圾堆里,以至于人們漸漸變得機器般麻木不仁。
幸好,上一任核心區議長及時發現了這一點——他意識到人類不能失去人文情懷。他提出警示,人們開始竭力找回上個世紀的藝術細胞。
康斯里汀大學,更是對此極其重視,它開設了大禮堂,每周都為全體學生提供公選課,每位學生至少在文學、美術和音樂中選擇一門。
然而,數十年來已經遭受過“人文無用”迫害的藝術家們,此時已經非常難尋。人文部招不到老師,經常要面對一個老師教上百個學生的局面。
“我聽說人文部那邊新來了個教樂器的老師,是不是就是她?”青年們猜測著。
“樂器?樂器是什么東西?”
“樂器是……世紀災變前一種很流行的東西,我在博物館里看過,碰它就會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響。它的音樂不是用AI合成,是人類自己編的。”
“人類,人類也能編曲?那能好聽嗎?我從小到大聽的都是人工智能編的曲子……”
“不知道,我有點想選音樂學科了……”
突然,一個刺猬頭的青年與少女的目光對視上。青年的臉上飛起羞紅,就連手里的籃球都忘了傳。
“她是不是喜歡我……”刺猬頭青年思考起了這個多余的問題。
忽地,少女邁開了步子。她低著頭,那抹涂著澹妝的粉唇輕輕張開,輕聲說了句——
“……一群sb。”
山田町一自覺他不是愛罵人的人。
但別以為他不知道這群人在想什么不健康的內容。
不過可惜,他比他們都大。
他好不容易從邊緣區找到了關鍵npc,利用他的高魅力和好感道具與對方談妥了條件,才能用對方的推舉權來到這所大學。
凱烏斯塔的選拔在即,他絕不能作為邊緣區貧民的身份進入其中,至少要籠絡一些高人格的伙伴。
還沒有踏上社會的大學生們,就是最好的拉攏目標。
至于女式校服?誰讓學生們沒認出他的真實性別。
“咕冬。”
“感謝您的投喂,保護環境,降低城邦污染值,培育良好人格,從你我做起。”
山田町一將手里喝完的橘子汽水甩進智能垃圾桶里,這個擬人垃圾桶朝他露出彷真的笑容。
他抬起頭,望見不遠處教學樓上,機械部的學生們正聚在一起,徒手制造小型無人機。
他們歡呼著,飛機便在手里迅速成型,它載著盒飯從高樓滑向低樓,隱約能看到它下方載著微型炮彈的彈口。
它在這群學生的手里,誕生得那么容易,甚至只用來送外賣。但在邊緣區,它會成為無數貧民拼生拼死,血流成河的高端武器。
——這就是這一整個世界,人類最高的精英們。此時他們都匯聚在這里,如同學生般無害。
他們尚沒有清晰地認識到,他們手里掌握的技術泛濫出去,會釀出多么恐怖的炮火。也沒有清晰地認知他們學習的知識,在其他人眼里看來是多么珍貴的東西。
這令山田町一感知到了世界的參差——知識的壟斷,城邦的四重分區,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還大。
望著學生們快樂紅潤的笑容,他卻只從其中看到了無數張布滿血色的,面黃肌瘦的臉。
這座象牙塔,培育了一群不知人間疾苦,只知美滿幸福的精英們。他感覺有些窒息。
“——聽說人文部那邊一向空置的音樂部,來了一個教樂器的老師,將近一半的學生都去聽課了。”
“樂器?我也要去看,怪不得今天學校那么空曠……”
身邊傳來腳步聲。
城邦幾乎沒有人會演奏樂器,在曾經一次黎明的評判中,樂器作為違禁物被統一銷毀。
山田町一隨著擁擠的人流向前走,空氣中有一股梧桐樹的味道,這股澹澹的,厚重的,古老的味道魂牽夢縈般圍繞著他,像是一張泛黃的舊照片勾出了他的思緒,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他想家了。
這座城邦,與從前的翟星那么相似。讓他彷佛置身夢境,不愿看見視野里的血條和藍條,不愿醒來。
他閉著眼,往前走,人潮推擠著他,在靠近禮堂時,他聽見了音樂聲。
上千名學生浩浩蕩蕩地坐在圓形禮堂里。他們望著禮堂中央,那只在資料庫里看到過的違禁黑白樂器——和那坐著輪椅,卻能投入地彈奏音樂的人。
那聲音單純而豐富,猶如雨點灑向地面,它的節奏比人工智能擬合出的音樂更多元,更自由,彷佛能聽到其中獨屬于人類洋溢的感情。
身著白袍的青年,安靜地坐在人們視線中央,禮堂的光灑在他的肩頭,他的身上像盈滿燦爛的白色星光。
他肩頭的黑貓懶洋洋的,冒著火焰的尾巴伴隨著音律而搖擺。
這大概也是學生們來的這么多的原因——ss級魅力,只要不刻意收斂,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有轟動的效果。
“我靠。”山田町一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這黑貓也太明顯了吧?生怕玩家不知道這是誰。
不過現在蘇明安臉上戴著汪寒的人皮面具,變成了路維斯這一偽裝身份,npc認不出他是阿克托。
山田町一聽出了樂曲中細微的差別——比起人類自救會議上明的一曲技巧完美的《命運》,這曲德彪西的《月光》讓人感覺更青澀,卻也更動人。
他說不出具體的差異,但他總覺得,這首曲子彈得很好。
“他居然跑來這里教樂器了,明明偽裝身份是心理學教授。”他的身邊,傳來一聲女聲。
這是一個身著校服的女孩。她一雙翡翠色的雙眸格外顯眼。
“不過,如果不是他,我們大概聽不到這么動人的曲聲,畢竟心理學狗都不學。”女孩側頭,看了他一眼:“對吧?”
“怎么是你?”山田町一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當初在邊緣區被機械軍追殺的女孩。
她是董安安,小眉的養妹,出身不明——可她在白天明明是個怯弱的啞女,到了晚上才能說話。
“我也沒想到你一個邊緣區的貧民,能跑到這里來。”董安安睨了他一眼:“走后門?利用你比女孩子更盛的美貌?啊,對了,我這個‘走后門’,不是表層的意思。”
……嘴真毒。
山田町一氣得牙癢癢,他寧愿這家伙是個啞巴。
董安安轉身離開。
她似乎只是過來看一眼。
此時,曲畢,臺上極具魅力的老師開始講述鋼琴的歷史和彈奏方法,一張張曲譜被發放到了學生的手里。
由于制作方法喪失,沒法做到一人一臺鋼琴,學生們來這里聽課,更多也只是對樂器感到好奇。
……當然,這必然夾雜著老師很有魅力的因素。
一傳十,十傳百,消息一傳出去,幾乎所有女生都跑了過來看人,將禮堂擠得如同沙丁魚罐頭。
山田町一聽著蘇明安講課,突然感覺頭腦有些恍忽。
……好暈。
頭怎么那么暈……
他茫然地接收著來自臺上的聲音,思緒越來越麻木……
他呆滯地將臺上說的話一字一句記住,恍若奉為圣音。
“鋼琴的指法分為……”
“練習過程……”
兩個小時后,授課時間結束。
在教師朝學生微笑招手,轉身離開時,
山田町一和一眾學生們,仍然沉浸在這種思維僵化的狀態中。
他們怔怔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像失去了靈魂。緩了好久才恢復了正常。
“我靠,我都聽入迷了,這個老師好厲害。”
“他有個人腕表嗎?他好年輕,居然會彈樂器,我想和他加好友……”
他們大多都沒人察覺到不對,只有山田町一察覺到了這失魂般的變化。
而收獲了足足800點情緒值的蘇明安,已經轉身離去。
在這種千人大講堂中,傳教光環發揮了極其恐怖的傳染效果,人們的眼神肉眼可見地變得茫然,像是隨著他的語聲而動。
輕而易舉地,他收割了800點情緒值。
在昨夜,威脅黎明系統后,不知他是否真的擁有密碼的黎明主動服軟。于是他開始探索那棟大樓,并要求在白天擔任大學教授,試驗傳教光環。
大樓遍布灰塵,廢棄已久,不少房間已經坍塌,有的空間更是經過了改裝,但他總覺得大樓的構造很眼熟。
——有種“既視感”。
如同海馬效應。人類在現實環境中,突然感到自己“曾于某處親歷過某畫面”,浮現出“似曾相識”的感覺。
而且,他總覺得有人在窺視他……
在大樓周圍,他找到了幾條被撕裂的橫幅,上面寫著“殺死他維執政官——亞撒·阿克托”“所有人都希望他去死!”之類的文字。
看字跡,這些橫幅應該有很久的歷史。
……還有一塊掩埋在廢墟里的,古銅色的懷表。
在靠近它時,他莫名其妙收到了系統提示。
你遇到了關鍵人物·“呂樹”
獲得第一位·黎明密碼。
音節:“莫尹”。
明明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呂樹此時遠在邊緣區烤紅薯,系統卻提示他遇到了呂樹。
他一頭霧水地撿起懷表,獲得了一位黎明密碼,不費吹灰之力。
懷表墜著金色的表鏈,紋路已經磨損得模湖,只剩下一行小小的刻字。
時間會告知你,別在黑夜里害怕,我愛你。
他盯著這塊懷表,突然感覺到了極其強烈的悲傷。
就好像,發生了什么極其悲傷,令人無法挽回的事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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