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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章·“我知曉卑劣,亦引導高尚。”

  蘇明安站在中央大圖書館前。

  這是他的第四次回檔。

  他未曾想到,中央大圖書館的書籍會如此之多,以至于讓他無法在凌晨五點之前將所有線索找全。

  為了完美通關的絕對成功,他沒有直接掠過這個地點,而是選擇重來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

  每一次回檔,他都在抓緊所有時間找線索。如今,圖書館的書籍已經被他排除了四分之三,這將是他的最后一次尋找。

  他抬起頭。

  恍若直入天際的尖頂建筑,佇立在風雪之中,在夜色中宛如一只漆黑的巨獸。

  他剛想進入,旁邊傳來一聲女聲。

  “別進去了,蘇明安。”

  一住s://la

  這個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事實上,每個周目,她都會坐在這里,看著他走進去。

  他轉頭,看見坐在一旁長椅上的少女。

  她的模樣他認識,是亞特號上遇見過的露娜,黃玫瑰之劍的團長。

  “我在這里觀察了很久,凡是近兩天進入圖書館的人,很少有人出來。”露娜說:“據說里面的副本非常針對玩家,哪怕是再強的玩家也可能出事。你是第一玩家,身上的責任很重,我不希望你在這里死去。”

  蘇明安看了她一眼。

  在諾爾自殺的那一周目,露娜是參加襲擊花樓的一員,她對他使用了禁魔寶石,以至于差點讓白袍人得手。

  但在之后的周目之中,她都一直坐在這里。

  或許是因為蘇明安提前離開了木屋,避開了那群人的襲擊,所以這群人選擇了放棄行動。

  畢竟這群襲擊者的核心技能便是一種火焰爆炸技能,如果蘇明安離開了那處花樓,火焰爆炸就沒有了可供發揮的室內空間,放棄行動也很合理。

  蘇明安沒有理會她的勸告,直接想走進去。

  “等等。”露娜叫住了他。

  她站了起來,高挑的身形迅速朝他走近,她的手上,握著一柄寒光微閃的細劍:

  “你不記得我了嗎?”露娜問。

  “如果你說你是我的某個初中外籍同學,或是哪個交換生的話,我想我沒有印象。”蘇明安說。

  她每個周目都要問這個一句,他已經有些厭煩。

  “可惜。”露娜嘆了口氣:“我才認出你,我還記得你在學校里旗下講話的樣子,看起來,你變了很多。”

  蘇明安沒再理會這個家伙。

  他一步走入。

  圖書館里面沒有開燈,擺著的書籍很多,放眼望去,書籍數量起碼上萬。如果要玩家硬生生地書海撈針,可能所有時間都要耗在上面。

  他直接頂著線索洞悉技能一路走,而后繼續翻找書籍。

  在最后的一塊書架之上,他看見了一本被抽出的,看起來便很可疑的書。

  剛一靠近,他就察覺到四周有一股波動的空間能量。

  ……傳送陣。

  他終于找到了。

您即將進入第七世界·特殊副本·普拉亞王室藏寶庫  此關卡極為特殊,請謹慎行動。

  蘇明安翻出手里的地圖。

  他就說,為什么之前的一周目,明明他到了地方還沒找到藏寶庫。原來這是個特殊副本,需要傳送陣才能進入。

  周圍亮起白光。

  他看見了一扇緊閉的大門。

您已進入第七世界·特殊副本  本副本為玩家個人定制,會生成對于玩家難度較大的專屬副本。

  他試圖推門。

  據說這是針對玩家而言難度較大的專屬副本,不知道會針對他出些什么難題,是和什么強大敵人對戰還是……

  “叮咚!”

  在他手抵上去的一瞬間,他面前的大門消失了。

  檢測到玩家身份為“蘇凜”,特殊副本自動通關。

  未曾經歷所謂難度極大的特殊關卡,蘇明安便毫無阻礙地入內。

  蘇凜的身份,除了巨大的麻煩之外,總算給了他一點直觀的好處。

  藏寶庫里的景象有些出乎意料。

  里面沒有其他玩家,空蕩蕩的,只有一些散亂擺放的珊瑚、珍珠等物。以及擺在一旁的類似亞特之石的資源石。

  里面灰塵很大,看起來很久沒有人打掃。

  地面落了灰,但沒有腳印,看來之前并沒有玩家成功進入這里。

  蘇明安靠著線索洞悉技能找到了藏寶庫內的一處暗門。

  他按動墻上的方磚,暗門開始“咯吱”作響,一扇小小的入口被打開,里面是黑洞洞的一片。

  蘇明安彎下身子,手上的腕表開始亮光。

  在這處昏暗的房間里,他看見地上躺著一具尸體,尸體旁邊,散落著遍地的金銀珠寶。

  甚至,在其中,他看見了標著標簽的,據說能解除海妖影響的藥劑——這算是一個大收獲,只要下個好的回檔他再來這里一趟,諾爾就算是有救了。

  他對這些金銀不感興趣,只是看著那具尸體。

  這具尸體已經面目全非,露出了森森白骨。他小心靠近這具尸體,防備著可能存在的陷阱,直至終于走到了這具尸體的身邊。

  他注意尸體那腐爛成肉塊的手里,有一張破碎的羊皮卷。

  羊皮卷的正面已經看不清晰,在他將羊皮卷翻過來時,看見了一段段小字。

  如果你能看到這段話,說明我已經死了。

  蘇明安看了一眼旁邊腐爛的尸骨。

  這應該就是這個死人,在臨死之前寫下的遺言吧。

  能死在藏寶庫暗門里的存在,不知道是什么人。

  他繼續看下去。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這封信被我設置了特殊法陣,只有非王室成員觸碰到它時,才能看見我的這段話。

  我無所謂你是誰,是誤入藏寶庫的本土居民,是歸來探險的旅行者,或是奪得這片土地的下一任國王?這些都無所謂。

  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我希望,你能將這處暗門,永久地封死,炸塌還是什么方法,都可以。作為回報,暗門里的寶物你可以任意挑選。當然,如果你頭也不回地將暗門里的寶物拿走的話,這也是你的選擇。

  在臨死之前,我想寫下我的一些話。

  人們總說人死前會明悟些什么,我想或許這是個謊言。直到如今,我也沒能想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否存在意義?

  有關我的故事很長,很長……我所后悔的事情也很多。

  ——究竟什么才是保護我熱愛著的人們的方法?犧牲,平衡,還是仇恨?

  究竟什么才是維護一個族群生存下去的動力?而失去了信仰,在虛幻的夢中活著的他們,是否還算我熱愛著的那些人們?

  在我死前的這一刻,我也無法將其想明白。

  在我們的血脈里,永遠流淌著一種求生的渴望,對生命的渴望,以至于……對永生的渴望。

  但在得到它之后,我漸漸明白,這不過是束縛我的枷鎖。支撐我們的,鼓勵我們的,不過使我們變成了一群可悲求生的腔腸動物。

  我曾經歷過普拉亞最為繁榮,也最為無望的時代。舊有的,過去的,我見證了那么多的斗爭,也做出過最為偉大,也最為可恥的決定。

  但我逐漸明白。

  ……或許唯有死亡能使得我們重拾尊嚴。

  在臨行之間,我曾經對年輕的公主說,沒有人是天生的犧牲者。

  然而犧牲降臨之時,并非因為無道理則會放過受害人。

  我已經決定從這片大地消失,我將要滿懷愧疚地死去。

  我欺騙了教皇和郁金香公主,說我要出海,尋找破解結界的方法。

  然而我只是想一個人去死罷了。

  那個人……那個自稱魂獵的小子,在他對我出刀時,我沒有抵抗。

  在他滿懷正義地要殺死我時,我沒有辯駁。

  我躺在了這里。

  他重傷了我,撕走了我手里的半張地圖。

  ……然而他大概沒有想到,我只是想讓他殺死我罷了。

  我不愿意再承擔這樣的重任……它已經快要將我壓垮。我已經漸漸分不清我到底是從前的米迦爾,還是如今的‘蘇凜’。

  就讓那個殺死我的,自稱凱亞的小子,成為下一任的‘蘇凜’吧。

  聽說他還有一個妻子,一個兒子和女兒。

  但很遺憾……在他殺死我的這一刻,他就已經接過了我的責任。

  無論他將來做出什么選擇,無論他是否選擇接過這個重任,這都將是他的決定。

  ……我到底算是誰呢?

  我知曉人們的卑劣,亦引導他們的高尚。

  我屠殺過我最愛的人們,也拯救了他們的親人與朋友。

  我看見過刻在普拉亞這片土地之上,屬于我的同胞們的千萬條疤痕。

  我傷害他們,毀滅他們,卻莫名成為了他們眼中的英雄。

  天上的神明,祂那同我一般的詩筆,那同我一般的思想,祂會書寫屬于我的榮名嗎?

  這可悲又無意義的堅持,究竟會持續到什么時候?

  如果海妖她還活著,她會為與我交易而后悔嗎?

  如果災難再度降臨這片土地,我最親愛的繼承人,他會選擇為這片土地留下來嗎?

  如果……

  到此為止吧,我的血已經快流干了。

  看見這張紙的你,可以做出你的選擇。無論你是將這張紙銷毀還是保留,都隨你。

  如果你想詢問我的名字。

  我叫蘇凜。

  蘇明安卷起手里的紙張。

  紛雜的思緒在他的腦中激烈斗爭,在片刻的思考中,他將線索格里,從亞特號上獲得的“模糊的地圖”取出,并和手里的這張紙拼合到一起。

  二者完美結合,毫無缺漏。

  在結合之后,他看見手里的紙張,自動漂浮而起,向著暗格的角落貼去。

  他跟上去,在開啟的又一扇暗門中,找到了一本書。

  這是一本翻譯對照書。

  其上寫著復雜的神文,正是他在教堂里曾看見過的文字。

  他翻開對照書,在書頁上尋找,終于找到了那天神明寫給自己的,無法被直接顯現為文字的話。

  翻譯過來,只有一句:

  凱亞,歡迎回來。

  在這一刻,蘇明安已經將前因后果全部想明白。

  腦中的線索由點連成了線,他笑了出來。

  像是要將這反反復復死亡的痛苦都丟到腦后一般,他暢快地笑了出來。

  該結束了。

  他將手指點上了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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