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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零章 小說家?

  事實上,午飯這頓酒比于東想象中的情況要好很多。

  二兩的杯子,于東喝了一杯半,感覺有些暈暈乎乎的就沒敢再往下喝,老爺子只說了句“酒量不行下次喝慢點”后也就沒再勸。

  后來,于東深刻體會到這句話的深意。

  程家爺倆喝酒很有節奏,一開始二三兩就先盡快解決了,后面速度放慢下來,吃吃菜、聊聊天,于東也在旁邊陪著聊。

  老爺子尋常時刻話不多,喝了點酒后話匣子就打開了,變得健談很多。

  但他又沒醉,說的沒一句醉話,似乎酒對他來說是一種催化劑,喝上一杯,就能催出很多話來。

  喝到半斤以后,老爺子估計有些醉意了,開始說起往昔來了。

  老太太一聽他憶往昔,就打趣道:“又開始吹牛了。”

  其實不是吹牛,他就說了說以前的求學經歷。這段求學經歷讓于東頗為震撼,老爺子42年浙大數學系研究生畢業,緊接著先后在浙大和燕大數學系任講師,幾年后考了獎學金去普林斯頓拿到博士學位,并在普林斯頓進行了一段時間博士后研究工作。

  他只說了求學的事情,后來回國的事情沒說。

  不過按照他這個學歷,資歷,現在在燕大應該是個大佬。

  喝到七八兩的時候,老爺子就停了下來,拿著瓶子給程立業倒酒,最后兩人將兩瓶酒給分掉了。

  一頓酒喝了一個多小時,這還沒完,喝完又聊了會天,整個飯局下來,接近兩小時。而且這老爺子酒量確實很好,七十多歲的人了,喝七八兩酒,有些醉意,狀態卻還不錯。

  程老爺子還有一套喝酒理論,叫做“酒量黃金分割率”。

  他說,假如一個人喝一斤酒恰好醉了,那么喝到0.618斤的時候是最舒服的。

  于東大呼長了見識,原來數學家喝酒這么講究。不過他對這個理論有些不太認可,主要是“醉”這個狀態不好定義。

  是喝吐了叫醉,還是喝斷片了叫醉?

  除了酒量黃金分割率,老爺子還有一套“酒品斷人品”的理論。

  “都說酒品如人品,這話我是同意的。但是酒品不等同于酒量,非是喝得了更多酒品就更好。如果不能喝,大大方方承認酒量不行,這就是坦誠。跟人喝酒,想盡最大努力陪人盡興,這叫義氣。不能喝偏要喝,最終獻了丑,這叫莽撞。酒量不行,卻能以言語提氣氛,這叫圓滑。能喝多少喝多少,卻不知拒絕,這叫實在。能在高位者施壓下堅持住不喝多,這叫剛直……”

  程老爺子的這套理論,于東是同意的。不過這套理論套在其他一些小事上,也基本上可行,只是老爺子愛喝酒,以酒為載體講了這番道理。

  下午四個長輩湊了一桌麻將,于東跟程硯秋在客廳看電視。

  一家人在一起打麻將也有彩頭,還經常斗嘴,特別是程老爺子,他算牌算得厲害,用概率論打麻將,程立業一旦打錯牌,就會遭到一波概率論洗禮。

  于東忍不住問程硯秋,“你爺爺是不是對你父親讀中文系不太滿意?”

  “沒有啊,是我爺爺讓我爸去讀的中文系。”

  “啊?”這跟于東想的完全不一樣,“你爺爺奶奶都是搞數學的,為什么會讓你爸讀中文系?”

  “因為我太爺爺的緣故,所以我爺爺一直希望我爸也做小說家,就讓他讀中文系,只是沒想到讀了中文系,我爸反而不寫小說了。”程硯秋說。

  “你爺爺不太了解中文系啊……咦,你說因為你太爺爺的緣故,你爺爺希望你爸也做小說家,意思是你太爺爺是小說家?”于東問道。

  “是啊,我爺爺是程詹盧啊,你不知道么?”程硯秋一臉奇怪道:“吳叔叔沒跟你說么?”

  “程詹盧?”于東一拍腦袋:“沒啊。”

  程詹盧的傳世作品不多,不過二三十年代時在文壇挺活躍的,寫的大多都是些詼諧有趣的章回小說。

  上滬那邊的舊書店現在還經常能看到他的書。

  于東哪能想到程硯秋太爺爺竟然是程詹盧,不過這么一來他倒是松了口氣,至少程硯秋爺爺不會因為自己是中文系的而有意見。

  甚至峰回路轉,他的作家身份在老爺子這里還能加分。

  說起來,他跟程硯秋太爺爺的經歷有些相似。程詹盧一開始就是教書先生,后來寫小說賺了錢才專職寫作的。

  晚上吃飯要簡單一些,沒有喝酒。

  吃過飯之后,于東就告辭了。程硯秋要回學校,也跟著一起了。

  等到兩人走后,陳玉青直搖頭,“唉,女大不中留啊。”

  程立業笑道:“所以我就說你是個矛盾體,之前天天怕她成老姑娘,現在又念叨女大不中留。”

  陳玉青白了丈夫一眼,“女兒養這么大,我就不能念叨兩句?”

  轉頭她又問公婆,“爸,媽,你們覺得于東這孩子怎么樣?”

  老太太笑呵呵地說道:“挺好,挺好,模樣周正,性子也不錯。”

  “爸,你覺得呢?”

  老爺子背著手,說道,“酒量差些,其他都不錯。”

  陳玉青跟程立業對視一眼,都在憋著笑,兩口子可太了解這老頭了,他能這么說,評價已經非常高了。

  其實程立業一點都不意外,因為于東具備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他是個作家。

  還是個知名作家。

  老爺子當年希望程立業當作家,可惜最后沒能成,現在來了個作家孫女婿,等于是變相滿足了他的期許,他當然高興。

  “立業,你這里有于東的作品么?”老爺子問了一句。

  “有啊,他的小說基本都發在《鐘山》和《收獲》上。”

  “這兩個雜志啊,很久沒看了……我們去書房吧,你把他的作品找出來,我看看。”

  “現在看?不是說好一會兒打麻將么?”

  “就你牌癮大。”老爺子瞪了程立業一眼,朝書房走去,“走,我們去書房。”

  程立業跟在屁股后面,搖頭嘆氣,看來今天下午輸的那十幾塊錢是撈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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