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中幾片青色的碧螺春在水面上沉浮,淡淡清香升騰而起。
五個蒙著面巾的壯漢從墻頭翻下,手里均是攥著把明晃晃的尖刀,殺氣騰騰的沖向坐于石桌前喝茶的趙泰。
領頭的壯漢掃了眼石桌,一眼就看見三塊黑色的神土,眼中閃過一道詫異之色。
事情辦的是否太過容易了?
他本做好了嚴刑拷打趙泰逼問出神土下落的準備,不料神土卻堂而皇之的擺在眼前。
“聽聞趙家長公子常年深居宅院中,不諳世事,果真如此啊,財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懂嗎?還是說,他太過自信,深信進了趙家的門神土便能安然無恙?無論如何,這神土我要定了。”
他大馬金刀的上前,尖刀直指趙泰,冷聲道:“還有兩塊神土呢?”
趙泰微微抬起眼皮,指著石桌上的血書和褻褲說:“喏,都在那兒了。”
領頭壯漢掃了眼物件,臉色憋的漲紅,隨即面色一凜,趙泰表現的太鎮定了,云淡風輕,沒有一絲畏懼之色。他本能感覺到有危險臨近,低聲喊道:“把神土帶走,撤。”
其他人聽聞指令,手腳麻利的上前拿起神土,準備撤退,他們的任務本就是奪取神土,也沒想過傷趙泰的性命。拿到神土后,幾人當即轉身。
“喂,幾位兄弟,你們還沒付錢呢。”趙泰輕飄飄的聲音響起。
領頭壯漢腳步一頓,嗤笑道:“不用管他,趕緊走。”
“吃霸王餐可不對,留下吧。”
趙泰話音剛落,十多個壯漢沖了出來,將蒙著面的五人攔住。
“糟,中計。”
領頭蒙面壯漢雙眸微凝,心知一切都是趙泰的設計,神土堂而皇之的擺在石桌上確實是有恃無恐。此時后悔也來不及,要怪只能怪對方料事于先,對他們的行動了如指掌。
五對十幾二十,必死之局。
他目光一寒,一言不發,抬起手中尖刀便刺進了咽喉中,其他幾人均是如出一轍,果斷的把刀插進了喉嚨里,血水順著口子冒出,五個人怦然倒地,身體抽搐,喉管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像是一頭頭身受重傷的孤狼。
這一幕從頭到尾,楊和悅看了個全部。從五個蒙面人沖進院子搶走神土,到趙家的護衛沖出,五人自盡,一出戲前前后后,精彩絕倫。
“如何?”趙陽云笑瞇瞇問道。
楊和悅抿著嘴唇,不知該講些什么。事情已經很明了,他已然清楚五人的身份。先前姜無道找上他,給了十兩銀子,讓他盡全力拖住趙家的人,原來是為了來搶奪神土。
從這點上看,神土無疑證明并非屬于姜家,所謂失竊,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被人當做槍使,任誰也會不爽。
可楊和悅不能,他身份低微,不過是個小吏,得罪不起趙家,也開罪不起姜家。不該說的,他絕不會吐露半個字。
“趙老爺,我們趕緊過看看,光天化日,竟然有人膽敢上趙家劫掠,簡直目無王法。”
楊和悅顯得義憤填膺,和趙陽云打完招呼,便快步走了上去。趙陽云和兩個衙役緊隨其后,不過趙陽云顯得風輕云淡,和楊和悅的著急相比,無疑更有氣度。
“泰兒,這位是官府的檢校楊和悅楊大人。”趙陽云淡淡介紹道。
趙泰連忙起身,長長施了一禮,“見過楊大人。”
“哎喲,公子真是折煞在下了。楊某不過是個小吏而已,當不起如此大禮。”楊和悅聽出趙陽云口中的揶揄之意,不由冷汗直冒,趕緊還禮。
“敢問楊檢校到訪有何公干?”趙泰瞥了眼地上已經死透的五個壯漢,問道。
楊和悅正欲說話,卻被趙陽云搶過話頭,“楊大人是來捉拿你的,快說,你的神土從何而來,可是盜竊姜家的?”他神色威嚴,上位者的氣勢散發而出,在場諸人均是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哦?真是如此嗎?”趙泰驚疑不定的看向楊和悅。
此時,楊和悅雙股打顫,心中一片冰涼,趙陽云話語中蘊含著濃郁的怒氣,顯然是動了怒火。
“并非如此,在下只是奉命前來查看,可不曾說過是公子盜竊的啊。”
他哭喪著臉連忙解釋。
趙泰微微頷首,微笑道:“既如此,那便請楊檢校看下神土是否是姜家的吧。”
楊和悅如釋重負,抹了把額前的汗水,忙不跌上前,蹲下身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地上那幾具尸體瞪著青銅大眼,死死的瞪視著他。楊和悅匆匆掃了眼神土,連忙起身,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并非是姜家的,事情已經驗明,在下還有公務在身,便先告辭了。”
說著,楊和悅朝兩個呆瓜似的衙役使了個眼色,悶頭便走。
“且慢,楊檢校,此處還有五具賊人的尸體,你難道....不管嗎”趙泰微微笑道。
楊和悅肩膀抖了抖,陪著笑臉連忙回頭,拍了拍腦門,恍然道:“瞧我這記性,光是想著其他事兒去了。”
他指了指地上尸體,吩咐道:“把面巾取下,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何人敢來趙家搶奪東西。”
兩名衙役精神一震,分別上前一一把尸體臉上的面巾拿下。
五張蒼白的人臉顯現,楊和悅目光一閃,不動聲色的把視線移到一旁。其中一人他見過,是姜家的人。現在已經能夠確定姜無道賊喊捉賊,還把他當槍使的事兒了。可那又如何?姜家他開罪不起,小人物就得有小人物的覺悟,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便是,好在還得了十兩銀子,總算不是白忙活一場。
“把人帶走。”
楊和悅吩咐了聲,看向趙泰和趙陽云,說道:“兩位,事情官府必定會查清,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拱了拱手,硬著頭皮從兩人身側擦身而過。
趙泰在兩位衙役揭開尸體面巾的時候便一直注意楊和悅的神色,將他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洞若觀火,知曉楊和悅來此不僅是官府的差事,還可能收了姜家的銀子。
他看了眼趙陽云,后者微微一笑,淡淡道:“楊大人,若是有人知情不報,放縱敵人逍遙法外,該當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