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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浙東雄兵

  大家都知道,趙樞是個很講義氣的人。

  如果讓他知道他的好兄弟撻懶在金國被欺負了,雖然不能干涉金國內政,但也一定要表示嚴肅譴責堅決抗議。

  可因為通訊的原因,他并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他現在還處于游山玩水的狀態。

  不用考慮作戰的時光,趙樞就躺在竹排上,盡情享受兩浙春光,而竹排另一邊,方百花一邊小心地駕駛竹排,一邊小心地揮動蒲扇控制著小火爐上跳躍的火苗,將一塊巴掌大的豬排烤的外焦里嫩,再小心翼翼地撒上粗鹽醬油,送到趙樞的嘴邊。

  沒有高明的武功是做不到這一切,在旁邊船上負責保護趙樞的文志仁和宇文黃中都驚呆了。

  小小竹排江中游,小小豬排醬中游,周圍有青山有碧水,有和煦的微風和比微風更和煦的佳人,這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開心啊。”趙樞感慨地道,“你看,不打仗的時候該多好。”

  方百花的傷還沒有痊愈,她吃力地操持著竹排保持前進,聽趙樞感慨,她正了正頭上的斗笠,也感慨地道:

  “如果朝廷能對百姓好一些,這邊的風光只會更好。”

  “唔,有道理。”趙樞緩緩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本王最擅長的就是多多聽取來自基層的意見,非常好,要保持。”

  方百花翻了個白眼,踩在竹排上輕輕搖晃,嚇得趙樞抓緊坐起身來。

  “作甚,想要老子命啊?”

  看著趙樞驚恐的模樣,方百花終于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敏捷地扶好小火爐,推動竹排劃開碧水,迎著微涼的春風輕聲唱道:

  “隋堤遠,波急路塵輕。今古柳橋多送別,見人分袂亦愁生,何況自關情?

  斜照后,新月上西城。城上樓高重倚望,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雖然江南的風景真的不錯,可趙樞現在還真的不是為了游山玩水。

  他派何灌以發動盜匪為名突襲了已經回到老家的妖道林靈素,堅稱其為明教的真正領導者。

  林靈素自然是非常不服,讓何灌拿出證據。

  何灌笑的非常暖心,非常合理地推測道:

  “你以前在東京的時候兩浙路的明教都好好的,為什么你一回了兩浙,這邊的明教就突然開始謀反了?

  是不是你當時怨恨官家,所以用妖法為亂,故意鼓動明教鬧事?”

  林靈素無語,憤怒地道:

  “來兩浙路的人多了,為什么一定是貧道之過?

  你如此說,誰能心服?”

  何灌又點點頭,笑道:

  “當時我也是這么給肅王說的,肅王說了一句我感覺非常有道理的話——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比如本將把你一刀砍了,這兩浙就會直接平定,那就能證明這大亂確實是你主使。

  如果一刀下去,兩浙路的亂局沒有平定,那就是冤枉你,以后本將給你陪個不是。

  當然了,若是一刀下去閣下鋼筋鐵骨能擋住,那就說明閣下確實是神仙降世,到時候別說道歉,肅王會親自護送閣下回到東京,如何?”

  林靈素:……

  反,反正就是一刀下來唄?

  媽的一刀下來人都沒了,你道歉有個屁用啊。

  “不,不是,我聽說方臘不是被擒了嗎?”

  “被擒不假,但是不服,肅王一向以德服人,他特別囑咐本將,一定要拿林道長的人頭實踐一下,實踐出真知,這是好事啊。”

  何灌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揮手,他身后幾個笑的不懷好意的禁軍立刻一左一右按住林靈素,雪亮的大砍刀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嚇得這位傳說中的神仙道人瑟瑟發抖,趕緊賠笑道:

  “其實吧,我覺得咱們可以商量一下。”

  “小道還是有些道行,可以為肅王積累功德,祛除病疫,不需要用這種粗野的手段,以免惹人憤恨,還有傷天和啊。”

  何灌哈哈大笑,他從袖中掏出一張白紙,推到林靈素的面前。

  “照著上面寫的做,肅王饒你一命,轉鎮江編管。”

  林靈素之前就是以蔑視大道的名義將宗澤給弄去鎮江編管,沒想到現在報應居然來的這么快,自己居然也被弄了個鎮江編管。

  他猶豫一番,不安地道:

  “肅王如此妄為,跟盜匪有什么區別?”

  何灌呵呵笑道:

  “兩浙路的官比盜匪可狠多了,你這是瞧不起誰呢?”

  趙樞讓林靈素承認自己沒有法力——當然不承認也不要緊,咱們可以用事實說話。

  林靈素可以選擇站著跟趙樞硬剛,維護自己最后的尊嚴,可他考慮了一下,跟尊嚴相比,好像還是命更重要。

  萬般無奈,他只能抓緊按照趙樞的要求在那張紙上戰戰兢兢地寫下文字,向趙佶表示其實自己并沒有法力。

  “我……我能不能不去鎮江?”林靈素的手腕微微發抖,他感覺自己這一路肯定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我的把柄攥在肅王手里,什么都可以為肅王做。

  大不了肅王說我失蹤,我……我還是有點本事的啊。”

  何灌溫和地笑了笑:

  “肅王果然猜中了林道長的念頭。

  聽說林道長最早是當和尚的?”

  林靈素面色一緊,也只好點點頭。

  自由切換佛道,都是為了混口飯,不寒磣。

  “那你愿不愿意去少林寺當個掃地僧?”

  “蛤?”

  趙樞對當年的兵農合一的府兵制非常推崇,他認為有農田這種小農社會最重要的生產資料作為鼓勵,才能發揮士兵最大的戰斗意志。

  大宋官府掌握的農田實在是太少,玩不起府兵,被迫開始用募兵,而募兵的時候又特么不愿給錢,所以才搞成了這樣。

  趙樞跟手下狗腿商議了一下,認為現在沒收田畝作為以后的獎勵措施實在是太玄幻,之前針對大宋這些道觀的手段如果全執行了也有點激烈,倒不如因勢利導,利用這些道觀做些什么。

  嗨,說來說去,不就是立個名目為上面要錢,然后做點別的嗎?

  趙樞擅長,大宋官場上人人都擅長。

  于是趙樞立刻舉何灌為兩浙路兵馬鈐轄,提舉溫州神霄觀——借著防御明教復起的名義,再有趙樞在朝中配合,何灌可以開心地縮在這邊的山間操練兵馬,順便吃著大宋的財政,給軍隊安排出最好的武裝。

  這也是趙樞的后手。

  說實在,這要是深究起來跟造反也沒啥區別。

  可朱勔這貨都有數千禁軍,趙樞的膽子自然也不小。

  易州禁軍為明,兩浙禁軍為暗,這都打不過金人……

  打不過金人不要緊,我大宋最擅長的就是內斗,不行先把開封打下來也是一樣,造反就造反。

  何灌、韓世忠等人對趙樞用兵調度都沒有絲毫的質疑,唯一不解的是趙樞為什么這么執著于在義烏山里招募兵馬,這些人行不行啊。

  “大宋雄兵唯有西北,肅王為什么要從兩浙征兵?”

  之前方臘軍被趙樞匆匆征調的禁軍直接錘爆,方百花已經被打出了心理陰影,也認為這邊的禁軍都這么強,西北的禁軍豈不是強的如怪物一樣。

  她很想知道答案,可一開口就后悔了。

  趙樞說話一直深藏不露,自己問這種問題,得到的回答十有八九是那些奇奇怪怪彎彎繞繞的辭令,說不定還要被他嘲笑自己沒有文化。

  方百花咬了咬嘴唇,已經在等待趙樞的陰陽怪氣。

  沒想到趙樞居然認真地解釋道:

  “很簡單,兩浙他處不知如何,可義烏一帶山地縱橫,民風彪悍,百姓團結且悍不畏死,為了自家的權益敢跟人拼死拼命,只要讓他們感覺到是在為自己的利益戰斗,一定能收獲不小的戰果。”

  “可是,我軍之中也有不少這樣的悍將,為何……”

  “你們一開始戰無不勝,是因為被逼到絕路,所有人為了活命拼死戰斗。

  而我抵達江南之后,又是用公審殺死朱勔給大家出氣,又是從當地征召禁軍,懷柔兵士,到了杭州之后更是嚴懲貪官,理順民務,更頻頻放出招安之說。

  你們手下的士卒心中有了雜念,認為投降也不一定會死,再也沒有拼死一戰的決心,自然戰斗力大打折扣。

  這用兵之法,學問很大,戰陣廝殺的環節反倒是最后的內容。”

  趙樞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微笑道:

  “不只是你,本王要學的東西也還有很多。”

  方百花默默無語。

  許久,她終于忍不住好奇,認真地問道:

  “為什么大王要對我說的這么明白?”

  “不管如何,對自己枕邊人還是要有點信任,不然睡覺都睡不踏實,這人活著也太累了。”

  趙樞覺得氣氛到了,下意識地向方百花伸出手,可還在凝神思考趙樞之前所說的方百花下意識地后仰躲閃,小小竹排立刻失去平衡,兩人一起落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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