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哥腳步匆匆卻非常冷靜地跑回了自己的軍營。
他清楚,自己手上這支軍隊的戰斗力強過其他三家。
而且,他還有不少軍馬。
實在打不過,抓緊縱馬逃走,李良輔等人總追不上自己。
“李良輔反了!”
回到軍營,他立刻喚來自己身邊的參軍芭里祖仁,告訴他李良輔造反的消息。
芭里祖仁稍稍吃了一驚,脫口而出道:
“那我們的鹽怎么辦?
呃,不是,大王,我們,我們為何不立刻出兵,將此人正法?”
察哥長嘆道:
“不止李良輔反了,他們三家都反了。
李良輔跟宋軍勾結已久,肯定是知道宋軍會立刻進攻才敢如此狂妄。
我等速速退到靈州,固守待援,宋人不是我等的對手。”
靈州是西夏的重鎮,也是興慶府門前的最后一座要塞。
李良輔如果勾結宋軍搶占了那里,后果不堪設想,他必須抓緊退回去才是。
芭里祖仁心事重重地點點頭,趕緊去準備。
察哥通知手下抓緊收拾行裝準備撤退,手下眾人聽說要打起來了,各個面色大變。
“白天還好好的,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我們的鹽怎么辦?”
“我剛從李良輔那高價買了不少茶,現在可怎么辦啊!”
都這個時候了,哪里還管得了這些東西。
察哥抓緊讓眾人把所有的貨物都放棄。
現在他們抓緊回到靈州才是最好的道理!
一時間,察哥的軍營怨聲載道,眾人都在抱怨說是察哥不好。
他之前就得罪了李綱,害的他們的生意一直不好做,現在大宋突然要打過來,說不定也是因為察哥做了什么錯事。
不少人心中僥幸,舍不得堆積如山的貨物,又在連連叫著求察哥再去跟宋軍談談。
還有人企圖逃到李良輔的軍營之中,可那些西夏軍雖然沒有手足相殘的意思,卻堅定的關閉營門,只留下營內的幾盞燈火,顯然是不想跟他們發生任何的牽扯。
也是在此時,察哥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
雖然騎士盡力約束戰馬的速度,可因為來人不少,他們還是明顯感覺到了大地在輕輕地顫抖。
“不好,是宋人的騎兵!”
宋軍從買馬那一刻察哥就感覺到不好。
但就像大宋這邊總有人走私鹽一樣,西夏這邊的人也抑制不住對巨大利益的渴望,開始不斷輸送戰馬這種這個年代最寶貴的軍事物資。
巨大的利潤可以讓人自己買上吊的繩索,更別說出賣一國的利益。
西夏軍的戰馬這些日子都被拿去爭取開榷,察哥的手下也紛紛效仿,現在就算阻止也來不及了。
“只殺察哥,只殺察哥!”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黑暗中隆隆作響,
隨即,剛才豎著耳朵才能聽到的馬蹄聲驟然變得如驚雷一般,
而比驚雷更甚的,是黑暗中宋軍整齊的喊聲:
“只殺察哥!只殺察哥!只殺察哥!”
戰斗勝利的最好方法就是將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宋軍出擊時,所有人高呼“只殺察哥”,勇猛的戰馬快如疾風,勇猛地沖入察哥軍的軍營!
察哥一直對宋軍不放心,所以將自己的營寨放在最北邊。
按照正常思維,想要進攻,宋軍首先要把其他三家全都干掉,不然絕對會被切斷退路。
可現在其他三家都大門緊閉,在李良輔的指揮下,所有的夏軍都保持了最大的克制,任由宋軍直接殺入了察哥的營房之中!
“叛徒!”
察哥仰天大吼一聲,卻也知道現在已經難以阻擋。
軍中大多數人心疼自己的利益并不想走,索性跪在一邊抱頭等待,而宋軍果然沒有放肆大殺,一邊沖,一邊在軍中高呼“察哥何在”!
“察哥意圖破壞榷場,我等忍無可忍才來尋他!
說出此人下落,其余諸事與公等無關!”
李成嗓門最大,而且咬字清楚。
雖然察哥身邊有不少忠心之士拼命阻擋,但危難之下,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抓緊退避在一邊!
察哥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他抓緊調頭就跑,飛快奔向軍中馬廄。
還能逃出去,還能逃出去。
我軍中還有不少好馬,宋軍夜里不熟悉靈州的道路,我還能早點退回去。
察哥在一群護衛的帶領下跌跌撞撞來到馬廄,卻驚奇地發現馬廄空蕩蕩的,剛才奉命來調馬的芭里祖仁也不知去向,只有幾個馬倌還傻乎乎地守在那邊,看著絕望的察哥,一臉迷茫。
“馬呢?”察哥聲音沙啞地問。
“被,被調走了啊。
是,是大王的命令啊!”
利益面前,大多數人都不能看的太遠。
察哥這次來做生意一開始還頗為戒備,可后面生意放開,國內的鹽源源不斷送來,堆積如山哪是旦夕可以搬走。
這是西夏人的命脈,誰愿意輕易放棄。
芭里祖仁之前就已經偷偷違背察哥的命令,將軍中的良駒偷偷賣給宋人。
軍馬湊不夠三百匹,如果逃回靈州也難免受到責難,
他索性直接用察哥的命令將剩下的戰馬全都調走,導致察哥直接暴露在了宋軍的鋒芒之下!
“哪個是察哥!哪個是察哥!”
沖進西夏軍寨的宋軍都在焦急的詢問。
察哥靈機一動,趕緊讓那個馬倌脫下衣服,自己船上馬倌的服裝,趕緊逃竄。
只要能逃出去就有機會,只要逃出去就有機會!
察哥的手下還是有點忠臣。
他身邊的幾百護衛也知道現在事情已經無法挽回,為了掩護察哥逃走,他們果然擺成人墻,勇敢地迎向宋軍的戰馬。
這種宋夏之戰中經常出現在宋軍一方的悲壯場面這會兒卻到了夏軍頭上,裝備精良的李成和吳玠各自揮動手上的偃月刀,猛劈擋在面前的西夏士兵。ωωω.九九九)xs(
這些西夏士兵雖然拿出了足夠的勇氣,可沒有披甲的血肉之軀面對全副武裝的宋軍鐵騎,還是出現了一邊到的屠殺姿態!
“死!”
鋼刀不斷的落下,察哥的護衛雖然竭力死戰,但還是在一聲聲慘叫中不斷倒下。
血肉橫飛,吳玠和李成都殺了個痛快,高效而冷酷地不斷收割著夏軍的生命。
這殘酷的場面看的久疏戰陣的張叔夜有點不敢看,可對宋夏兩國的士兵來說,這卻是久違的熟悉味道。
終于,夏軍抵擋不住,求生的本能讓他們向友軍的營寨逃去。
他們抓住木柵,哀求友軍開門,想要進去求友軍救援。
可他們顯然高估了友軍的素質,也低估了宋軍的決心。
李良輔堅持不肯開門,而宋軍則由李成帶隊,朝他們緩緩包圍過來。
察哥手下的護衛這會兒終于抵擋不住,紛紛跪下求饒。
李成輕輕從馬上躍下,看著那些跪在自己腳邊的夏軍士兵,又看了看在營中不動如山的李良輔等人,臉上笑的如春天的花一樣。
“各位兄弟,察哥賊人挑動事端,在鹽中下毒,想毒死我國百姓,再破壞你們的名聲,讓大家都做不成生意。
現在他已經被我們擒殺,此事,與各位無關,咱們以后還能好好地做生意。”
李成笑的很燦爛。
說話間,他舉起手上的偃月刀,朝著那些西夏士兵猛地劈下去!
李良輔軍中的夏軍看的大驚失色,張口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只好咽了回去。
一刀一個。
殘忍的李成就在夏軍的營房面前,將察哥手下的護衛一個接一個斬首,
砍到最后一個,他發現自己的刀已經砍卷,李成想了想,居然緩緩走到夏軍的營前,像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一般,和煦地道:
“借刀一用!”
張叔夜清點傷亡,發現己方居然是零損傷。
歷次宋夏之戰,宋軍雖然已經找到了勝利的方法,但像這一次結結實實地騎在西夏人的頭上肆虐還是第一次。
這種主意,李綱想不出來,他張叔夜也想不出來。
唯一能想出來的也只有肅王。
不過,現在就看肅王是如何收尾了。
“還沒有找到察哥嗎?”他不滿地問。
宋軍的戰術素養確實有限,察哥狡猾,在失去戰馬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混出去。
現在一路搜索,不知道還要付出多少功夫,張叔夜對自己手下兒郎的表現非常不滿意。
吳玠和李成都默不作聲,張叔夜瞪了二人一眼,喝道:
“啞巴了?沒找到還不會去找嗎?
讓他逃回靈州,就拿爾等是問!”
吳玠苦笑道:
“誰說讓他走脫,找是找到了。”
“啊?”張叔夜一怔,“人呢?”
西夏晉王、擊殺劉法的名將察哥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死法是如此丟人。
他們販鹽扎寨,大隊人馬一起活動,附近游弋的野狼根本不敢靠近夏軍的營房,甚至有幾匹狼死在了夏軍的弓箭之下。
察哥也從來沒有把一群畜生當回事。
北逃的路上,他擔心手下護衛出賣自己,趁著眾人不備偷偷離開,選擇了一條自己最熟悉不過的小路。
可也就是在此處,他遭到了一群野狼的襲擊。
察哥帶了一把短刀,轉瞬間格殺了兩頭狼。
可這并沒有震懾住狼群,反倒激起了這群畜生報復的念頭。
狼王率領一群野狼不遠不近地跟隨,見察哥疲憊,就一頭接一頭撲上來,不斷消耗察哥的體力。
這位西夏晉王拼死作戰,可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終究再也抵擋不住,被一群殘忍的餓狼吞沒。
宋軍搜尋的士卒聽見狼嚎和慘叫上來查看,才看到了這個已經被咬的血肉模糊的西夏名將。
彌留之時,察哥想起了劉法。
這位老對手在跟自己的作戰中本來已經突出重圍,
可他不小心摔下山崖,摔斷了腿,正好有一群送糧的夏軍路過,就這樣輕易地結果了他的性命。
沒想到,自己也步了后塵,而且死的更加屈辱。
張叔夜怔了怔,沒想到這位西夏名將居然是這種死法。
他搖搖頭,嘆道:
“也是條漢子,葬了吧!”
“不斬首示眾?”
“算了,沒必要,咱們大宋仁義立國,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