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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是的啊

  仵作趕緊上手將靴子脫掉,在里邊摸出一塊鋁制小牌,湊近了一看,上邊寫著“張府”二字。

  仵作將牌子遞給裴琢,裴琢打量了一下,做工還挺細致的,主家非富即貴。只是張姓實在太普遍,一時還不確定是哪個府上的。

  祝耽輕輕踱到裴琢身側,又湊近他小聲說道:“裴大人,這個腰牌我認識,是太子洗馬府上的。”

  裴琢嚇得不行:“殿下確定嗎?是張大人的人?”

  祝耽也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點點頭:“我見過,不會有錯的。”

  “好。”

  裴琢使人抬了尸體去衙門,隨后又命令解除封鎖,讓所有客人都先回家,春芳院里一個外人都不許有。

  這么一鬧那些客人們也確實沒有心情喝酒聽曲兒,一下子就散光了。

  裴琢見廳內沒了人,這才跟祝耽說道:“照大人來看,此人會是太子洗馬府上的人么?”

  “十有八九,至于來這里的目的一時半會應該不好查,所以我建議裴大人,暫時不要告知太子洗馬,不然的話,恐怕多生是非。”

  裴琢琢磨了一會兒,點頭應下。

  “那,下官告辭了,殿下萬望保重。”

  史進跟祝耽說道:“大人,我出去送送舅舅。”

  裴琢臨上轎前,又問了史進一句:“殿下跟太子洗馬有什么恩怨不成?”

  史進不知裴琢何意,也不敢多言,只說道:“沒聽說過啊,舅舅為何有此一問?”

  裴琢愁容不展:“若是沒有恩怨,殿下何必將那個腰牌塞到死者的靴子里呢?”

  裴琢思來想去,覺得也有道理,一時半刻分析不出局勢,只揮揮手對史進說:“行,你趕緊帶著殿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回府去吧。”

  史進轉回春芳院去找祝耽,再一次發現他不見了。

  好在這次沒有讓他著急,他才上二樓就看到祝耽從遠處走來。

  “大人,你去哪兒了?”

  祝耽一邊下樓一邊回說:“去找了白麗麗。”

  “白麗麗怎么說?”

  “沒說什么,不過她有些害怕,認為是我們的人將他殺的。畢竟她經常跟這個黑衣人交接,今天看見他死狀悲慘,哪有不害怕的?”

  “那倒也是,主要是這人死得還挺突然的。”

  “對了,你這么久才回來,是不是裴琢跟你說什么了?”

  史進心虛地搖搖頭:“沒有啊大人,舅舅就是告訴我春芳院是非之地,讓咱倆趕快離開。”

  祝耽瞧著他的神色笑笑:“恐怕不止這些吧?讓我猜猜……”

  史進借著給他打簾上車的檔口趕緊轉移話題:“大人請上車。”

  祝耽給她一下神秘莫測的眼神,給史進看的有點發毛。

  “我猜,裴琢一定是問你,為什么我要將腰牌塞在那個死人靴子里?”

  史進張大嘴:“大人?大人的意思是,果真是你放進去的?”

  “是啊,看來裴琢還有些聰明,至少能推斷出將腰牌揣在靴子里是不合常理的。”

  “可是,大人你從哪兒來的腰牌呢?還有大人真不知他是怎么死的嗎?”

  “腰牌是在他身上的,不過他掉下來時被我撿到了,當時我聽到有人趕來,怕被誤會,所以拿了腰牌就趕緊回來了。至于他是怎么死的,不是跟你說了,反正我一嚇他就掉下來摔死了,至于他之前經歷過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史進難得聽到祝耽跟他解釋半天,就一直點頭一直應承。

  回到府上祝耽就命他早點睡覺,然后自己去更衣沐浴,等他沐浴完出來,見史進的房內已經熄了燈,于是輕悄悄地出了府。

  叫開了東宮的門,陸澧見他來到也有點驚訝。

  “太子殿下,今天張無顯的一個線人,死在春芳院了。”

  陸澧問道:“是哪個?”

  “愛穿黑衣,武功高強,就是腿腳有點毛病的那個。”

  陸澧想了想說:“本宮知道了,叫朱魂乾。他怎么死的?”

  “從房頂上掉下來摔死的。”

  陸澧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春芳院的房頂掉下來能摔死一個身上有功夫的人?這倒是奇了。”

  祝耽抿嘴不語。

  “那下一步,兄打算怎么辦?人已經死了,張無顯更難浮出水面了。”

  祝耽知道陸澧主張徐徐圖之,只等著張無顯或者是張無顯的人自己露出馬腳,本質是他沒有信心主動出擊,生怕一個失誤就失去了張無顯的信任,以后再難行事。

  其實這點他也能理解,投鼠忌器啊。而且要說對張無顯的了解,那肯定是陸澧更深入一些。張無顯其人城府極深、陰險狠戾而且做事隱蔽,想抓住個致命的把柄簡直太難了。

  祝耽本來也跟陸澧的策略是一樣的,但是這些時間下來,他覺得這樣等靠下去不是辦法,前線的局勢不穩定,張無顯只需穩住現在的狀況就可安然無虞,這樣耗著,估計太子殿下登基時都解決不掉他。

  “殿下,我覺得我們可以再審審孫守禮了。”

  陸澧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你有多大把握?”

  “說不好,臣試試吧。”

  因為春芳院發生命案一事,裴琢臨走時責令陳媽媽自查整改,令她半月不得營業。所以第二天祝耽一到春芳院,就聽了她好大一通牢騷。

  發完牢騷她突然又想起來什么似的:“對了,春芳院不讓營業,那兩位公子今天過來是?”

  “我們是想見見秦悅人。”

  陳媽媽有點為難地說:“恐怕不合適,京兆尹大人特意囑咐了不允許營業,這照實話說,大人們進來找我家姑娘哪怕是喝酒聊天,也算是違背裴大人的命令了……媽媽我……實在是不敢……”

  史進冷著一張臉:“既如此,那我們就請秦姑娘去外邊找個茶樓坐坐。”

  “這……我家姑娘是不能跟客人出去的……這是我們春芳院的規矩……”

  “少廢話,讓你去叫就趕緊給我叫來!”

  陳媽媽自從跟這二人打交道以來,一直覺得他們雖然權勢加身,但是從來都平易近人的,時間一久搞得陳媽媽絲毫沒了敬畏之心。

  此刻陳媽媽見史進無禮,干脆也擺起了譜:“公子,我說了姑娘不出去待客是我們春芳院的規矩,難道二位還要強買強賣不成?”

  祝耽微閉雙眼,長長喘了口氣,臉上早已經不耐煩。

  史進看在眼里,“咔”一聲抽出佩劍,還沒等陳媽媽叫出聲來就直接架在她脖子上:“敬酒不吃吃罰酒,秦悅人住哪兒,今天見不到人就叫你血濺當場。”

  陳媽媽抖抖索索地話都說不利索:“我、我知道、我帶你們、過去就是。”

  史進慢慢放下劍:“我們不跟你過去,你且去叫,我在此等候。抓緊!”

  陳媽媽一溜小跑去給秦悅人送消息了。

  秦悅人大概還未來得及洗漱,散著頭發就過來了:“兩位公子,不知找我何事?”

  史進一抬手:“去了就知道了,跟我們走吧。”

  秦悅人正猶豫不決,求助地看向陳媽媽,陳媽媽指著史進腰間的佩劍,秦悅人立刻明白:“公子,我是外地逃難來到春芳院的,從進了春芳院除了偶爾上街閑逛,我沒有結識過任何人,也沒有得罪過誰,不知道兩位公子來勢洶洶,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

  祝耽簡單地說了一句話:“帶你去見孫守禮。”

  秦悅人頓時愣住,她激動地朝史進看看,又朝祝耽看看,徘徊半天,帶著哭腔問道:“公子所言,是、是真的嗎?能讓我見子聞……不是,能讓我見到孫守禮?”

  祝耽又鄭重地點了點頭。

  秦悅人紅了眼眶:“那請二位公子稍候片刻,我、我去梳頭換件衣裳馬上就來。”

  史進回道:“速去速回。”

  秦悅人轉身跑去準備,她剛消失在走廊盡頭,史進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廊口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了頭走過去了。

  “大人,屬下剛才看到了白麗麗。”

  祝耽朝他看的方向也看過一眼:“白麗麗的事,之后再說吧。”

  秦悅人倒是頗為聽話,一直跟他們走出春芳院,又上了馬車,一句異議也無。

  史進掏出一塊黑布:“秦姑娘,委屈你了,今天要去的地方不可使人見之,為了秦姑娘日后不給自己添麻煩,還請拿這塊黑布覆眼。”

  秦悅人也接過,自己遮上眼不在話下。

  這倒是讓史進有點吃驚,原本以為青樓女子逢場作戲的多了,不會這么任人擺布,沒想到這秦悅人竟然還挺好忽悠的。

  祝耽給他一個“你懂什么”的眼神。

  車子走過好長一段時間,終于到了東宮,宮門口早有陸澧安排好的侍女扶著秦悅人下了車,然后又一路攙著她到了東宮角落里的一個小院。

  陸澧在院門口搖著扇子正等他們。

  祝耽和史進二人見他就要行禮,馬上被陸澧制止了,他指一指秦悅人,二人方明白。

  “陸公子,里邊可準備好了?”

  陸澧答道:“我辦事,兄放心好了。”

  祝耽對侍女說道:“你領這位姑娘進去,進門后替她解開布條。”

  侍女應下照做,他們三人也跟在后邊進入室內。

  秦悅人被摘下眼罩,眼前是一副尸體,渾身是血,嘴角還掛著干了的血漬,面色慘黃沒有一絲生氣。

  秦悅人哭嚎一聲就沖著尸體撲了過去:“子聞哥!子聞哥你怎么了?你別嚇我……”

  看得出她是真的傷心,將孫守禮的頭抱在懷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下,滿臉悲慟難忍,讓人都忍不住替她掬一把同情之淚。

  她哭過半天,又用手絹輕輕擦干凈孫守禮嘴角的血跡,然后就是長久的沉默……

  “秦姑娘……”史進喊了一聲。

  秦悅人像是才意識到這里還有別人,她猛地轉過頭,看向對面站著的祝耽、史進還有陸澧三人:“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你們將他害死的?是不是!”

  史進趕忙伸出手安撫:“不,秦姑娘你誤會了……孫守禮不是我們殺的。”

  秦悅人發瘋般的喊道:“不!他不是孫守禮!他是劉子聞……”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祝耽輕聲說道:“我知道他不是孫守禮,因為他冒充孫守禮替人做事,后來事情敗露被殺了滅口。”

  秦悅人咬牙問道:“他是在蚩離被擄到理崇的,大人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誰殺了他?”

  史進上前一步,想要將她攙起,可她死死抱住孫守禮的尸體不放。

  “告訴你不是不可以,只是說了也無濟于事,你一個女流之輩,既報不了仇,又申不了冤……”

  “誰說我報不了仇!哪怕搭上我這條命,也要給他報仇!”

  史進非常贊賞地點點頭,接著說道:“既然如此,那秦姑娘不妨聽聽孫守禮在理崇國的事情。”

  史進將劉子聞被張無顯擄來冒充孫守禮,又被王子庚利用,又被張無顯利用他被王子庚利用來扳倒了王子庚,然后怕有人懷疑到他身上,又想滅口劉子聞的事都跟秦悅人說了一遍。

  “張無顯是誰?他現在人在何處?”

  “是我朝太子洗馬,一品大員。”

  秦悅人閉上眼睛,又落下兩行清淚:“我要怎么做?”

  留下史進跟秦悅人交待事宜,陸澧輕輕叫了祝耽出去。

  “你覺得單憑一個女子,能做些什么?”

  祝耽回說:“無論有沒有用,總要試試。”

  “你費勁力氣將秦悅人弄來,倒不如直接把劉子聞的妻女抓來,這樣也可以威脅劉子聞招出張無顯。”

  “如果那樣的話,劉子聞的招供有何意義?就憑我們讓劉子聞寫的供狀朝廷能給他定罪嗎?張無顯這個人,只要不是抓住他的手腕,他后手還有很多,我們務求一擊即中。”

  陸澧又看了眼關著孫守禮的房間:“這樣說來,倒不是祝兄心急,而是本宮心急了。”

  祝耽只好躬身行禮。

  秦悅人蹣跚著從屋里走出來,眼神憤恨,滿面淚痕。

  她擦了擦腮邊的淚水:“殿下,麻煩你送我回春芳院。”

  陸澧沖祝耽點了點頭:“你們先回吧。”

  回去的路上,史進打趣問道:“大人,你現在行動比之前快多了。”

  “你想說什么?”

  “屬下的意思是,大人掌控全局,想快就快,想慢就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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