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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作妖

  那天陳番起和林汝行得了陸澧的彩頭,陳番起一應沒要,全都給了林汝行,林汝行再三推脫,陳番起只說:“小姐大才,在下慚愧,不知小姐府上是哪位大人?”

  林汝行被他一通夸贊和滿臉崇拜的表情弄得有點不好意思,連連謙讓:“陳公子過譽了,我乃京中賈人,不是官家小姐。”

  陳番起倒不在意,仍問林汝行家住哪里,鋪子設在哪里,以后有機會還要多多跟她品畫吟詩。

  林汝行只好都告訴他,想著陳番起是太學士的兒子,肯定家規森嚴,怎會真跟她品畫吟詩,出于禮節暫且胡亂地應下了。

  “吆,這對才子才女這么看還挺般配。”

  陳番起跟林汝行說完話剛回席,這些公子哥們就開始跟他打諢鬧玩。

  陳番起臉色通紅,怒目而斥:“休要胡言亂語,林四小姐怎能容你們隨意揶揄作弄。”

  “哈哈哈,急了,你倒是急得什么?”

  眾人見他這樣,越發覺得這個書呆子憨厚。

  史進瞅著祝耽的臉色,小心翼翼說道:“胡鬧,陳番起跟四小姐一看就不像是一路人,這些人沒點眼力見。”

  祝耽表情看不出波瀾,半天說了一句:“下山。”

  史進急忙拽住他:“殿下,殿下不可,太子殿下還在呢,還沒叫散怎么能下山?”可惜一不留神,祝耽已經去了臺前。

  “殿下,微臣眼見南方有烏云籠罩,這山中天氣無常,不如及早叫散,免得殿下淋雨受寒。”

  陸澧抬頭看了看南方天氣,果然烏云密布正移向北方,于是著人安排迅速整理,讓眾人抓緊時間下山。

  林汝行下車時怕麻煩,沒有讓橘紅帶傘,幸好林頌合讓侍女帶了一把上山來。

  眾人才行過不到半里,陰云就飄到了頭頂上,天色頓時變得黑沉沉了許多,彼此之間互相催促著加速腳程,免得被雨淋了。

  一聲炸雷響過之后,豆大的雨點很快就砸了下來。

  祝耽朝左側的路上看過一眼,林頌合跟林汝行兩人擠在一把傘下小跑著趕路。

  沒過多久,雨點稍微小了些,但風刮起來,越刮越大。

  史進心中擔心:“殿下,這山里的風要是刮起來可不得了,能把個人刮跑。”

  祝耽看他一眼:“是啊,那你還這么多話,也不怕戧風。”心里卻也隱隱擔憂,風實在太大了,她們舉著傘已經舉步難行,這樣走法,不知道何時才能下山。

  祝耽三兩步跨過路中間的草地,來到女眷們走得這條路側,對眾人高聲說道:“現在雨小了些,各位小姐們先把傘收了,盡快趕路。”

  也有人大喊著回他:“殿下,雨雖然小,可是久了也會淋濕的呀。”

  “這樣頂著傘舉步為艱,耽誤許多時間,若待會兒風雨交加,路窄人多恐出大事,大家聽在下一句,先冒雨快快趕路。”

  眾人聽了覺得有理,反正風大,雨點子照樣被刮到身上,早晚都要淋濕的。

  收了傘之后,行路確實比之前快了許多。

  祝耽看著女眷里一片混亂狀況,回頭召來史進:“你速去前邊告訴太子殿下,說天氣突變女子們行路艱難,請他準我在路邊提醒秩序,免得出什么岔子。”

  史進領命而去。

  祝耽在路邊不時提示眾人小心趕路,可將裙擺系起免得絆倒,眾人都一一照做。

  “殿下。”祝耽轉身一看,是局促不安的王蕊華。

  祝耽行禮說:“王小姐。”說完轉身就要走。

  王蕊華急忙挽留,一連喊了兩三聲,祝耽只好停住步子,面無表情問道:“王小姐,你有事嗎?”

  王蕊華等周圍的人走到她前邊去,才低頭使勁捏著手絹,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

  祝耽說道:“太子殿下命在下看顧女眷們趕路,如果小姐無事,在下要到前面去看看。”

  “殿下,我……去年元宵宮宴,殿下助我一臂之力,自此之后我便……我便傾慕殿下……我知道殿下……”

  祝耽打斷她:“小姐心意在下感念,望小姐早日覓得良緣,告辭。”

  說完大步離開。

  王蕊華望著他的背影,心中陡然悲傷,雖然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他拒絕的這么干脆,完全沒給她留下再開口的余地。

  還能再怎么開口呢,剛才跟祝耽說得那番話已經用盡了她生平所有的勇氣和尊嚴。

  雨愈發大了,雨點又大又密,下得又急又快,打在人臉上完全睜不開眼。女眷這邊已經不時傳來啼哭聲和驚叫聲。

  祝耽在隊伍里努力找著,雨水刮得他眼睛生疼,終于讓他看見了那把鵝黃油紙傘。

  他趕快跑過去,大聲對著林汝行喊:“四小姐。”

  雨實在是太大,路旁還是密林,雨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鋪天蓋地,此刻所有人耳朵里都只能聽到嘩嘩的雨聲。

  祝耽又大聲喊了一句:“四小姐。”

  林汝行費力地轉頭看到了他:“殿下,雨下這么大,你有什么事啊?”

  祝耽指指前頭:“再往前走半里路,路左邊有個通往下山的路,半山腰里有個小茅屋,一會兒你注意一下,帶幾個人去那里躲躲。”

  林汝行大聲應著:“我記得了,謝謝殿下。”

  雨幕風搖之下,不遠處一華服女子見狀狠狠折斷了路旁一截樹枝。

  史進已經跟太子殿下稟明后返回,祝耽遠遠沖他喊道:“你不往前走,怎么還又回來了?”

  “我沒看到殿下不放心,特意回來看看。”

  祝耽抬頭看了看天色,依然烏云壓頂:“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我們一前一后看顧一下,你去前邊。”

  林汝行終于捱到發現祝耽給他指的那條小路,她費力叫住跟她走在一起的幾位官家小姐,讓她們跟自己一同去山下的茅屋里躲雨。

  那幾位小姐短暫商量了一下,覺得山下茅屋未必是個好落腳的去處,而且還要走許多路才能到,反倒不如趕緊走正路下山。

  雨大得連說話都不方便,林汝行實在勸不動也只好作罷,帶著林頌合和侍女一同下山,她怕林頌合身體嬌弱只有一個侍女不夠使喚,讓橘紅去照看林頌合,自己跟藍月池互相攙扶著趕路。橘紅回身接應,發現林頌合身后還跟著兩人,仔細一看是王蕊華跟她的侍女。

  又趕快兩步跑了回去跟林汝行說:“小姐,王蕊華也跟來了。”

  林汝行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回望一眼說道:“她來避雨,這時候不會找麻煩的,不用管她。”

  下山的路頗為陡直,不過是背風處,沒有阻力倒是可以走的更快些。

  祝耽瞧見了王蕊華的背影,呆在原地躊躇了一陣,看了看這漫天瓢潑的大雨,又繼續趕路了。

  當林汝行發現山腳下的茅屋時,心里松了一口氣。

  那茅屋的狀況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只有屋角的幾處漏雨,屋中還有木凳桌椅一應事物。幾人一路匆匆趕來全都筋疲力竭,橘紅將兩張椅子擦了給林汝行和林頌合坐下歇腳。

  剛安頓好,王蕊華和丫鬟靈兒也趕了進來。

  林汝行看著王蕊華臉色極差,便讓出了椅子。

  靈兒朝她翻了個白眼:算你識相。

  藍月池在子虛山院就看出這位小姐跟林家姐妹不合,現在看這個丫鬟出言不遜,馬上就將林汝行往自己身后撥了撥。

  林汝行偷偷跟藍月池說:“她是只紙老虎,不用緊張。”

  王蕊華喝了幾口水,歇了片刻氣色有了好轉。她看了一眼林汝行,目有戚戚向她說道:“四小姐,我想請你借一步說話。”

  藍月池扔擋在林汝行面前,語氣冷冷地說:“這里皆是女子,有什么話還要避諱?”

  王蕊華沒有理會,只是一直看著林汝行,林汝行看她不像是帶有惡意的樣子,讓藍月池寬心,然后隨她來到茅屋門口。

  王蕊華側著身子湊近林汝行耳旁,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支樹枝來刺向林汝行頸部,藍月池飛奔上去在她第二次刺下之前將她飛踹了出去。

  林頌合嚇得已然在椅子上站不起來,直到看到林汝行脖子里流出的汩汩鮮血才趕快跑了過去。

  林汝行面色蒼白,怎么叫也醒不過來。

  王蕊華趴在地上呵呵直笑:“賤婢,今天沒能把你扎死,便宜你了。”她臉上笑著,眼里卻裝滿了憎恨,面容扭曲可怖。

  藍月池抖著手扒了下林汝行的傷口,幸好沒有傷到要緊處,只是那樹枝尖銳無比,林汝行傷口頗深,流血不止。

  林頌合和橘紅又哭又搖,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藍月池將林頌合帶來的包袱打開,在里邊找到兩只手絹,將它們系上又包在林汝行頸上:“這樣不行,系太緊四小姐肯定喘不上氣來,系太松止不住血。”

  林頌合擦擦眼淚說道:“快,我們趕快離開。”

  藍月池望了望還趴在地上的王蕊華,又朝她狠狠踹了兩腳,靈兒嚇得在一旁尖叫卻不敢動。

  藍月池彎下腰,對橘紅說道:“把四小姐扶上來,我背她走,你撐好傘。”

  三人趕緊照做,藍月池背起林汝行將她托好,門口一道身影立在眼前。

  林頌合一見,眼淚簌簌落下:“殿下!”

  藍月池將林汝行放下,跪地請罪:“奴婢無能,四小姐被……”

  祝耽看一眼林汝行,又看了眼地上的王蕊華,面色冷若冰霜,一把將她掀到自己背上就出了門。

  祝耽停住:“殿下冒然殺了王蕊華,無非是要惡化王子庚跟皇室的矛盾,可是現在并不是鏟除王子庚的最好時機,殿下如今行事不問圣意,明日皇上就會被王子庚逼迫得措手不及。”

  陸澧也從塌上起身,踱到祝耽面前,沖他微微一笑問道:“那兄深夜出門,不是趁月黑風高去殺人么?”

  祝耽神色復雜地看著陸澧:“臣沒想過要殺人。倘若殿下一定認為臣是要去殺人的,那臣可以告訴殿下,但凡有此可能,也只是為了阻止王蕊華再傷害無辜,而不是利用她們挑撥王子庚和朝廷的關系。”

  陸澧哈哈一笑,隨后正色道:“本宮亦然。”

  祝耽在他臉上看到一絲諱莫如深的意味,他突然覺得,或許他從來都不了解陸澧。

  史進到了林府,親自將主仆四人叫到一處,千叮嚀萬囑咐:無論任何人來問,都說沒有在下山時見過王蕊華,若實在被人問出破綻,就推到祝耽身上去。

  林汝行全家本來對史進深夜來訪就心有惴惴,現在又看他面色嚴峻,不禁都有些驚惶不安。

  “是不是王蕊華出什么事了?”

  史進嘆口氣說道:“她失蹤了,怕是兇多吉少。”

  林頌合嚇得不由自主捂住了嘴:“難道殿下說過什么刺傷她了,她想不開?”

  史進搖搖頭:“就算她想不開,她的丫鬟也不會陪她想不開啊。”

  此時趙文推門進來:“小姐,太子殿下派人來,說有話跟小姐囑托。”

  幾人面面相覷,太子殿下跟她們有什么好囑托的?

  來人開口說道:“殿下有令:無論何人問起王小姐,請務必不要提起曾與她相見之事,倘若推脫不下,就說太子殿下或許知情。”

  史進聽的一愣一愣的:這是殿下跟太子殿下商量好的么?

  林汝行姐妹二位謝過來人,好生送出去。

  送走史進之后,全家人都睡不著,王蕊華可是宰相家的獨女,如果被人知道跟她們有什么過節,就算能解釋清楚,有人能信嗎?

  萬一王丞相找不到兇手,殺她們泄憤也是有可能的。

  殺身之禍就在眼前,任誰能睡得著?

  林汝行搓搓手,有點遲疑地跟林頌合商量說:“那個……我想這幾天找機會跟殿下說一下,不然我們退出織造商會吧。”

  林頌合沖她溫和地笑了笑:“你不用顧及我,之前我跟你說過……”

  “不是,跟我們之前說的事無關,我考慮的是我退出織造商會之后,以后就可以不用跟朝廷的人打交道了,我們也會少很多麻煩。”

  藍月池在旁尷尬地笑兩聲說:“三小姐和四小姐說的話題我也聽不懂,那我就先回屋休息去了。”

  林頌合這才開口:“你……難道你對殿下……”

  “姐姐想多了,我們自從結識殿下之后,雖然是賺了很多銀子,但是我心里終究是不踏實,沒錯,他對我們是很照顧,但是招來的危險也不少,我思來想去,還是跟他斷交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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