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輕輕點頭,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
周陽對這個不趕興趣,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樓下之人。
倒是徐青蘿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李鶯看,仔細傾聽。
李鶯看看徐青蘿,沖她笑道:“青蘿姑娘覺得,他為何要刺殺逸王爺四世子?”
她當然知道法空收的記名弟子徐青蘿。
“嗯……”徐青蘿歪頭想了想,慢慢說道:“逸王爺的四世子好像不怎么管事,也不惹事,所以不應該是私怨,那紫陽閣高手的刺殺應該就是大永的主意,……大永為何要殺這么一個無關緊要的世子呢?應該是為了激怒逸王爺,為何要激怒逸王爺?是為了讓逸王爺把怒火發泄到坤山圣教上呢?還是發泄到……”
她明眸漸漸明亮,輕聲道:“明白了,大永是想攪渾我們大乾的水,讓兩位王爺斗得更激烈一些,逸王爺懷喪子之痛,下手當然會更狠,然后呢,另一位王爺不能示弱,于是……不過現在還有皇上在呢,怎么可能讓他們鬧大?”
李鶯驚異的看著徐青蘿。
徐青蘿若有所思:“看他們的目的,那就看下一步會發生什么事,是不是英王爺的世子也出事,一旦英王爺的世子也遇刺,那么……”
她輕輕搖頭:“恐怕皇上也壓不住的。”
“好一招毒計!”法寧忍不住哼道。
原本逸王與英王已經明爭暗斗,兩派人馬在朝堂斗得厲害,互不相讓,鬧得烏煙瘴氣。
現在如果激怒了彼此,下死手的話,不知有多少人倒霉,朝堂會被鬧得更亂,肯定會影響百姓,甚至動搖大乾的根本。
徐青蘿笑笑:“師叔,這還只是最基本的呢,如果再狠一點兒,接下來再刺殺兩位王爺,不能得逞最好,那才是你死我活,然后再把皇帝刺殺了,那整個大乾就徹底熱鬧起來了!”
“刺殺皇上不可能的。”法寧搖頭。
他已經聽法空說過。
皇上乃是真正的大乾第一高手,只是因為身在禁宮,所以武林罕有人知這個事實。
“師叔,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徐青蘿笑瞇瞇的道:“如果大永與坤山圣教勾結的話,由坤山圣教的人刺殺皇上,即使刺殺不了,能傷得了皇上就行,讓朝堂沒人鎮得住兩位王爺,也就足夠亂大乾的。”
“青蘿姑娘你今年幾歲了?”李鶯看看法空。
法空搖頭笑笑。
這便是天賦吧,徐青蘿的天賦全在腦袋上了,尤其是陰謀詭計。
武功資質如果有一半,也不必天天吃太陰果了。
李鶯道:“后面這些招數,他們還沒使出來,也未必使出來,但防范一點兒還是應該的。”
如果將這些推測稟報上去,自己還能立一功。
這推測太過驚人。
綠衣內司一直在追查刺客的目的,背后主使,因為這刺客太過棘手,還沒弄清楚五行宗到底是哪一宗。
綠衣內司眾人只盯著刺客,卻忽略了將來的事,沒去推測大永紫陽閣接下來的動作。
當然,這也不歸綠衣內司負責。
“青蘿姑娘,來我們綠衣內司吧。”李鶯笑道:“司丞一定不會拒絕你加入。”
“我這幾下,比師父差遠啦。”徐青蘿不好意思的擺擺小手。
自己這些都是拾師父的牙慧。
自己的想象力與洞察力,比起師父來,小巫見大巫,不值得一提。
只是師父從不表現出來,只是私下里偶爾說幾句,句句都蘊含著驚人的智慧。
李鶯越發滿意:“虛懷若谷,更是難得。”
年少易輕狂,尤其是天才,當看到周圍人們的平庸無能,會不由自主的產生狂傲之意,無法自抑。
這是人的本性。
這么小的孩子很難違逆本性,徐青蘿偏偏能做到,可謂是奇才中的奇才。
“李少主,我真沒謙虛。”徐青蘿道:“我是實話實說而已。”
“明白。”李鶯點頭。
徐青蘿搖搖頭,知道她根本沒信。
所有人都小瞧了師父,只以為師父是憑著神通。
小二端上了飯菜,兩張桌子幾乎同時擺滿,李鶯便不再多說,開始專注吃飯,動作優雅從容。
法空也是一樣。
林飛揚覺得有點兒別扭。
李鶯他們在一旁,說話就沒那么自由,要有所顧忌,免得被他們聽了秘密。
他壓低聲音道:“我聽到不少詆毀和尚你的,說你妖術惑人,神水只是一種麻藥而已,暫時緩解病情只是錯覺,其實反而加重病情,會讓重病變成危病而加速死亡,最好別喝。”
法空輕輕點頭。
不以為意。
砸人飯碗,當然就要有被人詆毀的準備,那些高僧們還有神醫們怎么可能束手待斃?
“有些家伙還讓人冒充病人,前來外院討神水,然后偷偷把神水吐出來,帶出去。”
“由得他們。”
“他們肯定是弄去研究了,想弄清楚神水里有什么,要依葫蘆畫瓢,實在無恥。”
“鉆營嘛。”
“真不管他們?任由他們胡說?”
“嗯。”
“如果要管,其實我們有辦法的。”林飛揚道:“只要發動香客們幫忙,滿神京都會知道你將舉行祈福大典。”
現在的香客數量已經不是從前了,從早晨排到傍晚,一直會香客絡繹不絕的奉香。
“不必了。”法空搖頭。
林飛揚萬分不解。
明明可以壓住這些詆毀,提振名聲,為何非要不做為呢,為何非要詆毀滿天飛呢?
法空道:“祈福大典便如渡人上船,有的相信那些話,便不上船,不信那些話信我的,上船,如此而已。”
“……就怕上船的人太少啊。”林飛揚道。
法空微笑:“無所謂的。”
李鶯放下筷子,以雪帕拭了拭玉手與嘴角,笑道:“大師這說法卻是新奇。”
法空笑笑。
自己的目的還是為了信眾,那些相信詆毀的,說明信心不堅,注定不會是信眾。
他們的死活不關自己的事。
自己是救人的,不是求救的。
救人者還要央求著別人過來,那簡直就太荒謬了。
“噔噔噔”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中,一個魁梧青年大步流星登上三樓。
上了樓梯,濃眉大眼的他顧盼四周,看到了李鶯忙幾步到了近前,抱拳道:“李姑娘,不好了。”
他抹一把額頭的汗珠,身上的熱氣洶涌而出,周圍人都感覺到熱氣襲來。
“魯兄,出了何事?”李鶯放下酒杯,示意他慢慢說別急。
魯東川忙道:“英王的三世子遇刺身亡啦。”
“嗯——?”
“就在剛剛,就在白虎大道上。”魯東川忙道:“刺客現在已經逃了!”
“英王三世子已經死了?”
“剛剛咽氣!”
“用的是毒?”
魯東川搖搖頭:“不是毒,而是劍,直接刺進心臟,把心臟絞碎,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了。”
李鶯臉色籠罩了一層冰霜,扭頭看向法空,合什道:“大師,還望大師你出手相救!”
法空剛要搖頭。
李鶯道:“我知道大師你能救得他,即使他心臟被絞碎,也能被回春咒拉回來,還望大師仁慈!”
法空皺眉。
法寧低聲道:“師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是救這位英王世子吧。”
李鶯星眸熠熠,緊盯著他,露出哀求之色。
法空搖頭:“我也沒把握。”
“還望大師仁慈!”李鶯合什深深一禮,幾乎躬腰到了腳背。
法空一拂袈裟袖子,硬生生將她扳直,嘆一口氣道:“那便罷了,試一試吧。”
他雙眼忽然變得深邃,向白虎大道的方向望去。
白虎大道正中央,一群護衛形成了兩層包圍,把躺在地上的一個英武青年團團圍住。
兩個中年男子正分別按住英武青年——英王三世子楚經的肩膀與丹田,正在拼命的渡元氣,想要挽留住他生機。
可惜,心臟碎了之后,楚經身體便化為了篩子,生機迅速的流失無法阻遏。
任憑他們兩個宗師怎么努力都留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楚經雙眼迅速黯淡。
“唉——!”一個滿臉于思的中年男子雙掌離開楚經的雙肩,頹然搖頭。
另一個俊逸中年沉著臉,雙掌按住楚經丹田,仍舊持續不斷的渡入元氣,讓元氣催動血氣,推動血液循環。
但血液還是在迅速的減緩,任憑他元氣越來越濃厚,還是無注于事。
“怎么辦?怎么辦?”頹然放棄的中年男子喃喃低語:“靈丹沒用,神功無用,到底怎么辦?”
俊逸中年咬著牙,鐵青著臉一直在渡過元氣,已經感覺自己處在了枯竭邊緣。
三世子身體好像無底洞,自己繼續再多的元氣渡進去,其實還是沒用的。
他知道沒用,卻也知道別無他途。
或者看著三世子身體涼了,僵了,或者盡最大的努力,抱有一絲希望。
說不定三世子吉人天相,真能活過來了呢。
“孫供奉,我聽聞最近法空大師的名氣很大,據說金剛寺外院的神水極為神奇,能醫死人藥白骨,不如一試。”有一個護衛忽然開口。
“是。”另有一個護衛點頭:“我爺爺馬上就不成了,喝一口神水,現在精神極好。”
“對對,神水神水!”頹然放棄的中年猛一拍巴掌,身形一閃便已經鉆出了眾護衛形成的圓,消失不見。
俊逸中年咬著牙,繼續催動元氣,可是發現血液已經徹底不流動了,好像山岳一般的難以撼動。
三世子已經徹底死去!
“神水來啦!”滿臉于思的中年宛如一陣風吹至,手捧一個粗糙的海碗,碗中是清冽的水。
俊逸中年手指一點,令楚經張了開嘴,但清水灌進去,并沒有往肚子里流。
“世子已經喝不下去了。”
“這怎么辦?”
恰在此時,兩人抬頭看,感覺到虛空有無形力量降下,籠罩了自己。
隨即,瓊漿般力量直灌身體,無窮的生機瞬間在身體里洶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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