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這些日子施展天眼通以來,慢慢總結下來的經驗與教訓,還有一些反思與體悟。
神通確實強大,可無視時間與空間,遠近無所謂,過去未來也無所謂,只要自己想看便看得到。
自己能看到過去,知道因果,看到未來,知道命運的軌跡,從而撥轉一下,改變其軌跡。
他感受到了命運的力量,是一種糾偏的力量,強行要把命運送回原本的軌道中去。
他有時候諸多努力之下才能真正改變其軌跡,尤其是死劫,想要改變當真千難萬難。
就像楚靈,當初花了多少時間才真正化掉了她的死劫,現在還要每天看上兩三次,避免還要回到老路上去。
不過死劫與死劫又不一樣。
有的只是一線之隔,稍稍一變化,就能轉危為安,而有的死劫卻是必死無疑,怎么改變都無法避免。
楚靈是必死之局,所以困難重重。
當初李鶯的死劫則是一線之隔,稍一變化,則直接化解掉,也不再糾偏。
他漸漸領悟出天地之間,有生死之力,也屬于陰陽的一種,是有生必有死,生死相伴。
有時候死力強橫,想要打敗它,就需要諸多的力量,而有時候死力微弱,稍稍一用力便可擊潰。
這種感悟讓他對天地的理解更深一層,同時修為也猛進一大截。
他通過感悟,現在發現,個人的死劫是如此,而天地之間的大劫則不一樣。
天地的大劫,所牽動的力量更加強大,想要改變其結果也更加的艱難。
四面八方的力量都在糾偏,自己的改變則顯得微不足道,很難徹底改變未來大勢。
所以大勢不可逆。
大乾大永大云廝殺便是大勢,天下一統也是大勢,正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不知道大乾與大永大乾是不是已經分得夠久,到了合的時機,他隱隱覺得不太妙。
天下一統在自己看來并不是好事,可是大勢恐怕正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可是在天眼通所見的時間范圍內,三朝還在廝殺,還沒能一統。
這期間不知要有死多少人。
自己努力嘗試,試圖改變這種大勢,但終究是更好還是更壞,實在無法預料。
這結果好壞是要上千年的時間長度才能證明的,暫時看不到那么遠。
現在的自己,只能遵循本心而行。
“師父。”徐青蘿輕盈飄落下來,帶來淡淡幽香與清氣,明眸打量著法空。
她低頭拔草之際,不時的抬頭一瞥法空,忽然從法空的眼里看到了迷茫。
她大是驚奇,毫不猶豫的飛身躍起,落到了法空跟前:“可是有什么事嗎?”
法空看向她,笑了笑。
徐青蘿道:“是有什么難事嗎?說來聽聽唄。”
她越發篤定法空有心事,有難決之事,精神大振,迫不及待的想聽一聽。
法空道:“趙千鈞的死劫,我在想著要不要化掉。”
“趙千鈞?那個天海劍派的掌門?”徐青蘿道:“他要是死了,會有大麻煩吧?”
如果不是這樣,師父根本不會理會趙千鈞的死活。
法空輕頷首:“死了之后,天海劍派會失控,徹底亂起來,攪得天下大亂。”
“就沒人能控制得了天海劍派?”徐青蘿仰頭問道:“難道皇上也不行?”
“那……冷師姐呢?”
“也不行。”
冷飛瓊如果不拜自己為師還好,一拜自己為師之后就在天海劍派弟子心目中徹底失了威信。
除了極少數忠心耿耿的,還在暗中跟隨,大多數都對她不屑甚至痛恨,根本不可能聽她的。
這也是冷飛瓊拜自己為師的目的之一,算是徹底斬斷與天海劍派的瓜葛。
這樣皇上放心,諸臣也放心。
否則,一個天海劍派的前掌門留在皇宮吹枕頭風,天海劍派豈不是一家獨大,諸能放心?
“冷師姐也不行的話……那宋姐姐呢?”徐青蘿道:“她身為趙千鈞的意中人,應該可以借到趙千鈞的威望吧?”
徐青蘿蹙眉:“那天海劍派內部沒人有足夠威望,能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
“彼此不服氣。”法空道:“十二脈原本就有齷齪,一但沒有了壓制之人,誰也不服誰。”
自己現在只掌控了一百二十名頂尖高手,憑著一百二十名頂尖高手,確實可以控制天海劍派的整體走向。
可現在他們都在鎮龍淵,兩個月內沒辦法回去,而趙千鈞之死近在眼前,大亂也在眼前。
“群龍無首,自亂陣腳,而且他們還會有瘋狂之舉,會對外狂攻吧?”徐青蘿道:“有的攻擊魔宗六道,有的攻擊我們,還有攻擊神武府的吧?”
法空點點頭。
徐青蘿的虛空胎息經不是白練的,思維奇快,而且目光深刻直透核心。
“這樣的話……他死了,麻煩就大了。”徐青蘿蹙眉道:“只能救他啦。”
法空笑笑。
徐青蘿看看他:“可師父又不想救,因為這家伙確實討厭。”
法空笑道:“你覺得如何?”
“無所謂啊。”徐青蘿道:“該救就救,反正想殺就能殺掉。”
法空道:“救了他,可能會因此而導致一些人倒楣,甚至是我們大雪山。”
“兩權其害取其輕唄。”徐青蘿道:“如果救了殺不掉,那確實要慎之再慎,可他沒那么強,師父想殺就能殺,那就暫且救一救,找到不讓天海劍派生亂的辦法再殺他也不晚。”
法空輕輕點頭。
徐青蘿明眸流轉,輕笑一聲道:“師父,你是因為宋姐姐吧?”
法空斜睨她一眼。
徐青蘿笑道:“有宋姐姐在,就能控制得了趙千鈞,就能控制得了天海劍派,如果趙千鈞死啦,那就真控制不了天海劍派了。”
法空哼一聲道:“我沒那么大的野心。”
“是是。”徐青蘿嬌笑:“師父不是想控制,而是想天下太平。”
“干活去!”法空一擺手。
徐青蘿嬌笑兩聲,輕盈如一朵白云飄掠過湖面,落回遠處的藥圃里。
法空若有所思。
宋圓圓確實是他考慮的一個因素。
徐青蘿是越發聰明了,對自己這個師父也越發了解。
趙千鈞一死,天海劍派也就分崩離析,各自為政,短時間內很難找到威望足夠之人。
對天海劍派的控制也就徹底煙消云散。
所以趙千鈞不能死。
不過自己先前的迷茫卻不是為殺不殺趙千鈞而糾結,而是為自己的做法而迷茫。
自己所做所為,到底是消彌浩劫有益于天下太平,還是會形成更大的浩劫?
所以,天眼通還要繼續加深才好,要看得更遠。
而想加深天眼通,需得足夠的信力,還有足夠的愿力,還是要多多救人。
宋圓圓正在自己的精舍里負手踱步,欣賞著盛放的一簇簇鮮花。
金剛寺外院的鮮花格外的嬌艷,不僅僅是茂盛,而是生機盎然的嬌艷奪目。
同樣品種的花,同樣的綻放,可是別處的鮮花與金剛寺外院的鮮花放在一起,就會不由自主的看向金剛寺外院的鮮花。
金剛寺外院的鮮花好像會放光一樣,色彩格外鮮艷,生機格外盎然。
靠近之后,會莫名的生出欣喜與感動,陶醉與沉迷。
宋圓圓看著這些鮮花,心中也莫名的感動,心境格外的輕盈靈快。
她覺得這也是一種修行。
九天玄女神功的心境并不是一味的冷靜,不是冰冷,而是清冷,清冽而靈動,就像古井中的游魚。
心在清冽的環境中,自己卻是要靈動的,不能僵硬呆反,那反而不得其味。
她生出這般感悟之后,虛空降下的力量不由的更加的精純而靈動,更加的快捷。
身體里氣息的流轉更快更從容。
她覺得自己修為漲了一截。
她正陷入欣喜之際,忽然眉頭一挑,扭頭看向藏經閣方向,目光落向蓮花池。
想了想之后,她輕盈的出了精舍,徑直來到了藏經閣前的蓮花池上,看向正負手而立,紫金袈裟閃爍的法空。
“大師?”她上到前頭,來到法空身前合什。
她莫名的感覺法空有話要跟自己說,這種感覺很奇怪很莫名其妙,卻又很清晰。
她相信這感覺。
法空扭頭看過來,露出微笑。
宋圓圓頓時精神一振,忙道:“大師可是有話要說?”
法空頷首:“趙掌門在今天晚上有一劫。”
“今晚?”宋圓圓肅然道:“可是有人要刺殺師兄?”
法空輕輕點頭。
宋圓圓扭頭看一眼皇宮的方向。
宋圓圓舒一口氣。
看來不是皇上要殺師兄,那就好說了,天下間除了皇上,其他人沒那么容易殺師兄。
師兄是有殺手锏的,即使不敵,也能逃得性命。
法空道:“如果想保命,那就提前離開,在今天傍晚之前就要離開神京,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宋圓圓輕輕點頭,隨即蹙眉道:“大師,到底是誰要殺師兄?”
法空搖頭不語。
宋圓圓明白他是不想說,想必是與他有交情之人,甚至可能就是金剛寺的高手。
她笑了笑:“那大師為何改變主意了?”
“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法空道。
宋圓圓明眸瞪大,朱唇張了張,最終笑了:“大師慈悲,多謝大師!”
她覺得法空這話忒虛偽,這幾次見面與說話之后,隱隱了解法空的性情。
感覺法空才更適合修煉九天玄女神功。
見死不救的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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