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道:“大乾武林亂與不亂,我并不能主宰,誰也不能,人心是無法違逆的。”
歸根到底還是源于長期以來的對立,還有前朝遺留下來的恩怨,不斷的醞釀再醞釀,發酵再發酵。
自己縱使神通驚人,也沒辦法完全操縱人心。
李鶯道:“如果讓端王爺做了皇帝,這些麻煩都能解決的,天下各宗都能各行其事。”
法空笑了笑:“你焉知端王做了皇帝,就比先前更好,而不是更壞?”
“端王爺嘛……”李鶯笑笑:“我還是有辦法對付的。”
端王爺的性情極端,但只要把握住了他的脈門,還是很容易左右及影響的。
如果端王爺成了皇帝,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也是他的心腹,不會像其他皇帝一樣防備自己。
那么六道就成了他的真正心腹。
據自己所知,端王對三大宗可沒什么好印象,是有隔閡的,覺得尾大不掉。
他做了皇帝之后,肯定要將六道引為自己的力量,從而壓制三大宗。
到時候,六道與三大宗的地位將顛倒,徹底反過來,那一定很有趣。
法空道:“端王爺成了皇帝,三大宗與六道就打不起來?未必吧。”
先前是三大宗逼迫六道,如果端王做了皇帝,恐怕是反過來,六道是要逼迫三大宗。
六道一直是有怨氣的,一直覺得三大宗與朝廷對自己打壓。
一直很不滿意自身的地位,很想取三大宗而代之。
時機到了,自然是想一泄怨氣,清算舊帳,到時候還是要暴發沖突。
而李鶯這個魔宗,在那個時候也未必能完全壓制得住六道的蠢蠢欲動及小動作。
這便是人心向背,不可抵擋。
李鶯蹙眉道:“你沒辦法壓制三大宗,我卻有辦法壓制六道。”
法空笑了。
李鶯哼道:“你不信?”
“所有人都想做一件事,你能改變?”法空道:“六道弟子對三大宗與朝廷的怨氣,你能消彌掉?”
“可以想辦法轉移注意。”李鶯道:“讓他們將目標對準大云。”
法空道:“大云也不是泥捏的,更何況,他們也會顧慮對付大云時,三大宗是不是在后面撿便宜,甚至落井下石。”
李鶯蹙起黛眉。
這確實不能不防。
所以三大宗與六道的矛盾確實很難解決,只會慢慢的發展,直到最終爆發。
想到這個,確實給人無能為力之感。
法空搖頭:“所以不必太過勉強,順其自然,問心無愧即可。”
李鶯沉默片刻,緩緩道:“我會想全力幫助端王爺的。”
“但愿有一個好結果吧。”法空雙眼再次變得深邃。
李鶯露出笑容。
片刻后,法空收回目光。
“如何?”李鶯道:“端王成皇帝了嗎?”
法空搖頭:“這一次是逸王成為皇帝。”
李鶯哼一聲:“端王還是不成?”
法空道:“有兩位王爺在,端王確實很難有機會。”
李鶯明眸閃了一下。
法空道:“別想著刺殺,麻煩無窮。”
他一眼便看出李鶯的想法。
想要將逸王與英王除掉,那便輪到端王了,索性來個一了百了。
這般念頭是要不得的。
如果殺別朝的皇子,還有一線生機的話,那么殺本朝的皇子,那便是自取滅亡。
尤其她的身份敏感,別說楚雄,便是端王知道了,也一定會心生殺意。
李鶯白他一眼道:“想什么呢,我可沒有起殺心。”
法空笑了。
李鶯道:“我沒那么傻,殺了兩位皇子,則大乾再無我立錐之地。
法空點頭:“你明白這一點兒就好。”
他說著話雙眼再次變得深邃。
片刻后又收回目光。
李鶯道:“怎么看,都沒辦法解去這一劫?”
法空慢慢點頭。
李鶯確實沒刺殺英王與逸王,自己的告戒是管用了,否則,依她的手段,未必不會刺殺。
她膽大包天,而且修為高深,一旦起殺心,逸王與英王的護衛是護不住的。
李鶯蹙眉:“端王爺怎么都沒希望?”
“這幾次看,都不是端王。”法空道:“逸王得皇位的次數最多。”
李鶯明眸閃爍。
法空微笑看著她。
“我不會放棄,總要試一試。”李鶯最終咬著紅唇,聲音輕柔:“正如你所說,未來是可以改變的。”
法空撫掌:“佩服!”
李鶯周身氣息翻涌。
法空搖頭感慨。
李鶯這是打破了心障,直面世間的障礙與畏懼,選擇勇往直前這一條路。
無畏堅定,契合了她天魔經所需心境,修為再次暴漲。
再這么下去,未必就追不上自己。
李鶯閉上眸子一動不動。
玄袍翻涌,獵獵鼓蕩,宛如站在大風里,她晶瑩瓜子臉宛如羊脂白玉凋刻而成,晶瑩溫潤,不似凡人。
法空若非心境堅固,這一刻便要自慚形穢,如見云端仙子。
片刻后,李鶯慢慢睜開明眸。
一縷笑容慢慢綻放,如湖水的漣漪一般擴散,充滿了整張玉臉,容光耀眼。
法空微笑:“恭喜了。”
“唉……”李鶯收斂了笑容,搖頭嘆一口氣。
法空道:“不是應該高興嗎?”
“我感嘆自己縱使一身神功,又有何用!”李鶯嘆氣道:“有力無處使。”
到了戶部,自己神功再蓋世,也無用武之地,自己是要跟那些官員斗心眼斗智謀。
能爬到戶部的,可以說個個都是老油子,狡詐是最基本的素質,其余的各有各的絕活。
自己還真沒有把握能勝過他們。
自己腦子絕對不遜于他們,可是經驗不足,很可能要吃大虧,吃一塹長一智。
可是這幾次大虧吃下來,也就葬送了端王的局面。
法空微笑不語。
“可嘆吶……”李鶯感慨道:“周姑娘沒辦法返回。”
法空搖頭:“即使周師妹回來,也不會到你身邊幫忙的。”
“難道你不想她歷練一番?”李鶯道:“在武林中歷練怎比得上在宦海里歷練?”
官場才是心智的戰場,在武林中更多的是武功,遠比不得官場的驚險刺激。
尤其是周雨這種修煉慧心通明的,官場更是最好的歷練場所,遠勝過武林。
法空搖頭。
李鶯哼道:“你呀,鐵石心腸。”
法空笑著搖頭。
“多謝了。”李鶯道:“這舍利可不是一般的舍利,乃是我在南監察司時搜集到的。”
“有何不一般?”
“是一個家伙在某座古寺的廢墟中所得。”李鶯道。
法空雙眼微瞇,看向掌中的舍利。
片刻后,他慢慢點頭:“嶺北劍派的弟子所得。”
李鶯道:“很機靈的一個家伙。”
法空露出笑容。
李鶯哼道:“你笑什么?”
法空笑著搖頭。
李鶯沒好氣的道:“你知道了?”
“不知道。”
“這有什么出奇的?”李鶯道:“我長得美貌,有人喜歡不很正常?”
法空忙點頭。
李鶯覺得他的笑容格外的古怪,很刺耳,看得讓人牙根癢,忍不住道:“你覺得他如何?”
法空道:“福緣深厚,大有前途。”
李鶯哼道:“你的意思是,他配得上我?”
法空笑著搖頭:“你若這么想,那就算了,別去傷人家的心了。”
李鶯顯然并沒動心,只是覺得稀奇。
她長這么大,沒碰上主動追求自己的,有不少暗戀她,卻都不敢說出來。
個個都自慚形穢,自行退卻,不敢真的付諸行動靠近她,追求她,讓她頗為失望。
她雖然沒有動心,卻覺得有趣。
“他其實知道不可能,還是想要爭取,”李鶯道:“精神可嘉。”
法空點頭:“或者無知者無畏,或者野心勃勃。”
李鶯微微變色:“野心勃勃?”
法空笑而不語。
李鶯明眸閃爍,最終緩緩道:“原來是抱著別樣目的,怪不得如此膽魄。”
她先前已然有這懷疑,只是沒說出來,免得讓法空覺得自己太過功利。
此時法空一提,盡管只是漫不經心的提一嘴,卻讓她頓時肯定了自己的懷疑。
法空道:“有這個可能而已。”
李鶯哼道:“是怕傷了我的臉面吧?”
法空笑了笑,沒有再說。
這個嶺北劍派的弟子確實喜歡李鶯,一見傾心,但處也未嘗沒有攀附之意,并不純粹。
只要能成為李鶯的丈夫,地位與武功便水到渠成,可以省卻奮斗半生。
他開始的時候是傾心,后來則變成了功利,實在可惜。
法空道:“不想看看他到底想什么?萬一弄錯了,誤會冤枉了他呢。”
李鶯澹澹道:“不想再看到他。”
原本是好奇的,想看看他何時退卻,能撐多久,現在卻毫無興趣了,只覺得厭惡,看一眼都難受。
法空道:“他手上還有兩顆舍利,與這一顆是同時發現的。”
“是同一位高僧的?”
“……應該不是。”法空想一下,搖頭。
“你想要另外兩顆?”
“最好一起弄來。”
“……行,我會讓人過去一趟。”李鶯道:“將另外兩顆討來。”
法空露出笑容。
李鶯微瞇明眸:“這家伙竟然跟我耍手段,不給他點兒教訓哪成。”
法空頷首。
李鶯怎么可能硬咽下這口氣?
他不必施展天眼通,便能猜得到這個嶺北劍派弟子的下場,死罪難免活罪難饒。
大約是武功要被廢掉,好好折騰一番。
依李鶯的性情,一旦動手,絕不會讓他有翻身的機會,直接就破了他心境,斷了成為大宗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