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宗因為其特殊性,似是徐長安這樣從下界而來的外門弟子是相對罕見的,不然天明峰給下界弟子居住的北苑也不至于大多都空著,連人都住不滿。
即便是有新踏入修煉的弟子,多半也都是先加入其他宗門,再根據其資質和該宗門對于朝云宗的態度選擇是否將其送入朝云。
所以,其他弟子峰都有著源源不斷的弟子。
只有暮雨峰不同,畢竟如今合歡宗現在的主峰是鼎心峰,暮雨峰除了歷史淵源,已經與合歡宗沒有關系了,這個地方甚至已經隱隱變成獨屬于朝云宗的勢力了。
地位上可能會偏向合歡宗,但是實際上沒有任何派系,一切都是山上一群老女人自己做主,所以在暮雨峰里并沒有多少新鮮血液涌入。
現存的外門弟子,加上徐長安都沒有過五十個,足以見得這個地方有多么“排外”。
暮雨峰收弟子可是很嚴苛的,各種意義上的嚴苛。
畢竟,要長得好看還要有天賦,還是不太容易的。
似是云淺這種純靠“關系”、“樣貌”就能通過的畢竟是少數,但是溫梨還是讓云淺好好修煉,姑娘家,獨立一些總是能給夫家長臉面的。
不過很顯然,云姑娘這樣的人想要好好修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朝云宗公共的白玉臺上,徐長安此時就走在屬于外門弟子的區域里,周邊是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似是一個集市。
徐長安作為暮雨峰唯一的男弟子,在外門弟子,甚至是整個朝云宗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所以他一出現,就有不少人的直接停下了動作,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一些姑娘家只覺得瞧見了清秀的少年,勾起嘴角。
男子則是對視一眼,交流著情緒。
又便好看了?
是暮雨峰那些姑娘所滋潤的吧。
“真生了一幅好皮囊。”
“嘖。”
那些視線里有不善的、有好奇的、也有不解的。
但是在這種地方,也沒有人找他的麻煩,畢竟暮雨峰在百草園鬧騰替他出頭的事情當初也不算是一件小事,眾人都知曉他背后站著一群麻煩的女人。
隱隱的。
徐長安在眾人的口中,有著朝云第一小白臉的稱號而不自知。
也很正常,生活在那種地方,加上暮雨峰合歡宗“余孽”的名頭,他被認為是師姐們的面首理所當然。
不過,徐長安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只要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任由別人怎么想,況且他做事情向來不求問心無愧,放在第一位的始終是只要云姑娘不嫌棄就好。
無視了各種眼神,徐長安心想這里也真的有那起到集市的作用,不少外門弟子在挑選、購買、交換著自己需要的物品。
徐長安走在人群中,只覺得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
原因無他,人家看著都是外門弟子,可事實上那都是有派系的,手上的靈石足夠。
徐長安只是瞥了一眼那攤位上隨意一把飛劍的價格,就眼角一抽,徑直穿過人群,來到了公共區域。
外門弟子試煉的黑石塔也好、集中會武也好,都是在這個區域。
外面雖然也有集中的擂臺,但是那都是高階弟子使用的。
徐長安來到一個奇異的、泛著光幕的傳送門前,確認身份后,走進了傳送門,而后身影徹底消失在原地。
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出現在了一個幽暗、泛著藍光的虛幻空間里,仿佛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了。
徐長安的驚詫只持續了一小段時間,他是第一次進入白玉臺內部的論道場空間,但是也從各種師姐口中了解過了這個神奇的地方。
這里似乎是一個回廊,腳步聲很是清晰。
徐長安在轉了幾個彎之后,耀眼的亮光令他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好一會才看得見東西。
是一個滿是玻璃的水色房間,四周晶瑩如水晶,就連地面也是透明的,中間一條走廊,旁邊是無數個小方塊。
一眼望不到邊足足有上萬個小房間,還都是透明的水晶之色,泛著七彩的光芒。
按照秦嶺所說的,這些小房間就是一個個獨立的空間,里面有正在修煉、比武、闖蕩模擬秘境的各種弟子。
徐長安正愣著,忽然聽見了一個一個熟悉的聲音。
“徐小子?你怎么到這兒來了”叫他的是一個女人,就坐在不遠處執事臺后的椅子上,瞇著眼睛,看起來弱弱的。
徐長安眨眼。
居然是熟人?
眼前的女人身上有著暮雨峰的繡紋,正是暮雨峰上的前輩。
也是,暮雨峰不屬于任何派系,所以上面的一些人正合適在朝云宗公共場合工作,像是眼前這個前輩,她現在的工作就是給進入這個空間的弟子們“開房間”。
“前輩。”徐長安一愣,走過去,還沒有開口女人就打斷了她。
“誰是你前輩,你這個沒人要的小子,說了叫我師姐。”女人撐起身子,隨后打了個哈欠。
“師姐。”徐長安無奈。
他這個前輩,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干什么都有氣無力的,所以經常會做類似于看守藏經閣的工作,倒也落得清凈,徐長安十次見到她十次都是這個懶散模樣。
“咱們山上不是有入口嗎?你還特意跑到這偏臺上做什么。”女人問。
“師姐,咱們那兒……沒人。”徐長安無奈。
“沒人?哦,我忘了。”女人點頭。
暮雨峰多年沒有新弟子,所以做什么事情都得來公共區域。
“我過幾日與她們把山上的區域開開吧,總是讓你往這邊跑也不太安全。”女人上下打量著徐長安那讓人舒心的樣貌,笑著說道:“你在外頭拋頭露面,只怕惹了不少人不高興吧。”
她都不用偷窺,就能知曉外面那些弟子怎么看他。
“……”徐長安聞言,眼角一抽,輕輕嘆息。
“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負了,就來與我說,師姐給你出氣。”女人看著徐長安那無奈的神情,笑著伸手在虛空中微微一劃,接著說道:“開房是吧,我看看哪里空著,對了……你是要參與外門會武還是先去試練塔看看?”
外門會武與普通的比武不同,都是在她這里登記,然后隨機進行匹配對決的。
贏得人有積分,輸了減積分,攢夠了就能獲得晉升的資格。
“師姐,我……先去試練塔看看。”徐長安說掉:“會武還不急。”
“試練塔?哦,你的等級……是去黑石塔,有了。”女人取出一塊玄晶交給徐長安說道:“右手左拐,放上去就行了。”
“嗯。”
“對了,這塊靈石你拿去。”女人忽然扔過來一塊泛著暗淡光點的下品靈石。
“師姐?”徐長安一愣。
“看我做什么?你以為開放黑石塔不用靈氣嗎?”女人解釋說道:“最低級的黑石塔,開啟一次也要一塊下品靈石,當然各峰弟子在本峰每個月都有兩次可以免費開啟的機會,但是咱們山上的論道場沒開,你若是要在這里用,就必須用靈石。”
“一塊下品靈石……一次?”徐長安瞳孔放大。
“很劃算對吧,虧還是虧的。”女人搖搖頭:“去吧,規矩里這兩次算我這了,然后……一塊靈石就只能進去一層,能闖到第幾層就看你的本事了,就算你第一次就失敗了,這一塊靈石也消耗掉了,能明白?”
“明白。”
“以你本事,就算沒有挑選功法,第一次闖個七八層,應當也沒有什么問題。”
“……最好。”
“少年人有些信心嘛。”
“去吧。”
“麻煩師姐了。”
徐長安彎腰行了一禮,隨后消失在走廊盡頭。
徐長安離開后,女人青蔥般修長食指輕柔太陽穴,提起了些許精神。
仙人轉世?
自己見了他那么多次,怎么就瞧不出來,哪里像是仙人轉世了。
倒是越來越好看了。
若是能摟著睡一覺,一定會很好,自己說不得都能再漲一個小境界。
打了個哈欠。
她總是困乏著,這也是一種獨特的修行。
不知道……徐長安以后愿不愿意跟著她修行,畢竟每天只需要睡覺就可以變強。
正想著,女人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她看向自己給徐長安開的那個房間,發現內部出現了一些變化。
“嘖,都隔著盯著是吧。”她瞇著眼睛。
在徐長安的身份令牌接觸論道場的那一刻,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著這邊了,而黑石塔的難度……也已經被人拔高,遠遠超過了普通弟子能夠應對的級別。
“你們要做什么?他這是第一次,就不能溫和些?”女人無奈。
“仙人?誰知道是真仙人還是真仙人……算了,難點就難點吧,也是好事。”
又不是故意為難徐長安不讓他進入內門,只是測試他對于各種環境的適應能力,又沒有惡意。
就算他一層都過不去,還不是搶著要?
“你們也是狠。”女人看著細節,眼睛睜大了一些。
她們居然花大價錢給徐長安造了一個獨立的空間,那房間里的一切都是這些女人照著現實某處復刻的。
甚至有一些都是她們少時親自經歷過的險境,直接造了出來。
這哪里是一個普通開源境弟子能夠應付的來的?
……果然是寄予厚望。
傳送門前,不知道自己被暮雨峰前輩們擺了一道的徐長安正沒出息的看著掌心的下品靈石,嘆息。
黑石塔開啟一次就要一塊下品靈石?
靈石在修行界通用,大抵是一百塊下品靈石換一塊中品靈石,以此類推。
而徐長安,要知道他全部身家,也不到二十塊下品靈石。
換一個方式理解,這大概就等于他生活在北桑城,但是存款只有幾貫錢,在小地方可能足夠使用的,但是這里可是朝云宗,二十塊下品靈石,和沒有也沒有什么分別了。
十幾株草藥,幾顆丹藥,幾張驅妖符,大概就用完了。
這也沒有辦法,他練氣境能接的任務,幾乎全是貢獻點相關。
執事殿每個月倒是可以選擇要靈石,但是徐長安沒要,都換成貢獻點了。
畢竟,貢獻點用靈石可買不到,獲得方式只有那幾種,而用貢獻點在宗門買東西顯然要更劃算,內部都有折扣。
所以,靈石暫時就用不到,畢竟他也不需要和其他弟子進行交易,才會出現渾身上下的靈石加起來都買不起一顆開源丹的情況。
“要……接靈石相關的任務了。”徐長安心想這件事提醒了他光有貢獻點不行,靈石也要備一些給云淺花了。
還有就是,每個月前兩次開啟黑石塔免費,這也還算人性化。
還好今日遇到了師姐,不然……他豈不是要自己掏靈石了?
再次在心里感謝了一下師姐的“大方”,徐長安深吸一口氣,走入了傳送陣。
黑石塔,是等級最低的、開源境初期可以闖蕩的試練塔,用來磨煉實戰,一共有二十層,而只要過了第十層,就可以獲得進入內門的資格。
徐長安清楚這件事,但是就好像秦嶺說的,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這里是……”一陣眩暈感之后,徐長安凝視周圍陌生的場景。
他此時出現在了一片雪山上,密集的雪花,洋洋灑灑的從空中落下。
“這就是黑石塔?”
冷風吹過,徐長安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不是冷的,而是驚得。
因為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朝云宗上,雪峰連脈如巨龍,天上還飛著雪花,那雪花落在他的面上,分明就和普通的雪花有著一模一樣的質感。
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后者轉化成了點點水漬 徐長安現在知道秦嶺讓他見到黑石塔后不要驚訝……是什么意思。
不遠處有一個發著光的石碑,上面明晃晃的寫了個“一”字,代表這里是第一層。
徐長安走到石碑前,看著上面的銘文,隨后便了解了許多。
這里的一切都和現實一樣,受傷了痛楚也會等比傳導到魂魄,如果不幸死了,那就會被傳送出去,再想進來就要重新花費靈石了。
“明白了。”徐長安點頭,看著周圍的雪虐風饕。
他今日不是來闖關,是來體驗難度,好選擇接下來的功法的,所以不似以往那樣謹慎。
第一層……敵人在哪?
要怎么通關。
第一次進入黑石塔的徐長安,完全不知曉試煉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還看著黑石塔說明的徐長安忽然察覺到了什么,他猛地回頭,只見在雪花中有一道細碎如星的光芒閃耀。
“糟了!”
徐長安瞳孔放大,他腳下猛地用力,身子在風雪中劃出一道虛影,整個人猛地向后撤退,身下揚起大片雪花。
“嗤!”
數道鋒利的劍氣貼著他的身體劃過,消失在風雪中。
他的衣裳劍氣斬過,衣角被整齊的切斷,部分起了大片的冰花,冷氣徹骨。
“不講武德……這就開始了?”徐長安站在風雪中,死死盯著遠處。
此時,一抹鮮紅從他面頰細碎傷口上緩緩流淌而下,轉瞬化作冰渣。
很險啊。
差點人就沒了。
不過,還好是小傷。
可是,就在徐長安做好了一切戰斗準備的時候,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化作碎片,世界碎片上,映著他受傷的面頰和驚詫的眼神。
此時。
整個黑石塔、乃至論道場都瞬間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