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云淺對于和他一起撐傘感到無比的高興,徐長安輕輕搖頭,心里僅剩的幾分旖旎隨著她的腳步聲湮滅在積水中。
徐長安轉過頭看了云淺被風雨完全浸濕的身子一眼,勾起嘴角。
“小姐,與我一同撐傘感覺怎么樣?”他說道:“是不是……還是我幫著你擋著雨好一些?”
“很好。”云淺迅速說道。
此時,因為一把傘規矩的撐在頭上,所以她們兩個人各自只有半身還干燥著,包括面上也沾染了許多水珠。
徐長安停下腳步,看著云淺面上那已經被雨水破壞的妝容,伸手拂去她眉上的水珠,無奈的說道:“就這么想要與我一起承擔風雨嗎。”
云淺一動不動的等著徐長安替她擦拭著面容,呼吸緩緩落在徐長安的手腕上,輕聲道:“這不是應該的嗎?”
她因為特殊的原因,不愿意過于插手徐長安的事情。
那么與他同風雨,便是僅有的介入他身邊事情的機會。
“應該的……算是吧。”徐長安看向不遠處的主樓,無奈的一笑:“就好像這次,讓先生這樣幫咱們,也有你的一份力。”
云淺“魅惑”了李知白,自然也算是有功勞的。
“什么意思。”
“咳,沒什么意思。”
徐長安注視云淺那“天真”的模樣,笑著說道:“與小姐不一樣,我倒是指望著你以后修煉起來……替我遮風擋雨呢。”
“以后?”
云淺聽著雨落傘面,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
“我這樣沒出息的人,自然是愿意吃軟飯的。”徐長安笑的更燦爛了:“等到小姐修煉有成,我可是很愿意做一個小白臉的。”
畢竟他現在于朝云宗之上的名聲,就是姑娘們的面首。
“吃軟飯……依靠著我……”云淺理解了,不過她卻沒有接著徐長安的話往下說,而是認真了許多,松開了抱著他的手臂,后退一步。
這一下便退到了雨里,徐長安也不想著討她開心同風雨了,立刻將傘送到了她的頭上,自己暴露在雨中。
“怎么了?”徐長安看著云淺面上的幾分嚴肅,不解。
“說什么依靠著我……你分明是不會喜歡的,為何要說這樣的話。”云淺說著,輕輕咬唇。
若非是她很了解夫君,真要以為他是想要她保護、真的想要做一個混吃等死的面首呢。
若是她真的聽信了徐長安的話,暴露了自己的修為去讓他吃什么軟飯……得到的下場一定遠遠不如現在。
“啊?”徐長安注意到云姑娘微微咬唇的樣子,一時間心跳漏了一拍,馬上走過去與她靠在一起:“小姐你怎么了?我……我只是說幾句玩笑話啊。”
他一直以來都在努力、想的也不是吃軟飯。
他這樣說,其實只是想要刺激一下云淺“積極向上”的心,讓她以后好好修行,順便開一下玩笑……哪里知道云淺為什么的忽然不高興了。
“我知道是玩笑。”云淺沉默了一會兒,心想她很不喜歡他說這樣讓自己誤解的話。
如果她笨一些、天真一些,真的信了他想要吃軟飯去擅自插手了他的事情而被厭惡了……那該怎么辦?
這對她而言是天底下最為重要的事情,自然會無比的認真。
“小姐……你沒事吧。”
云淺:“……”
“沒事吧。”
云淺:“……”
云淺正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便沒有理會他。
雨水更大了。
“……”徐長安眨眼的頻率加快了很多。
一時間也懵了。
怎么不然不理自己了。
他說了什么不能被原諒、十惡不赦的話了嗎?
沒有吧。
不過……
徐長安看著姑娘那輕咬櫻唇的模樣,反而心動、高興了起來。
因為會鬧別扭,這說明云姑娘進步了。
她真的有幾分普通姑娘家的味道了……這樣下去,說不得有一天她真的能將心從他的身上挪開,找到她真正想要追求的“寶物”。
姑娘這樣大的進步所帶來的喜悅,幾乎一瞬間就擊碎了徐長安心里的不安。
徐長安看著云淺那平靜、但是一瞧就在鬧別扭的模樣,笑著說道:“小姐,你怎么了。”
云淺依舊沒有理會他,她還是沒有想明白,她應當怎么去做這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不理人?”徐長安眼睛瞇起了一些,他一時間福至心靈,拿著傘低頭看了一眼姑娘被一層淺淺雨水浸透的繡花鞋,溫和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
“阿……阿淺?”
正在思考的云姑娘身子像是過了電,腦袋里的事情全部被兩個字擊碎隨后填滿,她暈乎乎的抬起頭,水潤的眸子盯著徐長安:“你方才喚我什么?”
簡單的兩個字,便讓她的耳垂起了血色,面上一陣發燙。
“原來還是理人的。”徐長安咳了一聲,注視著姑娘面上的殘妝,說道:“好了,小姐究竟是怎么了。”
“我……沒事了。”云淺見到徐長安不肯正面與她說,也沒有失望。
倒不如說,她是很沒有出息的人,只是這樣她就已經很滿意了。
果然……
那李知白真的是很厲害的人,只是給她點了一個妝能夠起到這樣好的效果。
將徐長安的“親近”歸功于妝容的云淺,更喜歡李知白了。
興許是被喚了一聲,姑娘此時身子有些沒力氣,便重新依靠在徐長安的身上,絲毫不在意他渾身的雨水。
“我……”云淺小聲開口,在徐長安耳邊說道:“我有時候摸不清楚你在想什么。”
徐長安感受到云淺身子微微顫著,不再說玩笑話,認真的攬住她的腰,送過去源源不斷的溫潤靈氣,回應道:“什么意思。”
“你、你先停下。”云淺輕輕推了一下徐長安。
她本來就心動不已,如今在感受到帶有他氣息印記的靈氣朝著自己丹田涌來,一時間只覺得自己更沒有力氣了。
“哦。”徐長安聽話的松開手,他知曉云淺是真的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呼……”
徐長安松開手后,云淺心口微微起伏,深呼吸幾聲后,這才重新回歸了認真的模樣,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真的想要凡事都讓我來嗎?”
徐長安本來忍不住看向姑娘發紅的耳廓,聽著她說的話后忽然一怔。
凡事都讓她來?
徐長安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是在說,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做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呢。
“小姐想要說什么。”徐長安終于認真了起來,因為他“猜到”了姑娘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云淺指節捏的發白,面上卻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如果你愿意,從現在開始……我便可以隨你的愿。”
天底下沒有她做不到的事情——除了讓他高興。
所以,為了這件事,哪怕徐長安只是說了一句玩笑話,她也會去認真思考。
徐長安腦袋上飛起了幾個問號:“意思是,我說一句話,便可以不用努力了?”
不用努力了……
吃姑娘的軟飯嗎?
“嗯。”云淺點頭。
她以往也說過如果他不愿意努力了就與自己回島上,但是這樣直白的說出口還是第一次。
徐長安看著暴雨落在地上,卷濕了姑娘的裙角,他心底最后的旖旎消散的干凈,只剩下了嚴肅,他認真的回應云淺:“我不愿意做這樣的事情。”
玩笑歸玩笑,真讓他依靠著姑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云淺得到了這個答案,她就知道純粹只是玩笑話。
“小姐很失望?”徐長安問。
“有一些。”云淺語氣一頓,看著天上的陰云密布,緩緩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曉我的秘密……這次是個很好的機會。”
“我想要知道的,我會用其他的方式去探知。”徐長安搖搖頭。
依靠姑娘生活?
“能有底氣說出這種話,也是因為你背后的家族吧。”徐長安苦笑著:“所以,若是我方才同意了,你就回去聯系家族……到時候,小姐回歸千金的身份,我就變吃軟飯的贅婿了?”
這是他所理解的,最為可能的方式,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不然,他無法理解姑娘為什么要與自己說這樣的話。
“不全是這樣。”云淺不會欺騙徐長安,但是如果他期望自己有家族,便可以真的有。
沉默了一下,云淺繼續說道:“不愿,便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她重新依著徐長安說道:“我會當真的。”
“那我以后都不說了。”徐長安心想姑娘似乎很希望自己吃軟飯?
也是。
她是覺得自己這樣太辛苦了?
倒是可以理解。
“這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嗎?”徐長安攙著云淺,無奈的說道:“小姐方才的模樣,我還以為我犯了什么大錯呢。”
云淺抿去了不少的胭脂,嗆的咳了一聲,接著說道:“這……對我而言很重要。”
“是嗎。”徐長安沒有追問。
云淺感受到夫君的溫度順著手臂傳過來,垂下眼簾。
當然重要了。
如果徐長安同意了,那么接下來他們的生活就會發生巨大的改變,她會完全變成夫君的許愿機,完成他一切的愿望。
云淺很喜歡做這樣的事情,因為她切實幫到了他。
可她是滿意了,但是……
徐長安未來的路就被縮短了,這樣的他會失去很多生活的樂趣,相對的……他對這個世界感到厭煩的時間點也會大大提前,那就是云淺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所以,她才會一直在思考這樣重要的事情,可惜還沒有想明白就被一句“阿淺”偷襲,腦袋徹底亂了。
不過還好,他自己有決斷,那句話真的純粹是玩笑話。
此時云淺的思緒是失落里帶著慶幸,還有濃郁的心動……若非是徐長安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她要矜持,她可矜持不起來。
“我沒事了。”云淺說道:“走吧。”
“嗯。”徐長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隨后嘆氣。
姑娘背后究竟是怎么樣的家族啊,好想知道。
但是又不能問。
他現在反而有些后悔了,方才若是真的答應了……便可以知道她的秘密了啊。
不過徐長安有一種感覺,那秘密他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然只怕一切就無法挽回了。
兩個人各懷心思。
徐長安帶著云淺自雨中走出進入了主樓下方的殿中,便收起了雨傘,松了一口氣后看著面前狼狽的姑娘,笑著:“看看你,都讓淋透了。”
云淺黑白的長裙緩緩向下滴著雨水,很快就在身下蓄起了一個小水洼,本來完美的妝容早就被破壞的狼狽,頭發被風吹的凌亂,些許亂發就這樣貼在面上。
“你也是。”云淺取出手帕,擦著徐長安面上的水珠。
“好好修煉到如今,結果碰上了大雨卻不能用修為……真是憋屈。”徐長安笑著,可看不出來一丁點憋屈的意思。
反正他有靈力保護云淺,不怕她受涼,淋了雨……姑娘反倒更好看了。
“咱們這個樣子,可不能去見先生。”徐長安看了一眼樓上,說道:“不過先生已經知道咱們來了,不然……這門可不會是開著的。”
但他還要去先通報,不能就這么帶著云淺上樓,這也是禮數。
徐長安向前踏出了一步,身上的水潤瞬間蒸發。
云淺拿著手帕正給徐長安擦水的手頓了一下。
修為……也有不好的地方,她不喜歡。
徐長安走到云淺的身后,以靈氣緩緩拭去她身上的水潤,替她整理好頭發。
猶豫了一下,徐長安還是將云淺面上殘留的妝容全部洗去,這樣一來……她又變成那位不施粉黛高冷的仙子。
“對了。”
徐長安看著云淺失去了妝容,似是有些悵然若失的樣子,勾起嘴角:“小姐知道我方才為何拒絕知道你的秘密嗎?這可不是我不愿意吃軟飯。”
自家妻子的軟飯吃的天經地義,他拒絕當然有他的理由。
果然,云淺被吸引了注意力,她問道:“為什么?”
“我可是說過要保護你的。”
徐長安整理了云淺裙上的褶皺,認真的說道:“答應的事兒,我不會忘。”
吃軟飯,那不就成姑娘保護他了。
云淺眸子輕輕一顫,隨后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不高興嗎?”徐長安很意外,他還以為自己這樣說,姑娘會喜歡的不得了呢。
“有在高興的。”
云淺說著,白皙手指放在自己擦去了唇脂的嘴角,平靜的說道:“現在……我已經沒有妝了。”
沒有妝,可以親近她了。
云淺話不說完,但就是這樣才撩人,這也是她的矜持。
“呃……小姐,先生就在樓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