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愛是什么?
對于云姑娘而言,毫無疑問這是要凌駕于“喜歡”之上的喜歡,是她想要追求的東西。
因為重要,所以才會去認真思考背后的東西,甚至做出了想要從徐小花和徐長安之間親近的關系里去得出“這也算是一種恩愛”的詭異結論。
可是這次徐長安清楚的知曉了姑娘想要的,卻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
這讓云淺對于恩愛兩個字的含義更加在意了。
而這也是徐長安想要看到的。
與“紅杏出墻”、“鴇母”不同的是,徐長安樂意看到姑娘對恩愛感興趣,就好像他其實很愿意見到云姑娘努力學習學習如何吃醋一樣。
所以,他會用時間來告訴云淺恩愛和情愛的分別,因為有時候這兩個感情并不需要分的這樣清楚。
他忍不住觸碰云淺的耳廓是情愛,能夠克制不去折騰姑娘算不上是恩愛,但這也是一種尊重。
但是作為夫君,刻意吊起了云淺的好奇、挺著一幅壞心眼欺負人,總歸是做了一件很壞的事情。
所以,他需要給姑娘一些安慰。
天明峰北苑,時間已經不早了,那一輪從各方面去看都不甚對勁的大日終于可以“逃開”去休息。
終于可以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了。
明日,換成往日那正常的太陽。
此時,在修仙者的眼里,雖然能夠感覺今日太陽落山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卻無論如何無法想到,那“大日”想要逃離的意愿有多么強烈。
沒辦法,縱觀古往今來,沒有任何存在聽見了姑娘口中那句“此后的太陽便不能直視了”后還能穩下心態來。
日出的太陽美麗。
之后變刺眼,無法直視。
再想看清楚,就是日落的時候。
如今就是日落,卻沒有幾個人有心情看景色了。
暮雨峰上意外的有些冷清,可能是徐長安和云淺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暮雨峰,也可能是之前大雨的時候姑娘們都瘋夠了。
所以,這個時候,平日里那些不喜熱鬧、性子喜靜的姑娘們走出了房間。
溫梨披著一道雪貂掛金絲的披風走在小路上,撐著黑色點著梨花的雨傘,墨色的碎發捋在一側,露出一雙幽邃的眸子。
她往日出門不會用披風將自己包裹,因為不會覺得冷。
今日,卻想都不想的使了披風。
“為什么……呢。”溫梨眼睛里閃過些許的疑惑。
她走到了徐長安的庭院外,腳步頓了頓,輕輕朝著院子伸出手。
銀光閃過,一只貓兒就這么出現在她的懷中。
小花睡的很香,興許是因為它此時被一件衣服裹著,而衣裳上的氣息讓它無比的安心。
“師弟……真是慣著你。”
溫梨看著裹著貍花貓的、一件她十分熟悉的衣裳,看著衣裳里留下的幾個拇指大小的靈果,搖搖頭。
她終于沒有將小花帶走,而是將它送回了徐長安的住處。
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并沒有資格教訓小花,對方與她一體同心,本質上并沒有什么分別。
可以說是姐妹、甚至母女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因為將身上所有的“罪惡”全部推卸到了一只妖族身上,溫梨對于這個小家伙更多的是愧疚。
也不算是推卸。
她尚未修仙時,在戰場上所做的殺戮的確有很大一部分是收到了半妖血脈的影響。
自己第一次覺得師弟是與眾不同的人、想要與他接觸是什么原因呢?
溫梨覺得,興許是徐長安得知了貍花貓是被撿回來、來歷不明的妖族后,卻依舊不帶有先天惡意的去對待它?
又或者是他真的是個很貼心的執事。
送走了小花后,溫梨想著裹著小花的衣裳,緊了緊身上的雪貂披風,但是依舊無法掩蓋從小花身上傳來那濃郁的男子氣息與說不上來的安心、溫暖。
溫梨知道自己今日出門,為什么非要找出那一次沒有穿過的雪貂掛金絲披風了。
她眨眨眼。
在想一件事。
若是她現在動手將貍花身上的衣裳搶下來給梨花披上,會發生怎么樣的事情。
也只是想想。
溫梨正要離開的時候,卻忽然一愣。
因為她看見了一個女人正站在徐長安的后院小坡前,正在“覬覦”庭院里的果子,而這個女人的身份……讓她十分意外、甚至可以說是驚愕。
“李……李師?”溫梨嘗試的喚了一聲。
“嗯?”李知白蹙眉,將視線從徐長安后院的果樹上移開,這才看見了溫梨。
李知白也愣了一下。
因為她差點沒有認出溫梨來,畢竟和徐長安一樣,她也只是在溫梨剛踏入修煉、打基礎的時候教過她半年而已。
但是……
這個姑娘,是她印象中的溫梨嗎?
溫梨會穿裙子嗎?
李知白的視線在溫梨腦后紅色頭繩、雪色披肩下若隱若現的黑色長裙上掠過,有些怪異的說道“溫丫頭?”
“溫梨見過李師。”溫梨走過來,屈身行了一禮。
雖然好奇,但是她沒有詢問李知白來干什么的,畢竟她和李知白說不上熟悉,只是學生與老師之間的尊敬,她只是隱隱知道李知白是和她師父一輩的存在,具體的……不清楚,不然徐長安也不會對李知白的存在一頭霧水。
李知白只是出來走走,透透氣,做一下一會兒去“家訪”的準備。
她來徐長安這兒看果子倒沒有什么意思,只是……好奇。
好奇,讓朝云宗掌門惦記的水果樹什么樣子。
不知道能不能拿來煉藥?
“好久不見了。”李知白看著溫梨那有些凌亂的眼神、忍不住凝起的柳眉,也有些感慨。
這和曾經讓她都覺得颯的驚艷的丫頭,如今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李知白忽然想起了,溫梨師父送胭脂來時候質問她的話。
“師姐,我這邊遇到了一些麻煩的、關于阿梨的……”
“阿梨?發生什么事情了。”
“那要問問你的好學生了。”
“長安?他能把溫丫頭怎么了。”
李知白那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睛忽然就將一切串聯起來了。
她也算是個名偵探了。
“我有些知道,你師父找我的意思了……”李知白怪異的看著溫梨,曾經溫梨在她眼里不是一個女子,自然不會往這方面去想。
如今再見到溫梨在徐長安住處轉悠,很難不洞察一切。
“李師?我不明白。”溫梨有些奇怪。
“你怎么在這兒?”李知白問。
“想要來見見師弟,就來了。”溫梨輕聲道。
聽著溫梨那坦然的話,李知白忽然愣住了,即便是她也沒想到過溫梨會這樣坦誠,這種心情難道不會想要去隱藏嗎?
“阿梨,他正和妻子在一起吧。”李知白緩緩說道。
“嗯,我知道。”溫梨有些奇怪:“怎么了?”
“沒什么。”李知白搖搖頭,與溫梨告別之后離開了。
她有些明白,自己誤會了。
這是個還沒有摸清楚感情的丫頭。
徐長安是個很好的人,李知白自己都喜歡,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李知白喜歡專一的人,徐長安就是專一的人,他有分寸,知道怎么去做。
只是,李知白覺得溫梨這樣的性子挺好的,坦然一些、就好像一根干干凈凈的線。
李知白可不知道,即便是溫梨,也會在徐長安看向她房間那一幅未完成的畫作時,起身將其蓋上。
“少女的年華……”李知白感慨了兩句,忽然腳步僵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依舊面帶疑惑、逐漸有了女子魅力的溫梨,再看看自己這一身枯舊的道袍。
紅日偷偷落下,將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
“難道我已經老了?”李知白心里忽然起了一個念頭。
不不不。
云淺可是喚她一聲姐姐的,她自然不會老。
以往不會在意年齡的李知白,此時卻不愿意承認這一點。
“也找一個道侶?”
連溫梨這個當初一點女人味的孩子都變成這樣了,她活了這么久,卻只有丹藥作伴。
只是,李知白面色忽然僵硬了一下,她返身,走過去抓住溫梨的手。
“過來與我聊聊天。”
“李……師?”溫梨愣了一下。
她和這位嚴肅的先生,可沒有什么好聊的。
“你覺得長安未來是學劍好一些嗎?”李知白說道。
聽到是正事,溫梨松了一口氣,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
李知白和溫梨聊得還算可以。
距離去徐長安那兒還有一些時間。
至于說忽然找人聊天的真正原因,那就只有李知白一個人知道了……她其實只是忽然想要找一個人說話,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畢竟,當李知白發現她提起道侶兩個字,內心里閃過的卻不是什么男人,而是祝桐君的時候,整個人都凌亂了。
哪怕想的是自己學生、是徐長安也行啊。
那至少還說明她的心還年輕呢。
仔細想來,是祝桐君給的那一壇“玉露酒”搞得鬼。
溫梨和柳青蘿是兩個極端。
往小氣一點說。
一個人大氣,一個人小氣。
所以,柳青蘿很小氣。
只有柳青蘿坐在窗前,怔怔的看著那一輪紅日,身上燃燒著一層一般人所看不見的火焰——那是她的火屬性天賦,是仙品,是被認證過的“好天賦”。
柳青蘿雖然此時不太能理解,但是和仙品天賦已經完全結合的她本能的覺得這天上的太陽不太對勁,但是大家都知道今日的太陽不對勁,她也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
倒是那正落下的“大日”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分出一縷精華悄無聲息的融入進了柳青蘿周身的護體靈力中。
云淺希望柳青蘿能有一個好的天賦,但是她口中的“好”,誰也無法去定義,那自然是越強越好。
仙品就是最好了,但那是常規意義上的仙品,字面意義上——是可以匹配仙人的等級。
仙人的等級能算是好天賦嗎?
區區仙人,當然不配。
所以,柳青蘿的天賦嚴格意義上應當不是仙品,而是與徐長安本來天賦一樣的等階。
興許,可以被稱作“天品”、“道品”也不一定。
天地至理、無常大道怎么會去做討好柳青蘿的事情?
但是她被云淺喜歡。
說不得以后也能給這個世界說上幾句好話呢。
徐長安之外的人被云淺喜歡會發生什么事情,如今可以從柳青蘿身上看出一二來了。
可惜。
柳青蘿望著那一輪落下的紅日,面上映著鮮艷的紅霞。
這不是一個在意的天賦的姑娘,所謂天地的恩賜也罷、討好也罷,都抵不上一句喜歡。
天上落著小雨,庭院里燈火通明,來自秦嶺親自送來火石的光芒照亮了房間,溫暖的光灑在云淺的臥室里。
徐長安將云淺不小心咬了一口的火石小心翼翼的收在一個百寶箱中。
看了一眼廚房。
卻沒有急著做飯,準備晚飯這種事情,還是要等先生來了再開始。
都是自己人,所以不似招待溫師姐那樣的謹慎,可以稍稍放松一些。
很顯然的,此時徐長安已經和云淺離開了暮雨峰的住處,用徐長安的話來說以后可以一起住,也沒有什么好看的,便強行牽著云淺的手回了天明峰。
至于說那熟睡的徐小花,徐長安本來有想要將小花帶去北苑的意思……但是一想到云淺對著一只貓兒胡思亂想,還是狠心將睡著的小家伙留在了自己的住處。
當然,出于補償,他留下了一件自己的衣裳保證它睡眠的質量、又留下了幾個靈果,讓小家伙清醒之后不至于餓著肚子鬧情緒。
然后走進房間,看到云淺一手于裙上拽了拽,瞇著眼睛仰起頭,伸懶腰一般舒展著身子,忍不住勾起嘴角。
“小姐今日累壞了吧。”徐長安走過去。
“有些。”云淺點點頭,隨后看向窗外,問了一個讓徐長安有些驚訝的問題。
“落日好看嗎?”
“?”徐長安眨眨眼:“好看……吧。”
他方才光顧著帶云淺回家,甚至還背她走了一段路,哪里有心情在意落日好不好看。
“沒看?”云淺問。
“沒看。”徐長安如實道。
“可你明明說自己喜歡直視太陽的。”云淺說道。
除了日出,便只有日落了。
“這重要嗎?”徐長安攤手:“比起這個……小姐,按摩推拿,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