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總是多愁善感的,興許是經歷使然,云姑娘在如何吃醋上還需要多多練習,但是……在冗雜心思上,也不需要別人教了。
畢竟,徐長安就是容易多想的人,云淺跟著他能學到什么好?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云淺千萬年來難得矯情一次,就被徐長安踩成了粉末。
徐長安也意識到了這件事,自己這樣不太合適。
畢竟云淺難得多情一次。
不過徐長安覺得方式不太多,多情可以用詩詞、賞景、玩樂來抒發,而不是云淺這樣,對著一朵即將死去的花兒發什么癡呆。
什么“花兒死了來年春再開,還是同一朵嗎?”
這問題是云淺能問出口的嗎?都不符合姑娘的畫風。
云淺呆呆的站在原地,想著徐長安的話。
只要好看就是了,管它是不是同一朵花呢。
雖然很有道理,但是能不能用在徐長安身上?云淺不太知曉,畢竟他和那溫姑娘不一樣,不算是花兒。
“小姐,你嘗嘗這個。”
云淺正愣著呢,便感覺到徐長安將一樣東西送到她的嘴邊,姑娘也沒有多想,櫻口微張。
緊接著,一些奇異的香味傳來,她下意識咬了咬,隨著什么東西破開,一些淡淡香氣、混合著苦澀與濃郁回甜的味道在口中漾開,讓云淺忍不住眨了眨眼。
她看向徐長安手上,只見那是一串好看的花兒,藍紫色花朵,花瓣細小而密集,花絲纖細而柔弱,十分的美麗。
“味道不錯吧。”徐長安見到云淺眼神發亮的樣子,再次取下一片幽蘭,說道:“有機會我拿這楹花給小姐做糖漬,味道會更好。”
“花瓣……還可以。”云淺抿了抿嘴,隨后露出些許貝齒,直到徐長安再送進來一片花瓣,她才細細咀嚼著,感受著奇異的味道。
徐徐長安見狀,勾著嘴角。
有一句話說的好,仙子就是要食花瓣、喝露水的。
“小姐,現在還想花的事情嗎?”徐長安露出一幅計謀得逞的樣子,說道:“與其在意這花死了來年再開是不是同一朵,不如想想,明年的天氣,還養不養的出這樣好吃的花,這楹花可是很講究的,現實中究竟能不能養出這等品相的食用品……得看老天賞不賞臉了。”
“……吃?”云淺眨眨眼,接著將那朵白花兒重新插在徐長安耳畔,怔怔的看著他。
“怎么了?”徐長安敏銳的覺得有些不對。
“沒事,本就是……好吃的。”云淺喃喃說道。
姑娘聲音干凈,接著笑了。
她眼前是百花群簇,可姑娘一笑,這人世間的花就都開了。
“花兒,很好吃。”云淺在徐長安不明所以的視線里,緊緊抱住了他的手臂。
徐長安也不知道自己的話又哪里戳到了云淺。
云淺沒有回應,只是垂下眼簾。
她不明憂愁,不通疾苦,于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夫君送來的花兒,享受著那股透入人心的香甜。
又覺得自己已經吃了花兒,接下來,是自己變成花兒,讓他也嘗嘗味道。
云淺感受著口中花瓣殘留的香氣,與徐長安在被雪覆蓋的花圃中行走。
靜靜看著那一朵朵形態各異的花兒,姑娘心想世界上沒有相同的葉,卻有相似的花,同一時間,人與人又是不同的。
她都有各種名字,又憑什么要求他與以前是一模一樣的?
只需要知曉,對于“云淺”而言,“徐長安”的存在是唯一特殊的那個,也就足夠了。
去找個地兒堆雪人玩吧。
之前暴雪迅猛,短時間就積下了大半的雪花,入目一片雪白,鋪天蓋地的雪花如同棉絮,似是要將島嶼整個淹沒。
寬敞的園子中,徐長安正拿著鏟子清理道路上積攢的雪花,目的是弄出一條好行走的路來,以免云淺一會兒腳滑再摔著。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一側坐著歇息,偏著頭看著他鏟雪的云淺,勾起嘴角。
“我也能……有今天。”徐長安閉上眼睛,回憶涌來。
他不好說自己是孤單的人,但是總歸是不合群的。
前世大,大雪紛飛,四處燈火通明,樓下人們三五成堆,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熱熱鬧鬧的,還有許多小女孩在一旁玩雪,堆雪人,打雪仗,歡聲笑語。
也都與他無關。
中二少年都會覺得自己與世界格格不入,徐長安也會有那種想法。
不過在見到云姑娘之后,就好像找到了歸宿,以往這些在他眼里看來純粹是浪費時間的幼稚行徑,會想要去做了。
如今身處雪園,卻心中溫暖,身體也溫暖。
“……”云淺同樣這么認為。
她望著自己手上的手套,眨了眨眼。
這是徐長安給她戴上的,說是以免一會兒堆雪人的時候凍著手。
云淺不甚明白。
因為她在徐長安寫的書上看過,堆雪人時,手指凍的發紅與微癢,這也是其中的樂趣所在。
還有……打雪仗?
姑娘不會和夫君打什么仗,但是……她的確有些興趣。
云淺彎下腰攥了一把雪,閉上眼睛,蓄力了整整半分鐘,再睜開眼睛時候,手中出現了一顆雪白的圓球,看起來松松軟軟的如同糕點,輕輕按上去都會在上面留下一個指紋。
這是云淺做的雪球。
想來,打到人的身上也不會疼,就和她人一樣都是軟軟的。
云淺走到了徐長安的身后。
“小姐,再等等。”感受到云淺靠近,徐長安說道:“我把路開一開,順一下積雪,一會兒你堆雪人也能方便……嘶……”
徐長安話才說一半,就覺得一簇雪花砸在他的后腦處,殘留雪花進入脖頸,冷的他一個激靈。
徐長安:“……”
他感受著雪花在背上融化,緩緩轉過身,對上了云姑娘那水潤干凈的眸子。
“小姐,你……做什么呢。”徐長安輕笑,將手中的鏟子丟到一旁,欺身而上。
“我想要試試。”云淺說著,就看到徐長安貼了上來,一句話的功夫,徐長安的額頭都快要貼到她的臉頰上了。
“試試?又是從書里看的?”
“嗯。”
“算了,從哪里看的也不重要。”徐長安彎下腰,捏起一團雪花:“我可以看做,那是你對我的挑釁嗎。”
“欸……”云淺愣了一下,看著徐長安嘴角那溢出的好似壞人一般的笑容,呆住了。
與她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徐長安看起來,很有興致。
“我怕冷。”云淺輕輕后退一步,雙手緊住了自己的領子。
“我知道,小姐最講有來有回的規矩。”徐長安瞇著眼睛:“我給小姐留了靈力護體,就算冷了點,也是不會染風寒的,難得的機會……呵呵。”
云淺還沒有說話,就看到徐長安已經開始堆雪球了,而且與她那軟榻榻力道做的雪團不同是,徐長安只是搓了搓手,一顆堅實的雪球就出現了。
緊接著,徐長安將雪球丟在地上這么一滾,圍繞著云淺推了一圈,再拿起來……就是一個比姑娘腦袋還要大的雪球了。
“這……”云淺眼睫扇了扇。
要拿這個雪球砸她嗎?
云淺很難得的,產生了退縮的情緒。
也許,她不該丟那個雪球的?
“去。”徐長安輕輕一拋,雪球劃過一個非常短的距離之后落在地上,然后一路滾到云淺裙子的邊緣。
他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搓了下,做出一個打響指的動作。
“砰。”
小小的悶響。
雪球瞬間爆開。
云淺稍稍后退一步,但還是有一些雪花炸到了她的頸間,融化成雪水的同時帶走了熱量,讓云淺微微打了個冷顫。
但是,一點點冷也不重要了。
“這是……我的房間?”云淺好看的眼睛盯著雪球爆開后原地留下的雪雕,那不是別的,正是她在島上的閨房,從床榻、妝臺、衣柜都惟妙惟肖。
“不,是我們的房間。”徐長安提醒云淺,隨后伸手抹去云淺頸間的雪水,搖頭:“可惜是用靈力做的,我操縱的手段還不夠熟練,若是親手去雕,一定能做的更好。”
“已經很好了。”云淺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觸碰地上的雪雕,但是又怕壞了房子的形體,“我以為……這是拿來丟我的雪球呢。”
“我得舍得。”徐長安攤手。
姑娘“無情”,他不能“無義”啊。
就算已經用靈氣保護云淺不會受到風寒,他也不會拿雪球砸云淺,要知道,堆個雪人他都要求云淺戴手套。
“我……也舍不得。”云淺點頭,心想夫君親手雕刻的,這么好看的房間……用來砸她,這未免太可惜了。
暴殄天物,可是要遭雷劈的。
“小姐,我說的舍得,和你說的舍得,是一種東西嗎?”徐長安掩面。
“興許是?”云淺眨眨眼。
“是什么是,算了,小姐你試著堆個雪人,大概就是一個大球,一個小球摞在一起就行了,我以前畫過的,你該是有印象。”徐長安說完,將堆雪人的工具放在一旁,然后重新拿起一側的鏟子,開始鏟雪。
說起來,鏟雪還挺有意思的,看著那積雪一層一層的被除去,有一種莫名的舒暢感。
他不是不想和云淺一起,只是有些期待,若是他不在一側指導,姑娘能弄個什么玩意出來。
“我試試。”云淺學著徐長安的樣子開始團雪球,然后在地上滾動。
許久后。
當徐長安提著鏟子從遠處走過來,見到的是云淺站著,盯著眼前雪人看的模樣。
徐長安走過去,瞧著眼前這個完全不成比例,甚至連球都算不上的“雪人”,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怎么樣?”云淺回過頭問徐長安。
“真是……可愛。”徐長安說道。
“可愛?”云淺聞言,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不成人形、不可名狀的玩意,像是有些疑惑:“很可愛嗎?”
姑娘忽然不甚高興。
因為他偶爾也會說自己可愛。
難不成,夫君對于可愛的定義是這樣敷衍的?
“可愛……丑的可愛。”徐長安一本正經的說道:“至少,比起小姐以前捏的那些泥人……這次已經是有大進步了,至少能看出來是人了吧,你瞧著雪人的腦袋,光禿禿的,多像是一個和尚。”
還記得上次云淺俯身在泥水里捏泥偶,那叫一個丑啊,都不說是不是好看,都不像是人,胳膊捏的像是觸手似得。
這次至少是進步了。
不過話說完,徐長安才意識到。
上次捏泥偶也是在夢里。
不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我有進步?嗯。”云淺沒有想太多,跟著點點頭,看向自己白皙的手指:“我……不擅長這些。”
她若是有徐長安說過神話中的女媧那樣好的本事就好了。
可以捏好看的人兒,到時候就不會缺少女兒了。
現在……
她捏出來的東西,徐長安不當怪物一劍殺了就已經是他能忍了。
“實話說,不怎么樣,小姐若是在我老家,手工課一定是負分。”徐長安笑著:“你還說想要與我學廚藝……”
這做出來的東西,得是哪種黑暗料理啊。
徐長安都不敢想。
“果然,很不好看是嗎。”云淺看著眼前的雪人。
“這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它……我只能說丑的可愛,很有風格了。”徐長安艱難的說道:“栩栩如生,嗯,栩栩如生,看看小姐你戳的這兩個手指印子當眼睛,簡直就好像活著的一樣。”
當然,他是很喜歡的。
如果不是夢里,徐長安一定會想辦法將這個雪人保存下來,以后心情不好了就看一眼,一定可以讓他笑出聲音來。
“栩栩如生……”云淺聞言看著徐長安,說道:“你看著他也像活著的?”
活著?
徐長安沒有太明白,但是姑娘不懂客套話,他也知道,便說道:“我說的玩的,實話說,就是不太好看,一會兒我教你做好看的。”
“我知道了。”云淺點頭,看著雪人頭上那逐漸落下的一道道漆黑。
只見“雪人”黑洞般的眸子泛著幽光,仿佛驚怖的鬼怪與噩夢,在雪光下交映出詭異之色。
“是了。”云淺提著裙子。
夫君的話提醒了她,自己做這些東西時,要記得留心。
云淺拿起路邊的鏟子,將雪人的腦袋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