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我給阿白的玉露酒,怎么到秦丫頭手上了!”
祝平娘手指發顫,她握著那封寫滿了秦嶺心意的信紙,只覺得秦嶺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好像透過紙張出現在她的眼前。
經過了之前的歷練,對于祝平娘輕而易舉的“破防”,徐長安已經完全猜到了。
很難不破防啊,她的心意被李知白轉交給了別人……而且還是轉交給了一個喜歡她的人。
這大抵就是等于,你喜歡的人卻給你介紹相親對象……
簡直就是殺人還要誅心。
“祝姐姐。”徐長安小心翼翼的說道:“酒到了秦師叔的手上,自然是先生主動送過去的。”
“你這是什么輩。”祝平娘咬牙,她理解歸能理解,但是架不住惱怒啊。
徐長安喚她姐姐,卻叫秦嶺師叔,這一下,秦嶺就大了她一輩。
不過,祝平娘轉念一想,點頭:“對,就喚她前輩,老死那秦丫頭,”
徐長安:“……”
“酒……”祝平娘稍稍冷靜了一些,她不甘心的問:“長安,阿白……有喝過的對吧,她不是一下沒喝就送給秦丫頭的……對吧。”
“嗯。”徐長安瞧著祝平娘可憐兮兮的模樣,輕輕嘆息,言語溫柔了許多:“我方才不是說了,我去的時候,先生自己燙酒便喝上了……該是喝不慣,才送予秦師叔吧,畢竟開了封,放著也不合適。”
“你莫要給她找借口,怎么不向著我?”祝平娘咬牙,說著,她便拿起了秦嶺給她的那封信,張口就要讀秦嶺寫給她的情話。
“那個秦丫頭,真是不知羞恥,阿白給她她就要?不知道送回去?也是,她都能寫出這種東西了,你聽聽她怎么說的出口的,我可是她的娘親……”
徐長安看著破了大防的祝平娘,腦袋上起了一條黑線:“……”
拿捏了。
他被祝平娘拿捏,轉眼,祝平娘就被秦嶺完全拿捏。
想當初,他聽到秦嶺說祝平娘可能要當他的面讀信來落她的面子,徐長安還覺得不可能,祝前輩該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可沒想到,真就是讓秦嶺猜了個十成十。
其實秦嶺一開始是讓徐長安不要讓祝平娘當場把信打開的,不過后來覺得如果徐長安不看著點,祝平娘興許會直接將信扔掉,這才改了口。
目前看來,這位秦師叔……比看起來的厲害多了。
“祝姐姐,冷靜些。”徐長安聽著祝平娘已經朗讀了一段,扶額:“您也給師叔留些面子……”
這是他能聽的嗎?
“面子?”祝平娘聞言,停下了動作,反問道:“她教你送你這樣的信,就沒想過在你面前還要什么面子,她都不要面子,我還給她什么面子。”
“先生送給秦師叔的,師叔沒有不收的道理。”徐長安努力的執行他答應秦嶺的、別讓祝平娘落她面子的事。
祝平娘:“……”
她和徐長安對視了一會兒,然后指著徐長安的臉:“傻小子,被她賣了,卻還在這兒替她說話,天底下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傻孩子。”
“……”徐長安一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長安,你真以為,姐姐因為一壇醋,便要當著你的面羞她?我就是這樣小氣的人?”祝平娘說道。
徐長安沒有說話。
祝平娘老臉一紅,嗔道:“好吧,我承認我心眼不大……可是秦丫頭的錯,姐姐我這是給你出氣呢,是你傻。”
“……?”徐長安不經意歪著頭,腦袋上起了一個問號。
“算了,說給你聽也沒意思,你傻就傻著吧……”祝平娘嘟囔著:“也對,你都要和那云姑娘修煉床幃之事了,還有什么是不能說的。”
祝平娘望著徐長安呆呆的看著自己,嘆氣,然后就忍不住笑了。
她吃李知白借花獻佛的醋,可之所以真的想要找秦嶺的麻煩,還是因為這個女人不守規矩。
她居然光明正大的在信里告訴自己,她贈予了徐長安幾顆夫妻間“提興致”用的粉色丹藥?
要知道,在暮雨峰上,將這種帶著“春意”的丹藥當成胭脂來用的事兒,大家都是當做秘密,盡可能不想與與他說的。
畢竟,徐長安是很干凈的人。
而秦嶺發現暮雨峰包括祝平娘在內的姑娘都在隱瞞姣物做胭脂的事情,便直接送了他幾顆,讓他對著云淺用藥。
這才是祝平娘惱怒的點。
雖然說暮雨峰本就是不干凈的地方,沒有必要掩飾,更沒有必要擔憂他會受到不好的影響……但是姑娘們就是不想讓他誤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祝平娘怔怔看著徐長安的臉,隨后喃喃道。
“是了。”
少年的確是個干凈的少年,就像是北方冰域的雪花一般,清澈且耀眼。
可……
他根本就不是丫頭們想的那樣干凈,畢竟要是云淺體質正常一些,孩子都該有了。
祝平娘都沒有與異性這般陰陽輪轉過,在這一點上,她以為的清澈少年,實際上早早的走在了她的前面,是真正意義上的前輩,與她這個抱著一堆“雙行功法”小黃書,卻完全沒經驗的女人有本質的不同。
這次,徐長安找她要雙行的功法,讓祝平娘在此刻徹底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興許就是秦嶺想要告訴她的。
眼前的少年,不是孩子。
他是個男人。
祝平娘微微咬牙,她賭氣似得靠近了徐長安,死死抓住他的衣裳,嘟囔著:“敲打我?秦丫頭憑什么要我避嫌?就因為你長大了?不……姐姐我偏不。”
對于秦嶺吃醋吃到自己和徐長安頭上這件事,祝平娘覺得荒謬和不滿。
“祝姐姐……您這是怎么了。”徐長安看著祝平娘鼓著臉的樣子,很是無奈。
“你別管,那秦丫頭多心,我偏不避嫌,反正你和云姑娘都不會誤會。”祝平娘呸了一聲:“我就是避嫌,不與你貼貼,也輪不到那秦丫頭。”
徐長安:“……”
“長安。”祝平娘抓著徐長安的衣角,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你說,我是不是很沒有帶女兒的天賦?當年秦丫頭也是個可愛的丫頭,現在怎么滿腦子就想著怎么推我?”
徐長安聽著祝平娘的話,也在懷疑人生。
我的祝姑娘。
您這話,是能與我說的嗎?
什么叫秦嶺整日想著推她。
還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當年我就是對她太好了,事事都想著她……才讓她這樣依戀我。”祝平娘悔不當初:“早知道,三天一頓打,也不會有這么多麻煩了。”
徐長安:“……”
他是個聰明人。
祝平娘見到徐長安裝死,撇撇嘴,松開抓著他衣角的手,杵了他一下,說道:“莫要裝傻,秦丫頭讓你送信,阿白讓你送酒……無論她們還是姐姐我,哪有將你當外人的?有什么想說的就說,裝傻,我可是要生氣了。”谷莈 “……”徐長安手指僵了一下,只能開口說道:“祝姐姐,那陸姑娘是不錯的人。”
“嗯?也對。”祝平娘滿意的點點頭:“前車之鑒,后車之師,出了一個秦丫頭后,我教陸丫頭可是很用心的,這次她沒有長歪。”
“……”徐長安不說話。
那位陸姑娘是祝平娘的副手。
其實他覺得,陸姑娘也很喜歡祝平娘,只是沒有秦嶺那么露骨。
“也不知道,我怎么把秦丫頭養成了這樣陰暗的性子。”祝平娘瞥了一眼徐長安。
有些話她沒有說。
秦嶺就是個惡劣的壞女人,她覺得她自己在徐長安面前丟臉了,很不干凈便覺得徐長安過于耀眼,耀眼的將她的人都要烤化……所以,秦嶺就拿那種藥給徐長安,企圖讓他給云淺用,讓他也變得和她一個層次,也不那么“干凈”。
這種純粹的“惡女人”行徑,才是祝平娘說自己羞秦嶺是為了徐長安出氣的真正理由。
可惜,徐長安不領情。
倒不如說……
哪怕徐長安知曉了秦嶺的意思,也不會往心里去,估計只是無奈的笑笑。
可以說秦嶺是有恃無恐。
屬于是她和徐長安都被秦嶺給拿捏了。
祝平娘撇嘴,不去想那個逆女,緊接著若有所思。
她忽然意識到,夫妻之間用的功法在她這是很正常的,所以徐長安說要,她完全沒有多想,畢竟她出自合歡宗,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害羞……
合歡宗的功法,和一般的功法在祝平娘眼里都一樣。
可問題是,在正常人眼里呢?
雙行陰陽的功法,一般都會覺得不檢點吧。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祝平娘眼角輕輕抽動,她默默松開徐長安的手,后退幾步,指著自己說道:“長安,姐姐我好看嗎?”
“好看。”
徐長安認真的點頭,在敷衍上,他深得云淺真傳。
“哦。”瞧著徐長安那毫無波動的眼神,祝平娘掩面:“合著……我在你眼里,就不是女人?”
她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
徐長安但凡將她當成一個女人看,都不可能那么平靜的來找她要合歡宗的功法,或者說……正常一點的男人,找一個女人要合歡宗功法,多少都會有些曖昧吧。
徐長安那邊一潭死水,曖昧?
那是什么。
“前輩自然是前輩。”徐長安如實說道。
“沒事了。”
祝平娘有些萎了,她難得的不自信。
難道……她和那位云姑娘就差的那么遠?
她也是很好看的吧。
追求祝桐君的人說一句遍布青州一點都不過分。
祝平娘本以為徐長安平日里就算再知道避嫌,應當只是他能夠克制,可李知白用這件事告訴他……徐長安完全就沒有將她們兩個當成是女人過。
“阿白……也在敲打我?”祝平娘咬唇。
李知白讓她意識到這件事,估摸著是讓她莫要往徐長安身邊安插什么女子,畢竟連她的姿色徐長安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說其他女人。
祝平娘覺得李知白純粹是想多了,她只是照顧柳青蘿的想法,可沒有讓柳青蘿插足的意思。
但是,她現在的確有些不高興了。
要知道,祝平娘本來還覺得李知白和徐長安討論合歡宗功法的事情,她應該吃醋。
但是意識到李知白和她在徐長安眼里都不算是 女人這件事后,她就覺得吃醋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長安……你莫不是喜歡男人?”祝平娘一臉怪異的問。
“???”徐長安頭上起了問號。
“那位云姑娘……到底給你使了什么迷魂藥,也是奇怪。”祝平娘搖搖頭,她從來沒有一刻對于那位云姑娘這樣好奇過。
對比一下她養出來的秦嶺。
再看一下云淺養出來的徐長安。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忽然想要找那位云姑娘討論一下“育兒問題”……晚上見面,再了解看看好了。
“不與你說了,去我給你們準備的歇腳的地兒弄晚餐吧,一會兒我讓幾個丫頭去偏院聽你吩咐。”祝平娘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近距離接觸云淺了。
徐長安想了想,發現該說的的確都已經說清楚。
就只有一個養顏果的事情還沒有提起……不過,養顏果的事兒,等晚飯需要上甜品時,再問也不晚。
徐長安便起身,準備離開。
“把傘拿著。”祝平娘從納戒里丟出來一把傘,指著窗外的雨。
徐長安點頭,取傘離去了。
只留下祝平娘一個人拉開簾子,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隨后……偏著頭,一只手捂在自己的心口,感受著細微的心跳。
祝平娘忽然的讓徐長安離開,便是覺得自己有些不大對勁。
悶悶的,讓她不大高興。
也不知是什么了。
哪怕只是一點點,哪怕她自居為姐姐……但是就算是姐姐,也不想被否定魅力吧,這挫敗感還真是讓人有夠難受的。
祝平娘皺眉。
徐長安這種眼里除了云淺什么都沒有的樣子,也不知李知白是怎么受得了的。
也對,李知白那一身破衣裳,她哪里算是個女人。
祝平娘難得有一點點的心動,卻發現原來自己在對方的眼里連個女人都不算,這種感覺讓她咬牙。
從一開始,李知白就否定了她作為女子的魅力,認為徐長安不會將她當成女人看——雖然事實如此……但是祝平娘很不高興。
阿白憑什么就覺得她沒有魅力——
難道,她在阿白心里,真就這么沒有魅力嗎?都勾不起一個鄉下來的少年心理旖旎。
不高興。
晚上去赴宴,她定要好好打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