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女面飛紅霞,目光好像扎了根似得賴在溫梨身上不肯離去。
她不敢置信,眼前這個公主一樣的姐姐,居然……居然是方才她和姐妹們一起偷看的那個颯爽的仙門姑娘?!
大家都知道有一個仙門的姑娘來找她們的平娘,可隨著姐妹們一個個的入宴,她們都認為,這仙門姑娘已經回天上了。
卻不想,原來是留在這兒換了一身的衣裳。
若非是阿青這樣告訴她,她是決計不敢相信的。
溫梨瞧著新來領著自己去宴上的、紅著臉偷偷看她的侍女,注視著前方阿青越來越遠的身影。
先前那個給她換衣裳的半妖阿青在黃衣少女來之后,便給她道了歉,然后由其他人來帶路,阿青則與黃衣少女相合一傘離開。
聽阿青的意思,她似乎是要哄一下小姑娘,再給小姑娘把流淚的紅腫淡化一下。
溫梨看的出來,阿青對黃衣少女十分的寵溺。
‘青黃不接嗎……’
溫梨想著阿青臨走時候那好像玩笑一般形容她自己和少女關系的話語,笑了笑。
這是溫梨近距離接觸過的、第一個與她能夠正常交流的半妖,給溫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以往的半妖,要么就是已經迷失在欲望中,要么就是血脈劣化的無法對話。
阿青。
溫梨覺得自己意外的對她很有好感。
也許是對方身為半妖卻能夠放下不堪的過去,頂著眾人異樣的視線努力的追求更好、更安穩的生活。
又或者是,阿青有喜歡的人,也有喜歡她的人。
若是有機會,也許會想要坐下來,好好的聊上一聊。
此時,新來的侍女發現溫梨盯著阿青的背影,面上紅暈淡薄了幾分。
她小心翼翼的說道:“姐姐,阿青她雖然是半妖,卻是沒有傷過人的,您是沒有必要……這樣看她。”
顯然,侍女瞧著溫梨盯著阿青,還以為她對于阿青是有意見的。
她會這樣想是人之常情,畢竟溫梨好看歸好看,但是到底是仙門,而仙門對半妖的態度……除了趕盡殺絕,也找不出第二個。
阿青在北桑城,就曾經被許多仙門找過麻煩。
“是嗎?”溫梨視線收回來瞧著身前這個有些害怕,但是面容堅定的侍女。
“是這樣的,她雖然性子奇怪了一些,可……她是很好的姑娘。”
侍女應聲,雖然她面對仙門的女子有憧憬,可憧憬之后還是有這掩飾不住的害怕,但是為了阿青,她還是鼓起了勇氣,使勁的點頭。
“我知曉了。”溫梨也不解釋,只是收回視線,而后語氣緩和:“走吧。”
“姑娘請。”侍女松了一口氣,眼里對于溫梨的憧憬更甚幾分。
分明是個仙門,卻也是這樣溫柔的姐姐。
她撐著一把大傘,與溫梨走上甲板朝著遠處宴廳走過去。
就在此時,忽的有一道炸雷瞬間照亮了天空。
“轟隆!”
那驚雷如劍光,瀲滟卻蘊含極致鋒芒,一瞬而已,在長空之中拉扯出一道數百丈長的電芒,久久不散,好似要亙古長存。
“……呀!”侍女嚇得一個哆嗦,握著傘的手就要松開,就在傘即將脫手的時候,溫梨握住了傘,而后順勢扶住侍女。
她瞧著輕輕哆嗦的少女,渡過去一道真元。
于是侍女面容上的慘色逐漸消退。
她這才站直身子,羞的臉通紅:“姑、姑娘……妾……妾……”
她很羞愧。
身為侍女,居然被雷聲嚇得差點連傘都沒有抓住,天底下怎么會有她這樣沒用的女人。
“害怕落雷嗎?”
隨著,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侍女羞的的臉更紅了。
“有、有些怕。”
“那我來執傘。”
溫梨順勢將傘面揚起,走到少女的外側。
瞬間,一個小小的空間就出現了,那種近乎于要溢出來的安全感將侍女包裹。
她怔怔的看著溫梨。
侍女本以為,她說了害怕之后,溫梨會與她說一聲:“不要害怕”或者是“沒什么好怕的”這種她不知道聽了多少遍的話,如往日姐妹們安慰她一樣。
卻不想姑娘沒有安慰什么,而是用動作來驅散她對于雷聲的不安。
這種感覺……
侍女的臉通紅,偷偷的抬起頭看了一眼溫梨,然后就迅速頷首。
這種溫暖的感覺,有些像是徐公子。
這么想著,一時間似是連天上的雷光也不可怕了,她好似一個乖寶寶的縮在溫梨身邊,躲在她的傘面下。
可就在這時候,侍女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
她下意識回頭,然后就看見了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撐著小船被人接引上了畫舫。
上來后,這女子就在看她和溫梨。
“怎么了。”溫梨問。
“沒、沒什么,有一個臉生的姑娘。”侍女搖搖頭。
溫梨順勢看過去,就瞧見那個新上船的女子一襲淺色長裙,懷里抱著一堆零嘴,這些零食擠得她都沒有手去撐傘,只能將傘柄以一個奇怪的角度抱在懷里。
讓溫梨疑惑的是,這新上畫舫的女人正在盯著她看,面紗上方的眼睛中好像有著幾分說不清的情緒。
“臉生?”溫梨問。
“沒事兒的,平娘的宴城里的姑娘也是能來玩的。”侍女擔心的看著那新來的女子。
只見風一吹,女子懷里的傘就搖搖晃晃的,些許雨水順勢就擠了進去。
可女子并未有在意雨水,反而是將懷里的零嘴抱的更緊,顯然對于她而言,比起自己淋雨,保護懷中吃的不受潮更加的重要。
侍女有些擔心這個新來的女子,好在很快就有其他花月樓姑娘發現了這個新登船的冒失女子,上去照顧、引路了。
“沒事了。”侍女松了一口氣,隨后對著溫梨解釋道:“平娘的宴,總是要照顧好這些來做客的姑娘的……只是不知曉是哪個姐妹邀來的姐姐,她也不在一旁陪著……好了,咱們走吧。”
溫梨聞言點頭,也就不去在意,隨著侍女入宴。
石青君抱著懷里的一堆采買來的零嘴,裙角隨著船舫輕輕搖晃著。
她眨了眨眼。
方才那個姑娘……是溫梨吧。
倒是沒有想到溫梨居然還有這么好看的時候,這副模樣若非是通過劍意,就算是石青君都不敢肯定。
可這不是重點。
石青君柳眉蹙起。
溫梨神魂上分離過的痕跡,怎么消失了?
第一眼看見溫梨,石青君就注意到了這件事,在方才于城中見到溫梨之后,石青君就想好了找個時間將溫梨身上的隱患給祛除。
可沒有想到她只是又去買了些蜜餞,再看見溫梨……她神魂上的缺陷,就被修復了?
發生了什么?
石青君完全無法理解。
要知道那缺陷可不是這般好修復的,目前應當有且只有乾坤境修為可以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完美的將其抹去。
但是她沒有出手,會是誰呢?
腦海中閃過魔門那位的樣子,石青君搖搖頭。
盡管‘嫌疑人’只有一位,可石青君幾乎是瞬間就否認了這個猜測。
怎么可能是她。
那……溫梨是遇見了什么事情。
石青君瞇著眼睛思考了許久,卻也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不過很快,她便無奈一笑。
石青君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徐長安就在這艘船上啊。
有他在,想來,出現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值得驚訝,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邏輯。
加上石青君方才有仔細看了看,發現溫梨神魂被修復的極為完美,沒有留下任何的隱患。
對于溫梨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她探手進入懷中一個紙袋,取出一個小巧的點心咬了下,感受著口中微甜的糖霜,心想果然是那云姑娘喜歡吃的東西,她的確是越來越喜歡了。
“對了,這位姐姐。”
此時,引領石青君往宴廳去的侍女忽然說道:“還沒有問,姐姐您是誰邀來的?”
今日的宴可不是誰都能來的,畢竟事關阿青,所以面對石青君這個不認識的姑娘,她還是要問的清楚。
“有人給了我這個。”石青君從蜜餞袋子里取出來一個紙符。
“這……那個丫頭。”
侍女認出了紙符,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后無奈的說道:“這位姐姐,您究竟在她那兒花了多少銀子?”
“也沒多少。”
石青君心想她只不過是包下了整個蜜餞坊中所有的點心,準備回去的時候一起帶上山。
總之,在她買下所有蜜餞后,那賣蜜餞的少女就將她奉為了座上賓,與她說今日有個不錯的宴,給了這個原本屬于她的信物,讓她來玩。
“……行吧。”侍女扶額。
那個見錢眼開的死丫頭,回頭非要好好說說她。
不過……
如果是眼前這個姐姐,讓她入宴應當不礙事吧。
石青君冒冒失失的,瞧起來也是個貪吃鬼。
侍女主要還是顧慮阿青的事情,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半妖的,但是似乎沒關系,反正今日之后阿青是半妖的事情本來也藏不住。
最關鍵的是,平娘就在船上。
平娘可是仙門。
按照侍女以往的經驗,如果是不方便的人,估計連船都上不來。
眼前的姐姐能出現在花月樓,能出現在自己面前,就已經說明了許多東西。
再說,徐公子也在呢。
想到這兒,侍女便不再提防,溫聲道:“姐姐,妾要謝謝您照顧那妮子的生意。”
“算不得照顧。”石青君笑了笑:“點心的味道很好。”
“您能喜歡她的手藝,便是比什么都強。”侍女感激屈身,旋即輕輕推開一側的漆木門:“宴廳就是這兒,姐姐玩的高興。”
“嗯。”
石青君看過去,只見透過窗子可以瞧見屋內搖曳的影,似有斷斷續續的琴聲從中飄出來,她稍稍感應了一下,就在屋內找到了祝平娘、李知白等人的氣息。
至于說徐長安和云淺的,反倒沒有尋到,不過那兩人,她的氣息本就時靈時不靈的。
石青君抱著零嘴推開側門。
一進宴廳,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淡淡的酒香氣,但是這里的味道很淡,而且伴隨著一股醉人的胭脂氣息。
石青君掃視了一圈,發現這里都是一些正在用餐、聽曲子的姑娘。
果然沒有瞧見一個男人。
一個個方桌橫在那兒,滿滿的姑娘們跪坐在桌前,紛紛抬眼瞧著新進來的石青君。
雖然戴著面紗,可就算是通過眼睛和身材,也認出了這不是她們熟悉的女子。
自家的宴來了一個外人?
驚詫后,當姑娘們瞧見石青君懷里抱著的一堆零嘴,便對視一眼,無聲的笑著。
能喜歡花月樓的點心,總歸是很有眼力的姑娘。
‘一定是好人家。’
這么想著,她們便放下對石青君的警惕。
石青君在姑娘們的視線中,被侍女邀請著入了一個單獨的小桌,期間她仔細打量著宴廳。
只見整個宴廳十分的開闊,中間有一個被鮮花圍繞的平臺,應該就是用來演出的舞臺了。
平臺上已經張羅布置好,正有一個身穿琴服的女子正在臺上撫琴,炒熱氣氛。
周遭宴會上的姑娘做什么都有,有依偎在一起說悄悄話的,有對飲吃酒的。
石青君甚至還瞧見有幾個打牌的姑娘面上貼著白條。
上面有琴聲,下面在胡鬧。
這就是……女子的宴會嗎?
石青君眨眨眼,十分新奇。
“一會兒入宴后有不少的節目,希望您能喜歡,對了……這兒的點心,茶酒還請隨意。”
侍女對著石青君說著,又叫來一旁的小丫頭吩咐了幾句,然后就去忙了。
石青君將懷里的點心放在桌上,視線落在宴廳一側的高臺上。
從下方,瞧不見上方的情況。
但是她知曉,祝平娘和李知白、溫梨就在上面。
只是不知徐長安在不在?
石青君依舊沒有感受到他的氣息,不過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就被其他的東西吸引去了。
宴桌上有許多備好的點心。
忽然發現,這里的點心比自己買來的要精致許多。
作為掌門,她吃一些桐君的東西,應當也是天經地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