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中空蕩蕩的碗,云淺偏著頭。
她不會想自己喂溫梨吃東西是不是‘侍奉’,她對于這個難得的更喜歡夫君而不是她的姑娘抱有很高的好感。
當然,說到底還是因為云淺的首次喂食已經給了徐長安,而溫梨是第二個,便沒有事了。
她看重首次的意義。
就如同因為小腹處的關元穴還沒有過孩子,所以連靈氣都不許進來,除非讓夫君親自渡過來靈氣,不然云淺都無法修行。
原因,大抵是云淺在徐長安所寫的書中看到過許多關于首次的事情。
云淺在書上了解到了,對于女兒家而言,各種意義上的首次都十分珍貴。
相對的,如果不是首次,相比之下就沒有那么重要。
比如她受了海風的時候,有徐長安在榻邊喂她吃東西,所以……徐長安在暮雨峰上經常喂貓,也沒有關系。
比如她早在海邊將瀕死的徐長安撿回來時,就有細心的喂他吃過東西,如今再喂溫梨吃些粥就無所謂。
云淺不會吃醋是一方面。
還有一方面就是,徐長安喂過貍花,云淺也想要試試。
而山上的那個小花不敢接近她,于是云淺只能退而求其次,而讓云淺有些奇怪的是,她喂著溫梨吃東西,看對方的表情似乎有微弱的不適應。
云淺被徐長安喂著吃東西的時候,可是很喜歡的。
而剛剛,無論是徐長安那無奈的眼神、陸姑娘尷尬的逃離、祝平娘一言不發的離開,都在說明,她喂著溫梨吃東西的這一幕似乎不能讓人瞧見。
為什么?
云淺不明白。
徐長安倒是明白。
以師姐的性格,只怕就連她的師父都沒有做過這般親近的行為,而一般姑娘……只是見了溫梨的臉,就決計沒有勇氣說出喂溫梨吃飯的話來。
只有云姑娘口無遮攔,想一出是一出。
就算云淺如今用樣貌征服了大半個暮雨峰,姑娘家碎嘴的情況下,云淺的名字在北桑城比徐長安都要有名……但是比起溫梨這個大師姐的人氣,那差的可不是一丁半點。
若是讓人知曉有姑娘家能夠喂食溫梨,只怕能嫉妒到原地爆炸。
徐長安意外的看著溫梨。
其實他也沒有想到,云姑娘這種無禮的要求,師姐就這樣同意了。
他雖然有想過溫梨不會對云淺這種要求惱怒,卻沒想到……盡管不習慣,可云淺每一勺粥,溫梨都十分認真的吃下了。
一丁點不耐煩都沒有。
師姐,還真是個溫柔的人。
有那么一瞬,他想過溫梨這般縱容云淺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關系,可他又覺得師姐作為云淺的引路人,在教她修行的時候,關系拉近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徐長安很是欣慰,他能不能說一句,云姑娘終于結識了她人生中的一個同性朋友?
不僅是欣慰與期待。
還很安心。
要知道,在祝平娘來到這兒見到‘荒唐’的一幕而一臉怪異的離開后,溫梨表情上就有些不自在了,但是……徐長安在師姐眼中所見到的更多的卻依舊是認真。
在發現溫梨對于云淺這種行為充滿耐心,甚至可以說‘寵溺’后,徐長安真的就十分安心。
暮雨峰的大師姐喜歡云淺,并且愿意照顧她。
仔細想一想,還有什么能比現在這種事情更讓人安心的嗎?
在暮雨峰上,包括一直在爭奪峰主位置的那些老前輩,哪一個不得給師姐的面子。
有溫師姐照拂,還要奢求什么。
不過欣慰歸欣慰,云淺這種突兀的行為失禮還是失禮的,所以他將這個人情記在了心里,有機會還是要給師姐道個歉,并且送上賠禮。
回山,就摘一些師姐喜歡的冰凌果,讓小花給她送過去吧。
徐長安這樣想。
卻忽然見到云淺放下碗,若有所思的問:“不喜歡嗎?”
要知道,山上那只小花被她夫君喂著吃果子,都能呼嚕出聲音的,眼睛也瞇成一條縫隙,顯然是喜歡的不能再喜歡。
溫梨卻不是這樣。
云淺的視線放在溫梨纖細的脖頸上。
是因為她在沒有像是夫君那樣撓小花似得,在吃東西的同時輕輕抓溫梨的下巴?
徐長安愣了一下。
溫梨嘖看著她:“什么。”
“我喂你吃東西。”云淺說道,她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溫梨被喂著吃東西不開心。
徐長安嘆氣。
姑娘這已經不是失禮了。
好在,師姐真是極好的人。
“沒有不喜歡。”溫梨眨了眨眼,心想師弟做的甜粥味道極好,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師妹看起來雖然呆兮兮的,讓人猜不透心里的想法……可她的動作也很輕柔,就如同師弟對待小花一般的精致。
她又怎么會不喜歡。
“原來沒有不喜歡?”云淺問。
“嗯。”溫梨輕輕說道:“師妹,我只是不太習慣。”
“這樣。”云淺點頭,心想如果是這樣就沒事兒了,以后多來幾次也許溫梨就會習慣?
罷了。
云淺認為應當不會再有下次了。
因為很累,是花費體力的事情,若非是完成夫君要求親近的任務,她可不會做這種費力的事情。
見到云淺不在糾結,溫梨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覺。
她不適應和人這般親近——任何人。
除了……
想到這里,溫梨看了徐長安一眼。
天底下,和她最親近的,也許就是師弟了吧。
小花粘著師弟的最初時日,她可是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的。
該說前有徐長安,后有云淺,溫梨接受起來的速度快的很。
徐長安不知道師姐為何突然瞧了自己一眼,還以為是暗示自己給她解圍,于是咳了一聲。
“給師姐添麻煩了。”
“麻煩?”溫梨沒有明白徐長安的意思:“你說什么。”
她沒有將云淺的動作當成是什么麻煩。
“沒……沒事兒。”
“嗯。”
溫梨點點頭。
此時,臺下忽然傳來一陣胡琴的聲音,似乎是姑娘們吃好喝好也歇息夠,通宵宴的表演要一個一個的開始了。
被祝師伯女兒們吸去了些許注意,溫梨看向臺下。
徐長安這邊找準機會迅速讓云淺回來坐好,旋即拖住她的手腕,緩釋姑娘方才托著碗的動作。
“小姐,你是怎么想著……喂師姐吃東西的。”他無奈的說道:“我是說要和師姐親近一些,卻也不是要你這樣。”
幸虧溫梨是好說話的人。
“她說喜歡。”云淺看著他。
“所以,師姐才是師姐。”
徐長安小聲說道:“你方才喂著師姐的動作,倒是慢一點啊。”
太快了。
都不給師姐反應的時間,一勺接著一勺的。
“端著碗有些累。”云淺解釋。
這真是云姑娘會有的想法,她也真是的,動作這么迅速,是喂貓嗎。
云淺認為沒有分別。
“節目開始了,應當有不少好看的……先生和祝前輩現在倒是見不到人。”徐長安搖搖頭,兩個長輩看節目的時候去過二人世界了,陸姑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他今日的宴上,還有一道甜品沒有上。
養顏果。
從祝平娘那里拿到的種子,他可是有認真的培育過,還是想要讓祝平娘品鑒一下呢。
罷了。
等她們回來再上就好,一夜的節目,總是不至于在外面呆上那么久的。
看著幾乎盤盤空的碟子,徐長安和溫梨對視了一下,后者點點頭。
于是徐長安就用祝平娘先前掛在一旁的乾坤袋將一桌子雜亂收拾干凈,揮揮手,水屬性靈氣將空氣中食物殘留的氣息一掃而空。
緊接著,他又上了果汁擺在桌上,環境頓時清新了不少,可以全心的品鑒花月樓姑娘們的演出。
溫梨嗅著空氣中殘留的氣息,目光掠過乾坤袋,心里有幾分留戀。
其實,若非是祝平娘過來拿了許多菜,她應當不至于吃了一碗粥就盡興,其實還是能再吃上一會兒的。
溫梨不覺得吃的多有什么值得羞恥的,因為她喜歡,所以可以多吃一些。
可惜,祝前輩來了一趟,幾乎就不剩下什么的。
溫梨也只能接受。
聽著臺下姑娘們的報幕,溫梨看著桌子另一端依偎在一起說悄悄話的小夫妻,在想著……自己是不是應當離去了?
她不會覺得吃了就走有什么不好,但是不能一言不發就走,所以她只能在這兒看一看節目,等待前輩和李師回來再離開。
打擾師弟和師妹的二人世界,溫梨卻也沒辦法。
臺下,有琴師少女熱場,有姑娘一身戲服,在遠處候著準備上臺。
一定是一場熱鬧的小宴,就和暮雨峰那些師妹的宴會一樣,溫梨不常參加,但是了解的不少。
只是……
有些奇怪。
即使是溫梨,在和不遠處的一對小夫妻身邊一起看節目,也有了一抹微弱的不自在。
聽聽戲吧,有許久沒有聽過了。
溫梨這么想。
一側,徐長安注意到師姐在認真看臺下姑娘們炒熱的氣氛,松了一口氣,他攬著云淺,笑著:“方才不就說累了?睡一會吧。”
祝平娘和李知白的離開其實不是一件壞事,畢竟這里沒了長輩,云姑娘小憩一會兒,就說不上失禮。
小書亭 “不困了。”云淺眨了眨眼。
“那就看一會兒姑娘們的演出。”徐長安輕輕牽住云淺的手。
過了困的界限,清醒了很正常。
而以往云姑娘不喜出門,也沒有娛樂方式,所以徐長安沒想過會有機會和云淺一起坐在這兒看著姑娘家精心準備的演出。
這感覺,有幾分和家人一起看‘電視’的氛圍。
徐長安還算喜歡,甚至期待在看節目的時候能個云淺討論,說些悄悄話。
于他而言可是極為新鮮的體驗。
甚至,溫師姐的存在,也似是在一旁單獨坐著的、性格有些嚴肅、看著節目卻不愛說話的姐姐。
總之飯后的溫馨,氣氛,都讓人十分的舒適。
“一起看。”云淺點點頭,隨后瞥了一眼李知白的方向。
那位石姑娘已經回到宴廳,混到了那些打牌的姑娘中。
臺下,阿青的劍舞在靠后的位置,仍舊獨自在喝著酒。
角落里,陸姑娘笑吟吟的看著黃衣少女被姑姑拎在角落里臭罵,似是她在外頭闖了禍。
收回視線,云淺在徐長安意外的眼神中,抽出被他握著的手,拿起果汁抿了一口,然后搖頭。
“怎么了。”
云淺放下果汁,語氣平靜,“我想吃酒。”
有柳青蘿的酒最好,若是沒有,其他的也不礙事。
徐長安愣了一下,這才無奈的說道:“吃不了。”
在長輩面前,哪有吃酒的道理。
會失禮。
況且,宴后……祝平娘還要給云淺‘檢查身體’呢,吃酒這種事情還是不做的好。
以及,徐長安眼角微微抽動。
他太了解云淺了,聽到姑娘說想吃酒后,驚詫后……心道云姑娘也不分個地兒。
這是吃酒的時候嗎?
所以他拒絕了。
“有果汁,不想喝的話,一會兒有我準備的甜品,等先生回來,咱們就嘗嘗。”
“嗯。”云淺心想既然他說吃不了,那就是吃不了的。
而且仔細想想,的確不合適。
這兒不是在家里,不是在臥室、更不是在榻旁,便沒有吃酒的道理。
她喜歡酒只是在于酒不醉人,或者說她醉了能變得更好看些……可是云淺也是才想起來,現在的她狀態不好。
一刻鐘都沒有,便不吃什么酒了。
臺下,有琴師姑娘手指如穿花蝴蝶般飛舞,輕快而又穩定地落在琴弦上。
徐長安在認真聽著。
于是云淺隨著一起聽。
沒有他演曲兒的好聽。
當祝平娘帶著菜來到甲板上,一臉的匪夷所思。
“阿白,你一定不知道我方才在宴上看見了什么,云淺居然在……”
她說著,忽然一愣。
只見李知白衣裳上有濃郁的酒氣,而她本來備好的酒也被打開了。
顯然李知白一個人喝了不少,祝平娘睜大了眼睛,連溫梨的事兒也不說了。
她沖過去,聲音提高了許多。
“阿白……你怎么自己一個人就喝上了!”
她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