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石青君異想天開,實在是這種生生從時間長河中把少女時期的自己拖拽出來當做分身使用的行為……她找不到另外合理的理由了。
要孩子,這個理由聽起來荒謬,可偏偏是最有可能的。
石青君從未有過留下子嗣的想法,但是如果她真的想要個孩子……以她現在的身體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孕育生命,于是像是阿青這樣的分身就極為有用了。
可阿青的行為,看起來又不像是要子嗣……
于是石青君才不明白。
如果不是為了要孩子,那么是單純為了躲避自己視線,采用了這樣冒險的方式?
要知道,如果石青君現在出手將阿青這具分身留下,對于阿青本體是會造成不小的傷害的。
“…或者是……這真的只是分身,煉心嗎……”石青君抬眼看向阿青那飽含情意的面頰,半晌后垂下眼簾。
也許這具身體中所存在的意識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位魔門的教主娘娘,而是真正屬于少女時期的她,目的有可能是為了調查什么事情,也有可能是為了煉心,又或者是她提早發現了徐長安的特殊,讓少女時期的自己來和徐長安結緣了?
這是很有可能的。
以教主娘娘的驕傲,石青君還是不認為她會上臺做出這種事情,可如果是分身的意識,就不好說了……
如果只是一具分身,那她著實沒有關注對方的必要,分身是沒有資格與她平等對話的。
不過具體是本體還是分身,還是要親眼去見證才是。
石青君神色嚴肅。
她還是要做好對方是本體意識的準備——如果是這樣,她放棄道韻后,和對方的確需要冷靜下來,面對面好好談一談。
“……嗯?”石青君眨眼的頻率逐漸加快。
此時,她本能的覺得不對勁。
阿青在臺上表演艷麗的劍舞,她卻想著與對方說正事……
這個場合,是說正事的時候嗎?
石青君不太懂人情世故,所以她也并未有往細致的地方去想,事情發生之后,無論如何都是要接受的。
阿青墮落這件事再讓人吃驚,還能比徐長安那道通天白玉紫雷更加讓人接受不能嗎?
她連徐長安的存在都能接受,又何況是一個有可能被徐長安改變的魔門娘娘。
石青君順勢拿起一旁花月樓姑娘們削好的蘋果,小小的咬了一口,在果肉上留下小巧牙印的同時,微酸的甜意在口腔中彌漫,讓她眼角帶上了淺淺的笑意。
和阿青一樣。
她也變了許多。
吃著果子,安靜等待舞曲結束。
阿青的舞曲漸入佳境,就如同祝平娘所說的……一個好的舞曲并不一定真的是完美的,阿青需要展現的其實更多是一個努力、認真的態度。
當然,能有完美的技巧自然最好,但是真要說心動……阿青現在氣喘的樣子,比之前完美的光影更讓人心動。
花月樓姑娘可不懂什么劍意、劍招的,她們只覺得之前的劍影好看,而此時阿青氣喘吁吁、呼吸急促卻依舊努力舞劍的樣子更讓人臉紅心跳。
“喝——”阿青長劍斜揮,嬌嫩嫵氣的聲音先從遠處傳來。
和之前說好的一樣,她會在云淺面前展示自己嫵媚的一面,因為這是云淺缺少的東西,大概率能夠得到她的視線。
阿青對于云淺真的是很了解。
云姑娘的確喜歡這個。
在徐長安身邊的因緣里,還沒有一個真正嫵媚的女子。
祝平娘那個裝出來的不算,所以阿青有望成為一個突破零點的人。
“撕拉。”
阿青劍尖劃過長裙,利劍讓她的裙角瞬間被撕去了一大塊,右腿整個暴露在空氣中,緊致的圓潤在碎布下襯托,楚楚動人。
衣裙殘破后,整個劍舞的基調瞬間就變了,從美麗的景色變得楚楚可憐起來,光影下的阿青真是像極了一位跌落紅塵的仙子。
而衣裙碎裂后,阿青劍舞也驟然一變,她本就打到了人劍合一的入微境界,每一次揮劍都好像整個人變成了一朵劍花,似一朵盛開的花朵,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最后化為連綿劍影,彼此相窮,循環無窮。
何等精妙的劍術。
陸姑娘都看呆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哪里看得進去什么劍影?
從阿青撕破衣裙后,輾轉騰挪的更加頻繁了,所以從剛才開始,她的眼睛就沒有離開對方小腿哪怕一秒鐘。
云淺也是跟著眨眨眼。
這個手段,正是她想要學的東西。
夫君會喜歡。
云姑娘將這件事記在心里,隨后繼續觀賞劍舞,面色認真到徐長安都覺得驚詫,甚至都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樣的舞能夠讓云姑娘這么喜歡。
他還真的看了過去。
然后……
瞬間就收回了視線,嘴角微微抽動。
該說……不愧是青樓姑娘。
他還是不看的好。
“很會彰顯自身的長處,而且還會另一套古時的劍招……雖然不能用靈力催動,但是觀賞性確是極佳。”李知白發出中肯的評價。
“阿青這丫頭……”祝平娘眼角微微抽動:“她這是和誰那里學的勾引人的手段……”
明明劍術很精妙,但是就算是她,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材上。
她語氣一頓,都囔著。
“倒是天生吃這行飯的好苗子……這么好的劍術天賦,給她還真的有幾分浪費。”
比起修仙,阿青很明顯就更適合做青樓姑娘嘛,所以這么好的劍術天賦給她真是屈才了。
“阿梨,你覺得如何?”祝平娘看向從一開始就沒有怎么說話的溫梨。
提起劍道,在場最權威的可就是溫梨。
李知白都不行。
所以,如果阿青能夠得到溫梨的贊譽,她是會很高興的。
“……”溫梨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盯著臺上的劍舞,眼神認真到讓祝平娘和李知白都是一愣。
“阿梨?”
“……啊。”
溫梨后知后覺的回過神來,她點頭,順勢說道:“是很厲害的人。”
“欸?”
祝平娘又是一愣。
她只是想讓溫梨夸贊,又沒有強迫她……可溫梨的回應就有些夸張。
再怎么說,阿青的天賦也不至于讓溫梨說一聲‘厲害’吧,可偏偏溫梨這個姑娘的性子是不可能趨炎附勢的。
也就是說……
溫梨是真心覺得阿青厲害?
怎么會這樣。
“哦……”祝平娘看著溫梨那絕美的側臉,恍然大悟。
溫梨最近在學習如何點妝、如何彰顯自己魅力,還留了長發……如果不是從劍術的角度出發,而是從女子魅力上出發,會利用自身姿色的阿青,顯然是厲害的。
“她們就只有幾分勾引男人的本事,還當不得你一句夸獎。”祝平娘擺擺手,數落起自家女兒來可以說是毫不留情。
溫梨一時間沒有明白祝平娘的意思。
她是真心覺得阿青厲害。
她閉上眼睛,用心感受著臺上阿青劍尖劃過的軌跡,那一道道劍痕就好像曲譜上留下音律的符印。
悠長。
這是溫梨的第一感覺,她甚至都感覺不到阿青有換過氣,盡管她裝作一幅氣喘吁吁的樣子,可每一次呼吸與揮劍的節奏都對不上,于是會給人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可偏偏,阿青揮劍的節奏從始至終都穩定。
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
如果用曲譜來表示,就可以說阿青的劍曲低音悠揚飄蕩、綿延回響,縈繞著無限的遐思與牽念,緩緩地飛升。
整個牽扯了溫梨的心。
她還是第一次輕而易舉就被其他的人劍術勾動心弦,溫梨仿佛可以看見阿青身邊升起兩條陰陽魚的形狀。
她再三觀察之后,才確定自己對阿青的觀察并非錯覺,這個女子身上蘊藏著極為古怪、甚至可以說是龐大的力量。
溫梨第一時間其實是沒有發現阿青特殊的,可她的劍道天賦實在是太好,好到了近乎于已經可以說連接了劍道的根源,于是冥冥之中,她還是捕捉到了阿青身上那一閃而過的契機。
隱藏在笨拙之下的,是溫梨之前沒見過,一種新的力量排序,或者說可以上升為一種新的規則。
這就很奇怪,甚至可以說夸張。
因為就連溫梨最尊敬的李知白,本質上都沒有演化為大成規則……這種感覺又怎么會出現在阿青身上?
所謂規則,就是力量體系的一種稱謂,又或者是獨屬于每個人自己的‘道’,每一條路走到極限,都會演化出自己的規則,這是師父教她的。
可如今,溫梨居然隱隱約約可以感受到一條完整的‘大道’?
完整大道,她還從未有見過。
乾坤境嗎?
怎么可能。
就算是溫梨,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劍道天賦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可她已經意識到對方特殊之后,只要輕輕感應就能發現,阿青的劍意非常的強,而且很神秘。
“……怎么會這樣。”溫梨忍不住皺眉。
阿青有可能是乾坤境嗎?
不可能。
關于這個可能性,溫梨連想都沒有想過。
那么,自己的天賦會出錯嗎,比如捕捉錯誤氣息之類的……
也不會。
如果溫梨修行到現在,連比她強的劍意都能認錯,那也就別修行了。
于是,溫梨不免產生了一個猜測。
不是乾坤境,不代表對方不能得到乾坤境的資源?
朝云腳下的話……
掌門?
會是掌門賜予的機緣嗎?
溫梨下意識看向李知白和祝平娘,在想著要不要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她們。
沉思了一會兒,溫梨暫時還是放棄了。
她終究不能保證自己觀測的結果一定正確……還需要多方面細致觀察。
溫梨罕見的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斷加速,她已經有許久沒有這種感覺過了,而阿青突然的出現,給她帶來了讓手指微微顫抖的情緒。
她現在對于阿青的存在十分好奇。
“……?”徐長安眨眼的速度微微加快。
此時,云淺正認真的看著劍舞,這不奇怪。
讓徐長安覺得奇怪的是,溫師姐居然也看的十分認真……甚至,如果他沒有看錯,溫梨眼里甚至有幾分興奮。
興奮……?
就是興奮。
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師姐……在興奮什么?
劍術?
就算阿青的劍術很不錯,但是如果說要讓溫梨側目,還差得遠。
那么,她身上有什么讓師姐感興趣的?
徐長安眨眼的速度逐漸加快,因為他想起了剛剛自己驚鴻一瞥所看見的,阿青撕破的裙裳。
徐長安的面色開始怪異。
師姐……莫非是喜歡姑娘的?
這不是他腹誹,而是結合溫梨以往近乎于男子的打扮的合理猜測。
事實上,和師姐關系好的也全是女子,沒聽說過她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男子有來往。
想多了。
搖搖頭,徐長安將雜亂的思緒甩出去。
做師弟的居然這樣想師姐,也是罪過,要找個機會給師姐送幾個冰凌果做賠禮。
一旁的溫梨其實注意到了徐長安怪異的視線,不過她并沒有理解,加上對阿青過于感興趣,所以暫時將徐長安放在了一邊。
她死死盯著阿青的劍招,準備從最基礎的地方去剖析。
阿青的靈力波動沒有問題,是獨屬于開源境的。
在施展劍術的時候,她使用的功法也極為低劣,看得出來沒有什么完整的師承,符合半妖的定義認知。
不過,阿青下一個動作讓溫梨微微一愣。
只見阿青收起劍術,在下一式劍舞的銜接處,慢悠悠的擺了一個姿勢,倒提著長劍,劍尖指天,從身后貼背又肩頭而出,劍刃穿過了她的長發,輕微晃動著。
反手劍?
反手提劍,攻擊范圍小了些,注重切、削、撩,和正手不是一個路數,變幻詭譎,但力量大得多,同時因為距離短,所以對身法要求更高,移動軌跡是近、遠,突襲時有奇效。
當然這是對于俗世劍客來說,完全可以取兩者所長,但是在阿青身上,就有些奇怪了。
奇怪到……有些外行,和她展現出來讓人驚艷的完全不同,
果然,阿青開始動之后,她橫身出劍,劍刃斜著舞出去的同時……削掉了她腦后的一縷青絲。
溫梨:“……”
沉默了。
祝平娘:“……”
不會用反手劍就不要刷啊,頭發被削掉了一縷……祝平娘心疼都要心疼死了。
溫梨看著臺上阿青僵硬盯著地上頭發的樣子,似乎她也沒想到出了這種意外。
是真的蠢笨……
還是裝的?
溫梨認為是裝的。
這種不注意削掉自己頭發的行為,溫梨默認為只會發生在云師妹身上。
云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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