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會將心比心的。
當阿青會喜歡徐長安,會開始在意云淺后,她就會從自己的角度出發。
在她的眼里,徐公子是那么讓人喜歡,就好像現在,她只是感應到他的視線,雪白的肌膚上就浮現出一道一道紅暈似乎相比于石青君,看起來平易近人的公子才是高高在上的。
他就好像真正站在霜天之上俯視自己,在他的面前,自己顯得如此渺小。
與曾經的石青君不同,公子對她并不冷漠,不僅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意在她主動上去搭話時也能認真的回復她,這種反饋感讓她欲罷不能。
可偏偏這種溫和,卻給予了她更甚于石青君的距離感,那是比起一言不發的冷漠比起目中無人的眼神比言語上的拒絕甚至辱罵更加殘忍的東西。
阿青沒有想過有一天溫柔的距離會那樣難以接近,但是她覺得自己也許壞掉了她真的很愛這種有距離的溫和。
興許就是要這種距離感才會讓她心潮澎湃,才會讓她認為尊重妻子的公子是值得愛慕的。
很愛慕。
愛慕到,她連強迫得到公子的念頭都舍不得升起,只是想想都覺得罪孽深重。
阿青深吸一口氣,慢慢注視著眼前的石青君。
這是她以前喜歡的人。
好的。
她承認了。
她以前就是喜歡這個姑娘的,因為憧憬同樣是一種喜歡。
阿青一直覺得,自己很期望能夠追上朝云仙子期望可以看見她的背影甚至是與她并肩,但當此時石青君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能夠傾聽分析她的話語,能夠對她投來奇怪的視線能夠近距離對視并感受到她的呼吸以及身上澹澹水果的氣息 心里卻再起不了一絲一毫的季動。
這有些諷刺。
原來自己所謂的憧憬也不過如此,或者說這只是喜歡與憧憬,遠遠沒有抵達如今她對公子那愛慕的境界。
她現在仍舊是喜歡石青君的,哪怕石青君有可能危及她的性命,哪怕石青君腦子似乎不太正常,跌落凡塵,但是喜歡就是喜歡。
但,也只是喜歡了。
有的事情,比較之后才能得到結果。
在那個給她撐傘時的徐公子面前,她對于石青君那點喜歡與心動簡直微不足道的如同塵埃毫無疑問,如果公子和石青君同時出現在她身前,縱然時間過去再久,只要沒有對話,她的視線永遠也不會落到石青君身上。
氣氛忽然沉默下來,石青君不解的看著阿青,后者的眼神從懷疑到忌憚到感慨,讓她很疑惑。
你來的有些晚了阿青薄唇輕啟,說了一句石青君沒有明白的話。
來的晚了?石青君偏著頭: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
阿青難得沒有露出諷刺的笑容或者是嗆對方一句,只是溫和的笑了笑,慢悠悠地低下頭。
是啊。
自己的喜歡就是這種廉價的東西。
阿青不知道她應該如何形容自己這種感受,硬要說的話,就好像是小時候無比想要的一款玩具,但是因為沒有錢財無法得到而一直惦念可是當她真的長大,富裕起來后,卻沒有了將其買下的沖動。
尤其是,石青君忽然的出現都不給她自欺欺人的時間。
要知道,她可是正在羞恥演出的時候被石青君看見的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一點羞澀和惱怒都升不起來,足以見得石青君在她心里真的失去了地位。
這種內心深處的情感,她無法欺騙自己。
阿青忽然有些悲哀。
悲哀的不是不能接近石青君,而是連想要接近她的那一份心情都被遺忘了。
所以。
有了這個經驗的阿青會重視起自己的心情,她如今既然在意公子,那么無論是遇到了怎么樣的困難,她都不會放棄。
絕對不會讓公子也成為她心中的遺憾——就算她一直得不到,可只要一直喜歡,這份心情就會讓她感覺到歡喜。
有時候,真的不知曉修行是為了什么。阿青喃喃道:似是尋常人家,做恩愛的百年夫妻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好。
石青君聞言,深深看了她一眼。
茫然。
迷惘。
后悔。
這種情緒本不該出現在乾坤境的身上,她們的道心打磨無數歲月,又怎么會因為外物而動搖?
正常情況下,阿青說出這種話,由心覺得不修煉也好的話她的道心也許應該破碎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僅僅從分身上都能感受到她那灼灼沖天的氣運。
可如今的世道,她早就看不明白了。
連對天道不敬都成了常事,無論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不愿意去 理解了。
加上,說修行不如夫妻恩愛百年的話,阿青的確是有資格說。
因為她的確已經在修行一路上幾乎走到了終點,那么阿青在終點回頭,覺得這一路不如凡人百年,那是她自己的領悟。
自己可不能借鑒。
石青君本能認為,如果她去了解阿青的內心,那么也許會跟著一起墮落深淵。
于是石青君放棄了思考。
阿青在一旁想象了一下自己如同普通姑娘一樣與夫君夫妻恩愛百年長的場景后,輕輕嘆息。
想象總是美好的。
她一個半妖,又怎么能夠安然活一生?天底下除了她此時遇見的心上人,怎么會有愿意接納半妖為妻,而且還不愿意納妾的男人?
所以,她真的很喜歡徐公子。
同樣的,她也喜歡云淺。
如果說徐長安是看似溫柔,實則難以接近的人,那么云淺就和徐長安恰好相反。
那位云姑娘初見時就會覺得是不好接近的,和總是讓人如沐春風的徐長安不同,云淺周身都寫滿了避諱二字,仿佛只是走進她視線范圍都是一種褻瀆。
加上云淺的眼神總是平靜平靜到冷漠的,很容易讓人感覺她是無情的人。
但是只有接近了,阿青才意識到那位云姑娘是多么有魅力的人。
在冷漠之下,是柔軟的內心和有些笨拙的心靈,在牽著云淺手在走廊中奔跑時,阿青心里對于云淺的保護欲幾乎到達巔峰,在被云淺冷漠的視線看著時,她心臟更是季動的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那時候,哪怕她和云淺說了自己是魔教娘娘,是天底下最壞的女人她也只會溫和的點頭,然后讓她走的慢些。
這樣的女子 她不知道誰會不喜歡。
丈夫看似溫柔,實則遙遠。
妻子看似遙遠,實則只要牽手就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溫柔。
所以阿青放棄了抵抗。
無論是徐長安還是云淺,她都喜歡的不得了。
放著修行不管,而去喜歡兩個認,這是她眼界低嗎?
根本不是。
因為她已經在一條路上走到了盡頭,那么她認為有價值的東西,就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最值得她喜歡的。
也是奇怪。
當她的眼界高到一定程度,看起來竟然是這么的沒出息。
‘若是有一天能和云姑娘開茶會’
那自己就是最有出息的人了。
阿青只是想起了那兩個人,面上就有些發燙,她以余光遠遠看了一眼徐長安和云淺所在的高臺,這才重新看向石青君。
好了。
這下真的是對這個女人完全無感了。
本來只是徐長安的話,她對于女子的好感還有幾部分寄托在石青君身上,但是剛剛腦袋里出現云淺的身影后,石青君最后的容身之地也被她祛除出去了。
現在的石青君,在她眼里竟然只剩下了威脅。
‘也許要和石青君打好關系?’
阿青腦海中忽然冒出了這么一個念頭。
沒辦法,今天之后,她和石青君的關系毫無疑問要往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了那么誰知道石青君會不會和她一樣,喜歡上那兩個魅力遮擋都遮不住的人?
阿青可不想自己多了個情敵。
要知道,別看整個花月樓都是她的情敵,但是那些姑娘里真正敢付出行動的可是一個都沒有,柳青蘿她也知道一些,完全沒威脅,所以阿青現在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情敵。
石青君就是最大的威脅。
這個女人邪門的很,她很純粹,純粹到不可思議,這種純粹又讓她目標極為堅定,一旦下定了決心,就算是天道都不能阻止她。
別看石青君是正道之首,可是實際上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正派人物——正派人物會讓溫梨盯著神魂爆炸的威脅修行這么多年?
只是因為溫梨的劍道和她沒關系就不在意。
阿青實在是太了解石青君了。
石青君眼里只有自己的目的,別的任何事情她都不在意,和這種女人是沒有辦法講理的,所以一旦石青君真的動了凡心,那可就麻煩了。
石青君的手段只怕不會和她一樣的溫和,會為了得到徐公子而不擇手段都說不定。
阿青這么想到。
別的她不清楚,但是很明顯,目前為止石青君對于徐長安還沒有男女之情她還有機會監視這個女人。
這樣想的話,以后如果能經常和石青君在花月樓見面,也許是一件好事。
以往,一直避石青君的阿青頭一次想要主動接近對方。
哪怕這個條件是要跳舞給石青君看 也沒關系。
只有接近石青君,才能得到她的第一手信息,才能更好的保護徐長安和云淺。
嗯,她是為了保護云淺 那位云姑娘不會吃醋,但是自己既然喜歡她,總是要想辦法將威脅消滅在搖籃中的。
緩緩呼出一口清氣,阿青注視著石青君,內心涌現出一股舍身飼虎的情緒。
石青君被阿青盯著,眨了眨眼。
別這樣看著我。阿青嘖了一聲,轉過頭去:你日后想要來聽曲兒就聽吧,以及若是討我開心了,與你分享一些公子的情報,也不是不可以。
她這只是瞎說的。
她哪里了解徐長安?
對方在她眼里就是一團迷霧。
但是她清楚,石青君一定會對這件事感興趣,所以是一個很好的接近她的理由。
他的情報?
如阿青所想,石青君一怔,旋即點頭:果然,你比我更了解他的神秘。
誰知道呢。阿青攤手,隨后她瞇起眼睛,隨意的說道:比如和他相關的雷劫,你也被封禁了修為吧。
石青君:
糟了。
阿青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她不應該提起前些時日的白玉雷劫,因為自己的語氣直接就暴露她根本就不確定白玉雷劫是徐長安所為還是石青君突破的異象。
該醞釀一下語氣再開口的。
但是讓阿青意外的是,石青君只是沉默了一會兒,面對她的眼神認真了許多。
劫雷,你果然知曉的比我多。石青君說著,搖頭。
其實她隱約察覺到阿青言語中的試探,但是沒關系,她本就沒有準備隱瞞,于是沒有說話。
這算是默認了。
因為石青君知道,如果將阿青換成她,她是猜測不到劫雷和徐長安有關系的阿青既然能夠猜到,就說明她真的比自己了解徐長安。
看來,她有必要和阿青交心了。
嗯,這也是女子之間的相互算計盡管看起來真的很沒出息。
‘欸?’
阿青自己也愣住了。
那恐怖的白玉雷劫 還真是公子啊?!
驚了。
她只是隨意說說的不想,石青君居然給予了回應。
此時,阿青一想到那日可以封禁一切修為的劫雷,內心就一片震撼,盡管她下意識的將一切無法理解的事情都安在了徐長安身上,可實際上,她對徐長安可是一無所知的。
但是仔細想想,似乎能夠理解。
的確。
她太了解石青君,如果說那樣可怕的東西是石青君所謂,她本來就不會相信。
但是如果是徐長安,她會相信。
道韻都比不上一道氣息,又何況是什么天劫?
天劫是的話,這天上無法阻擋的靈雨,只怕也離不開了。
‘他究竟是什么人?’
嗯,是自己的心上人。
正經一些。
阿青拍了拍紅暈的臉頰,看向臺上。
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公子莫非真是天道化身?
阿青這樣想著,眨了眨眼。
如果是這樣——
自己以后對于天道的態度是不是應該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