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過會后,基汀、老梅倫離開,諾德、凱瑟琳、班尼迪克也跟著回到了倉庫臨時站里繼續從事冒牌團伙一事的善后工作。
把一行人送走后,維拉克松松垮垮地坐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享受著難得的放松。
“危機解除,前景可觀,你能好好歇一歇了。”溫斯頓坐在維拉克旁邊道。
“以后還說不定有多少麻煩事,躺會兒還是得打起精神。”維拉克閉目養神。
“未來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我們所能做到的就是做好當下,要是能早點達成目標,把原本預計兩個月才能出結果的東西一個月甚至半個月里做出來,這同樣可以降低我們面臨的風險。”安德烈道。
維拉克睜開了眼睛:“安德烈同志說得對,要是能提早把工廠的事情做成,一定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說起來這件事還真是有希望的。大家的勢頭這么勐,僅僅幾天的成績就直逼我們最終目標,照這樣下去最多一個月試驗工廠究竟可不可行就能有準確的答桉。”溫斯頓的預估隨著情況的不斷變化而進行著實時的調整。
“我們現在能做到盈利了吧?”談及到關心的話題,維拉克坐直了身子,“雖說現在盈利還很少,但總歸是在支出了這么多的情況下依然有得賺了。我覺得這已經是成功的了,說明給工人更好的待遇不是一件壞事。”
“也沒有那么簡單,我們之所以要成為最賺錢的織布廠,而不是一家能賺錢的織布廠,就是為了吸引其他工廠來模彷我們。大家賺得差不多的情況下,他們沒必要大費周章的模彷我們,承擔改革帶來的風險,只有照我們這樣做,比他們以前的模式賺得要多得多,這才會不需要我們推動,就能讓這樣的制度自動推廣開來。”溫斯頓解釋道。
維拉克微微點頭:“我明白,我是在想就算我們沒有成為最賺錢的工廠,這個模式能賺錢,能發展下去也已經被證實了,無非是無法給予工廠主們更多的利益。反正資產階級本就是我們的敵人,本就是遲早要打倒的,無法給他們創造更大的利益沒什么大不了。”
安德烈笑呵呵地贊同道:“大不了我們自己去做,反正也不虧,我們和人民一起越來越好就行。”
“還是很有必要盡可能爭取一下的。我們做出了很大的投入,才讓納克織布廠逐漸步入正軌重新盈利,但我們能投得起多少家工廠呢?總不能全國都靠我們掏錢去做。”溫斯頓搖搖頭,他眼里問題還是很多,“而且納克織布廠也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盈利,我們投入了很多的新機器,新建了很多東西,想回本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現在所指的盈利,是我們抱著試驗的目的,直接略過了前期成本的壓力得出來的,放到其他工廠,他們面臨的情況會比我們險峻許多。”
納克織布廠是一個溫室。
平等會投入了海量的財力和頂尖的人才,不惜一切代價的保證納克織布廠會在最舒適的環境里培育出新的可能。
但其他人沒有同樣的手段,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因此只有培育出的答桉足夠正確、優秀,能夠靈活適應種種現實問題,才能推廣開來,成為新世界里普遍的工廠制度。
“而且推廣開來是務必要做到的,因為這是新世界的基礎。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在改革工廠的同時,對接了學校,保證了工人們的疾病補助,未來這些依然會和工廠深度捆綁,所以只有把我們的制度推廣開,才能以此為基礎,搭建起全新的教育體系和醫療體系,以及等等重中之重關于民生的東西。”溫斯頓看得夠遠,在他眼里推廣的不單單只是工人們的待遇,而是全方位的變化。
工廠新制度只是一把鑰匙,它可以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激活所有新的東西。
“有道理。”維拉克深思熟慮后道,“這么一看,工廠的試驗絕對不能失敗,一旦失敗了,其他方面的改革也很難開展。”
“沒錯,這些都是緊密相連的,而工廠是聯系最多的那個,只要先把它做成了,其他的就都有了可行性。”溫斯頓道。
安德烈開起玩笑:“說 著說著又讓我感到壓力倍增,原先以為我們距離成功已經近在遲尺了,現在看來這最后的幾步一步比一步難啊。”
“所以伯因會長才說我們這次失敗了也沒有關系,畢竟這件事意義非凡,難度也超乎想象,幾個月做成再好不過,幾年乃至十幾年才有了眉目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溫斯頓提及了伯因。
維拉克忽然想到了伯因的咳嗽,他打算待會兒給伯因打個電話,匯報情況的同時看看伯因的身體怎么樣了:“幾年十幾年,我反正是等不了。”
溫斯頓很理解維拉克這種急不可耐的心理:“這很正常,我也一樣,因為我們都看到了人民們所遭受的苦難,我們既然有了這個能力,那么就應當不辜負期望,盡早改變這個現狀。”
“是的,這是我們的責任。而且十幾年后我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還真不一定能干得動了……”維拉克笑了起來,他腦海里想象出的四十歲的自己總是很滑稽好笑。
“十幾年后我五十多歲,我也等不了,我不想讓我孩子的孩子才能享受到新世界的美好,既然我們這些人還能干能拼,那就直接讓下一代人生活在平等與自由之中吧。”安德烈有一個四歲的女兒,他不想讓自己的女兒以后也投身到這么艱苦的斗爭中,而是希望一切苦難都由自己攬下,讓孩子們天真爛漫下去。
維拉克覺得自己四十歲的模樣好笑,又想了下十幾年后的諾德與基汀。
十幾年后的諾德應該已經成家,還有了自己的孩子。
而基汀,那時候都是七十歲的高齡了。
他們要么誕生下一代,心中有了牽掛,要么已經年邁,心有余而力不足。
維拉克真的等不了那么久,不想看到諾德拖家帶口,基汀拄著拐杖繼續斗爭:“看樣子咱們幾個可是決定著斗爭需要持續多久的關鍵人物,既然大家都不想打十幾年,那就得加把勁了,爭取一個月內圓滿完成任務。”
“為了孩子,該拼就拼!”安德烈沒有意見。
溫斯頓心里沒有經歷維拉克、安德烈那么復雜的活動,看著兩人對時間都有著倔強的執著,他道:“那最好不過。”
時間飛逝,午休時間結束,工人開始了下午的工作。
安德烈去了廠房里進行巡查,溫斯頓在自己的房間里埋頭鉆研理論,維拉克給伯因打去了電話,不過因為伯因在處理公務不在辦公室里,他等了半個小時才接到了伯因打過來的電話。
“維拉克?”
“嗯,是我。”
“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伯因那邊顯然是得知了基普市的好消息,說話時帶著笑意。
維拉克看向辦公室的窗外,今天天氣很好,藍天白云,還有鳥兒在嘰嘰喳喳地吵鬧:“跟你匯報一下情況,順便看看你身體怎么樣了。”
“情況基汀都和我說過了,我身體也好了很多,你看,現在都不怎么咳嗽了。”伯因道。
“不咳嗽了就行,以后還是要多多注意,該休息休息,把工作分出去一點,減輕自己的壓力。溫斯頓同志常和我說納克織布廠要可持續性發展,我看你也一樣,要可持續性工作。”維拉克聽伯因確實不再咳嗽,放心了許多。
“哈哈……連工廠那一套都要用在我身上嗎?好,我會注意的,你放心吧。”伯因笑得很開心,“你是有什么新的東西要向我匯報嗎?”
“倒也沒什么新的內容,基汀老師說的肯定比我全面。”維拉克不打算很多余的在基汀匯報完后自己再復述一遍,“就是這邊一切正常,中午的時候基汀老師他們也回去了,冒牌團伙的那些事很快就能完全處理掉,我們會繼續專心發展工廠……”
伯因耐心地聽維拉克說了些價值不高的內容,猜到了這是維拉克忙碌完想隨便找人說說話:“來澤因這邊也還好,已經通過我們自己的平等報還有其他的渠道將有人冒充平等會行騙的事情散播了出去,相信政府再想用同樣的手段欺騙民眾對付我們,已經不會有多少作用了。”
“別的呢?”
“你想了解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隨便問問,比如說獨立混編師控制得怎么樣。”維拉克很關心,卻 又毫無頭緒。
“獨立混編師啊,進展很不錯,羅斯同志立了大功,在騎兵團里靠著宣傳愈發具有影響力,已經正式加入咱們平等會的約瑟夫同志特別任命里羅斯在軍中任職……”伯因知道維拉克和羅斯關心親密,曾一起待在戴曼斯監獄,后來羅斯又為了保護維拉克經受嚴刑拷打一句話都沒說,所以專門說起了羅斯在獨立混編師那邊的情況。
維拉克很欣慰。
羅斯當初加入宣傳部他是一萬個支持的,因為宣傳部的危險性相對較低,羅斯在宣傳部里工作會很安全。
之后宣傳部接下了任務,負責在獨立混編師中宣傳平等理念,身為宣傳部一員的羅斯放棄了安穩,主動申請前往執行。維拉克一反常態,忍住了對他的擔憂,支持了他的這一決定。
那時他對羅斯的期望只有安安全全地回來。
如今羅斯做出的成績卻出乎他的預料。
獨立混編里的獨立團宣傳工作,幾乎是由羅斯一手組織起來的,要是沒有他,騎兵團的宣傳工作會落后太多太多。
“……他們每個人都很優秀,都在盡情地發光發熱。”維拉克愈發覺得自己的這一改變是正確的,他不會再以保護的名義阻撓任何一個人做自己從心的決定。
“是啊,咳咳咳咳。”伯因又咳嗽了起來。
“你怎么又?”維拉克皺著眉頭問道。
“沒有沒有,剛剛被煙味嗆到了,我這邊還有工作要忙,我先去處理了,你那邊還是要提高警惕,隨時應對突發狀況。”伯因加快了語速。
維拉克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放心,我會保證工廠和會校的安全。”
“那就先這樣,有時間我們再聊。”
“啪嗒。”
電話掛斷。
“嗯……”維拉克沉吟一聲,放下了電話,起身出門到廠房里與安德烈一同巡查問題。
第一天上學的孩子們回來了。
其實下午四點鐘的時候他們的課就結束了,但維拉克、溫斯頓專門吩咐了負責看護孩子的工作人員,在孩子們放學后帶他們去周圍逛一逛。
早早地回到工廠,能做的事情也不是很多,他們的父母也都還沒有下班,沒有功夫照顧,比起回來只能在巴掌大的工廠里轉悠,倒不如讓他們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比起以前固定的在工廠里幾點一線沒日沒夜工作,只是外面的幾條街區就已經足夠吸引他們的眼球。
而這不過是一個開始。
有了平等會,他們遲早會擁抱整個世界,有機會涉足每一處向往的角落。
晚上七點,下班的工人與剛好回來的孩子們相遇。
“父親!”小扎克利跑得最快,直接撞進了父親的懷里。
小扎克利的父親穩穩地抱起小扎克利,眼里溢出疼愛:“在學校的生活怎么樣?”
“很好!那里有很多同齡人,還有很多溫柔的老師,還有很多書,我們還學到了很多東西!”小扎克利激動地說道。
“才去了一天就學到了很多東西啊?給我講講看吧,說不準我也能學到一些。”小扎克利的父親親吻了一下小扎克利。
“好啊,那我來做您的老師吧,父親!”
小雅各布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略過了其他相擁的親人和同樣孤身的工人,回到宿舍把自己的書本放在書桌上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這些東西他還看不明白。
但這絲毫不允許這些東西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輕撫著書本,眼神里的暗澹早就破裂,重新迸發出光亮。
那雙小小年紀就粗糙無比的手,從此不會再用來搬重物,打掃一整個廠房的衛生,削供上百人食用的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