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潛的心血沒有白費。
走進鐵官,劉協及趙溫等人對整潔的環境、有條不紊的人員安排都表現了極大的興趣。
官署能打理得這么干凈還可以理解,作坊的現場管理也這么好卻不多見。
在劉協看來,裴潛這水平,到了二十一世紀,至少是大型項目經理級別,獨當一面綽綽有余。
趙溫等人則大為感慨,想不到河東還有這樣的年輕才俊。
世家子弟中,有如此實務操作能力的不多。
絕大多數人都是動嘴一個不服一個,動手一個不如一個。
裴茂生了個好兒子,聞喜裴家機會來了,擋都擋不住。
看完了現場,裴潛將劉協等人引到官署中,展示了準備好的馬甲。
一看到這改良后的馬甲,趙溫等人就大為震驚。
他們曾親眼目睹李傕麾下的甲騎是如何擊破士孫瑞的陣地,若不是天子率騎兵出擊,斬殺李傕,魏杰也難逃一劫,整個南北軍的陣地都將被百余甲騎摧毀。
“你這兒有多少具這樣的馬甲?”趙溫急急地問道。
裴潛看向劉協,得到劉協的同意后,他舉起手。“計劃打造三百具,現已完成五十余具,大概在明年正月十五之前全部交付。”
趙溫“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他心里明白,不管他們怎么勸,天子心意已決。
他絕不是一時起意,而是早就著手準備了。
天子雖然年少,卻有自己的主見,絕不是他們這些老臣勸幾句就能勸得住的。
荀彧、裴潛,天子真正信任的是這些年輕人。
剎那間,趙溫有點心灰意冷。
“這馬鞍能用嗎?”光祿勛鄧泉指著一些新馬鞍,提出了疑問。
這些馬鞍最大的特點就是前后橋都比較低,尤其是后橋。
后橋低,不利于騎乘者保持穩定。騎射還好一些,當騎士挾矛沖擊時,很容易被反作用力推下馬背。對以挾矛突擊為優勢的漢軍騎士來說,這種馬鞍很不適用。
裴潛再次看了劉協一眼。
劉協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他提出增設馬鐙時,就提醒裴潛注意保密,不能輕易泄露出去。
其保密程度甚至馬甲還要高。
防范對象不是關東州郡,而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對匈奴人、鮮卑人來說,馬甲沒什么好保密的,他們甚至比中原人更早知道,只是暫時沒有大規模裝備的能力。
鮮卑人后來大量使用具裝甲騎是因為控制了河北,獲得了中原的資源和手工業能力加持。
但馬鐙所需的資源和加工能力都有限,甚至用木板都可以代替。
他可不愿意還沒開戰,先幫敵人開外掛。
裴潛心領神會,敷衍地說,這馬鞍還沒有完工,并非最后的形狀。
鄧泉雖然年紀有點大,卻不傻。見裴潛和劉協眉來眼去,估計是天子提前有安排,不能告訴他們,識趣的沒有再問。
劉協隨即命郭武、張繡等人試用。
張繡早就等不及了。劉協話音未落,他就一步上前,提起了馬甲,查看馬甲的甲片。
“好厚實的甲片。”張繡拈了拈,隨即給出了初步的估計。“即使是最強壯的西涼馬,也只能支撐三次突擊。時間久了,馬力不足,追不上對手,便無用武之地。”
劉協一點也不意外。
他當然可以讓裴潛打造得輕一些,甚至不需要他提供技術支援,裴潛就可以做到。
無非是多花一些人力、物力罷了。
漢代的百煉鋼技術已經成熟,只是成本太高,真正達到百煉的少之又少。
“據爾所知,草原上可有能當得甲騎三次突擊的精銳?”
張繡不假思索的搖頭。“若是早上二十年,或許鮮卑大帥檀石槐的王庭精銳有這能力。檀石槐死后,鮮卑人內訌不休,一個不服一個,再也集結不起那么多精銳了。”
他咽了口唾沫,又道:“陛下,這些馬甲難得,須得真正的勇士才能發揮作用,羽林騎中也未必能挑出這么多勇士。”
劉協笑笑,沒有說話。
這三百具馬甲可不是為羽林騎準備的,張繡試探也沒用。
真正的利器,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張繡想指揮這三百甲騎,就要表現出足夠的忠誠。
裴潛隨即又展示了其他兵器,有五折玄甲、十折矛,以及三十折的環首長刀。
甲五折,矛十折,刀三十折,便是難得的精品,非真正的精銳難以批量裝備。
看到這些寒光閃閃的軍械,張繡百爪撓心。
以他的經驗,他一眼就能看出裝備了這些軍械的甲騎將擁有什么樣的戰斗力。理論上說,只要指揮得當,面對任何敵人,這三百甲騎都擁有決定勝負的能力。
當之無愧的攻堅主力。
裴潛隨即又介紹了進度。以目前的人力、物力,最遲到明年正月底,裝備三千騎的全部軍械就可以交付使用。如果能增補一些人手,再籌集一些鐵料,還可以提前幾天,或者增加一些產量。
劉協隨即和趙溫、張喜商量,將剛從衛氏繳獲的鐵料以及破損軍械送來,盡可能的多準備一些。
“陛下,軍械固然重要,農器也不可或缺。”趙溫提醒道:“春耕將至,河東戶口有限,勞力不足,多準備一些制作精良的農器,能多耕種一些土地,秋收后才有足夠的糧食。”
“司徒如言,誠為老成之言。”劉協笑道:“可若是在春耕之前平定美稷的叛亂,多運一些牛馬來,以畜力代替人力,同樣能多耕種一些土地。若是俘虜多,還可以送到山里采礦。”
趙溫還沒說話,宣播插話道:“陛下,何必等到俘獲匈奴人,河東就有啊。”
一瞬間,無數雙眼睛看了過來。
宣播面不改色,接著說道:“河東豪強大戶盜采鐵礦、私自鑄器的不在少數,只要派人清查一遍,不管是工匠還是鐵料都綽綽有余,足夠鐵官再擴大一倍規模。據臣所知,有不少工匠原本就是鐵官的刑徒,以各種名義脫籍,成了私產。”
宣播這么一說,連裴潛都有些承受不住,上前拱手施禮。
“陛下,臣也發現工匠流失嚴重,不像是正常情況,有必要查一查。”
劉協微微頜首。“司徒,司空,這事應該由誰負責?”
張喜搶先說道:“此為河東郡事,當由河東太守負責。若河東太守不能治,可上報司隸。司隸校尉亦不能理,方請示陛下,或由司空府,或由少府御史臺。”
劉協看看趙溫等人。
趙溫、楊彪紛紛點頭,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