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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1章 天賜良機

  嚴格來說,劉協的話很不政治正確,尤其是以他的身份而言。

  他應該更維護禮才對。

  周公制禮,本就是維護統治集團的利益,以外化的形式讓君臣各安其位,尤其是臣不要有非分之想。

  即使是進入帝制時代,禮制的主要功能還是維護上位者的權利。

  所以叔孫通制禮,使劉邦知皇帝之貴,才使儒家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作為既得利益者,主動拋棄禮,否定禮制的地位,從個人角度來看就是自掘墳墓。

  畢竟他讓袁術做打手,收拾舊臣、士族,也是以他們的洛陽宅第逾制為由。荀彧真要和他硬剛,他未必辯得過荀彧。

  好在他今天不是想和荀彧辯論,只是想表明態度,可以說得坦蕩一些,不必在乎理論上是否有瑕疵或者漏洞。

  現實是殘酷的,從來不像理論那么美好。

  所以社科大佬、經濟學家才會經常被現實打臉。

  孔子、孟子不孤單,后來者如過江之鯽。

  荀彧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顯然不夠。他愣了好一會兒,才不太確定的說道:“所以,陛下的擔心是……忘戰必危?”

  劉協笑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你們現在倒不至于忘戰,只是會忘了為誰而戰,以及如何才能戰而勝之。內戰內行,外戰外行,可不是兵法之妙。兵精糧足,飲酒高會,更不是名將應有的風采。”

  荀彧面紅耳赤。“陛下,雖說關東出相,關西出將,卻也并非絕對。當初討董時,曹操、孫堅可都為朝廷奮不顧身,頗有戰功。”

  劉協點點頭。“可惜他們不為士族認同,也絕非主流。就算是荀攸,也沒多少人認可他吧。如果士族都能像他們一樣能為朝廷而戰,為天下太平而戰,且戰之能勝,使胡馬不敢犯塞,這兵權才算有了意義。”

  荀彧尷尬地笑笑,無言以對,卻又心中一動,恍然大悟。

  天子雖然尖刻,卻說出了山東士族的軟肋。山東人重文輕武的習氣太重了,過于迷信戶口、財力,以為人多就能戰無不勝。事實證明,這個觀點過于天真。

  富足不等于強大,人多也不等于勢眾,重文輕武的結果就是文明變成了文弱,在野蠻面前連自保能力都沒有,只能任人魚肉。

  天子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如果儒門不能改變既有的觀點,真正貫徹文武并重,就算天子將兵權交還三公,他們也無法擔負起應有的責任。一旦有外敵來襲,大漢根本沒有御敵的能力,再多的財富也是蠻夷的戰利品而已。

  要想收回兵權,先要證明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和擔當,而不是只顧自己的利益。

  荀彧越想越慚愧,大有無地自容的感覺。

  他們一心想要權力,卻忘了權力的背后是責任。

  “我也不是說每個人都必須精通武藝。疆域日廣,事務日多,文武分途是大勢所趨。只是這不能成為讀書人好逸惡勞的理由,沒有一副好身體,如何鐵肩擔道義?再者,即使是西征,也不僅僅是武士的責任,儒生同樣不可或缺。”

  劉協搓了搓唇連的髭須,嘖了嘖嘴。“如今不缺精銳騎士,卻缺擅長教化的儒生。像伏雅、荀惲那樣的年輕人太少了。”

  提到荀惲,荀彧心中泛起一絲喜悅。

  荀氏子弟畢竟與眾不同,允文允武,先有荀攸,后有荀惲,一個在北疆驅逐胡虜,一個在西域教化蠻夷,將來前途無限。

  “陛下謬贊,犬子當不得。”

  “當得的,當得的。”劉協順勢換了話題,與荀彧說起了西域的事,緩和一下氣氛。

  西域這兩年雖然沒有大的進展,但荀惲、蔣干、沈友等人可沒閑著。

  荀惲與軻比能取道里海北岸,押師西進,前往預定的目標:黑海北岸的大草原。

  但他們遇到了麻煩,不是想象中的蠻族,而是大漢的宿敵——匈奴人。

  雖然那些人沒有文字,但還有記憶,知道祖輩是從東方遷徙而來,有些人還記得大漢的戰旗。

  實際上,他們對大漢的了解遠遠超出大漢對他們的了解。隨著西域商路復通,大量商人往來于羅馬和大漢之間,以及一部分鮮卑殘部向西逃竄,他們已經知道大漢亂而復安,非他們能敵,所以一直沒敢有所動作。

  有一部分人甚至越過烏拉爾山,繼續向西遷徙,并與西側的蠻族發生了沖突。

  這些信息,與劉協之前收到的消息相吻合。

  考慮到商路的安全,荀惲與軻比能決定在烏拉爾山的南麓建立據點,居高臨下,控制這一片草原,保障商道的暢通。

  除此之外,荀惲還想伐木造船,建一條海上通道,橫渡里海,以節省時間。

  劉協手頭沒有詳細的報告,只能簡略地介紹一下荀惲等人的進展。

  即便如此,還是讓荀彧心中歡喜,為兒子的年少有為驕傲不己。

  劉協隨即又為荀彧解要的解釋了羅馬的情況,比如荀彧關心的塞維魯,并回答了一些荀彧關心的問題。

  仔細說起來,羅馬與大漢有相似之處,比如疆域與戶口,但不同之處更多。

  比如羅馬一直沒有形成以血緣為主線的傳承制度,即使是帝國時代,他們也不一定是父子相傳,侄子、外甥甚至女婿之類的都可能成為繼承人。

  這種制度好不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是有一個結果很明顯,那就是羅馬的政局動蕩不安,極端不穩。

  比起羅馬,大漢的帝位傳承簡直太絲滑了。

  帝系之外,羅馬還有一點與大漢不同。

  他們沒有儒家這樣一以貫之的治道思想,而是以宗教代替。之前是多神教,現在變成了基督教。更吊詭的事,基督教本非羅馬本地的宗教,而是從中東一帶傳過去的,一度還是羅馬禁止的邪教。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這等于是大漢昄歸了匈奴人的巫術一般。

  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羅馬人在文化上的建樹實在可憐,之前是抄襲希臘人,現在又改信外族的宗教,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

  也只有更落后的日爾曼人才會將羅馬當作精神偶像,動輒以羅馬帝國繼承人自居。對大漢來說,別說日爾曼人,就連羅馬人都沒洗凈身上的野蠻氣息,真正邁入文明世界。

  “眼下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劉協手指輕叩案幾。“羅馬內亂頻生,崩潰在即。若能君臣一心,矢志西進,百年內就能一統天下,飲馬地中海,蔥嶺以西盡服我華夏衣冠。荀君,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共肇萬世之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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