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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這就是神鬼之謀啊

  絲綢之路利益巨大,好處無窮,但西域通商著實也是難了一些,只以中原王朝的中央軍作保駕護航的話,成本實在太高了,分潤給涼州本地豪強,乃至于本地的羌、氐,也沒什么不妥,好處大家賺,考慮到涼州的特殊性,劉協甚至不惜當一把劉秀,保留這涼州群雄相當的組織性,允許他們在地方上仍然擁有一定的自主權。

  這也是涼州這里唯一能擺脫貧困的辦法了,這里氣候就是如此,降水量不足,沙漠還多,胡人與漢人大混居小聚居,地廣人稀,農業、工業都發展不起來,只能靠外貿了,涼州人無論上上下下,又有哪個沒聽祖上說起過當年絲綢之路開通時,這里的繁榮呢?

  傳說中,那時往來的商隊絡繹不絕,中原的絲綢,瓷器,金銀器皿、各種工藝品和生活用品,來自于西方的各種堅果,毛皮用品,香料,藥材,以及傳說中腰肢如蛇一般軟若無骨,卻膚白似雪的舞女。

  傳說中,那時即使是人數不大的小部落,僅僅是給過往的商隊賣水,就足以讓他們活過無數個嚴冬和酷夏。

  當然,說,誰都會說,中原王朝重名而不重實,隨便在車師駐幾千兵馬,也好意思叫西域都護府,也可以說是開辟了絲綢之路,那要是這么個干法,純粹的面子工程,他們涼州人也得不到多少實惠。

  關鍵還是要看怎么做的。

  反正價碼方面,朝廷這邊已經開出來了,接受了就跟我干,不接受就跟我干,也沒什么可說的。

  于是這些涼州群雄很快就各回各家仔細考慮這事兒了,至于死了的龐統,誰啊。

  有些人甚至連韓遂是誰都忘了。

  于是乎,當劉協率領不到一萬兵馬出隴關的時候,張、趙、姜、王等漢人豪強紛紛親自率領各自的族兵來投,倒也是情理之中了,尤其是作為一方實力派,比韓遂其實也差不多少的楊秋投降的時候,劉協更是激動不已,快步將他拉了起來,十分親切地就讓他坐上了自己的御駕,似乎對這楊秋以前做過的事情全無芥蒂,也絲毫不擔心這位涼州莽夫會不會突然在車上拔劍砍了自己。

  “你來降我,勝得十萬雄師啊!”

  車架上,看著誠惶誠恐的楊秋,劉協笑的非常開心。

  真的是非常的開心,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怎么說呢,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么,打仗太費錢了,朝廷現在這么窮,真的是太窮了,這次回洛陽的時候尚書臺的幾個尚書說他們現在尿尿都呲血,能不打仗當然還是好的。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次政治上的勝利,真的完全是他自己提出的政治主張,原汁原味的,沒經過任何腦補加工過的,而取得的成果就目前來看,也真的很不錯。

  這讓他感到非常的開心。

  當個好皇帝,或許,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難?

  畢竟事情,都有滿朝文武去做,皇帝只需要提出大方向就好了,也即是所謂的大政方針,而這方面自己作為一個現代人,好像確實相比于這些古人可以做的都好。

  有特么一種終于自食其力的欣慰感。

  只是在晚宴的時候,在劉協親自炙烤鐵板燒招待涼州群豪的時候,面對趙、姜、王、皮、艾、秦等大多還是漢陽漢人的時候,終究還是發自內心的感嘆了一句:“可惜,都是漢人,沒有羌族和氐族的同胞啊。”

  楊秋等人這飯吃的本來就膽戰心驚,被劉協這么一說,自然是大為惶恐,楊秋更是當即就表態道:“胡人不知禮儀,不懂感恩,陛下若要用羌胡用兵,臣愿請為先鋒”

  劉協則搖搖頭道:“倒也不必如此,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對朕還有戒備心,也是正常的,我,是真的不希望對自己的同胞開戰啊,每殺一個人,這民族的仇恨就要再深一分,難不能真的要直到將他們殺光才行么?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實說,劉協也沒太想好這涼州羌胡如果不接受自己的善意的話他要怎么辦,這個問題真的是太棘手了。

  “兵兇戰危,漢中那邊還在打仗,朕假途滅虢不假,但眼下還是救援漢中更緊要一些,先打漢中要緊,這次,還真是多虧了曹彰那個孩子。”說著,劉協瞥了一眼始終低頭瞅自己腳尖的曹丕一眼。

  “魏公,生了個好兒子啊。”

  然后曹丕的腦袋就低得更低了。

  而這樣一語雙關的點了一下,劉協卻是不再說了,畢竟政治么,這么久了劉協也學到了一點皮毛,一來這里是涼州,相比之下這些所謂的涼州群雄都是外人,劉協也打算讓他們保留一定的權力,那相比于朝廷來說他們就是外人了,而曹操一系和自己雖然多有不和,但畢竟都還在朝廷的這個大框的下面,換言之曹丕也是自己人。

  自己人得關上門管,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更不能讓這些外人瞎腦補,誤傳了政治的信號。

  再者刀子么,懸在脖子上的永遠比砍在身上的更嚇人,接下來的仗還得虎豹騎一塊打,處置曹丕就必然得一塊處置曹純,太傷士氣了,反倒是就這么吊著,反倒是能讓曹純和虎豹騎為了將功折罪而好好表現。

  領導的藝術。

  其實大多時候好像也沒有多難,上位者拿捏下位者本來也不需要多深不可測的智慧。

  于是反而和投降過來的涼州群雄聊起了這涼州方面的風土人情,以及對絲綢之路的一點小暢想,稍微代入一下,發現這個絲綢之路確實是跟大航海貿易還挺像的,于是很自然的又發表了好多的高屋建瓴之策,卻是把曹丕晾在那難受的不行。

  十天之后,劉協在涼州滾雪球一般的聚起了將近四萬兵馬,然后不得不遺憾的馬上叫停,并強硬的裁掉了兩萬多人,然后馬不停蹄的一路向南往陽平關攻去。

  他自己也知道這些兵馬都是虛的,他都很難用命令讓那些新投奔自己的涼州群豪們為自己拼命,那些群豪自然也很難再去命令他們的手下去拼命,那是陽平關,硬仗,而且實話實說,這件事兒跟他們自己的命運沒啥關系,劉協既不可能允許他們破關之后搶劫,也沒有本事給他們分地,甚至他連打仗的賞賜都拿不出來,沒辦法,太窮了。

  以前不想管事兒的時候倒是還好,現在稍微一管點事兒,他也想跟著尿血了。

  與其讓這些西涼群豪跟著裹亂,那還不如讓他們踏踏實實在涼州待著給自己提供一點后勤補給,省點錢比啥都強,劉協現在也慢慢品過來所謂兵貴精不貴多的真諦了,讓他指揮這些涼州人打仗,哪怕他知道這些人驍勇善戰號稱西涼鐵騎,但還是會感覺心驚膽戰的,一點都不踏實,因此只讓姜敘和趙昂這兩個人各自帶了千八百人跟隨而已,其他人在接見之后承認了他們的合法身份,就給放回去幫自己籌措糧草了。

  而之所以足足待了十天,真的就是在等第一個主動跟他示好的少民同胞,結果……沒等到。

  甚至于劉協的大軍都到了河池了,河池氐王竇茂居然還真敢不讓他進。

  而有意思的是,這個氐王雖然不讓自己進城,卻是在城外給自己修了一個勉強不算小的寨子,寨子里居然還有糧草,甚至還有好幾頭牛,好像是為了讓自己殺了吃肉。

  要知道今年春天牛的價格都漲飛了,五枚建安新錢都買不著一頭。

  “這個氐王,這是什么意思?”

  “很顯然,這是不想讓咱們進城,害怕威脅他對族人的統治,或許,還害怕您跟他秋后算賬之類的吧。”

  “也就是說他不想降,只想負隅頑抗了?那他這是什么意思,食物里給我下毒?”

  “這……應該,是在表達他無意與問咱們王師為敵的意圖吧,希望咱們拿了東西趕緊走,他也不會幫韓遂呂布斷絕咱們的糧道。”

  “這么擰巴么?這是怕朕吃了他?”

  劉協皺眉,心里真的是好不高興,這做法真的是讓他有點不能理解。

  “陛下……臣以為還是算了吧,犯不著跟這樣的蠻夷一般見識,畢竟漢中要緊,只要他不襲擾咱們的糧道,不妨先放他一放,待咱們平定了漢中之后,再收拾他也不遲。”

  劉協也是無奈,問道:“這氐王胡人名字叫什么。”

  眾人一愣,還是最熟悉涼州情況的趙昂回道:“回陛下,他就叫竇茂。”

  “啊?漢人名字?”

  “陛下,氐族人姓名本來也都是漢名啊。”

  劉協又一愣:“那他們有自己的語言么?”

  “這……好像是有吧,反正涼州這邊,至少東六郡這邊的氐人,確實是沒聽他們說過。”

  于是劉協又問:“那他們跟咱們漢人有什么區別?長相上有什么特點么?”

  趙昂想了想說:“沒區別吧,氐人大多也都是農耕為主,對了,他們養牛養得特別好,大多數漢人都沒他們養的好。”

  于是劉協這會兒感覺都有點迷茫了:“你是說,他們生活在咱們漢人的土地上,叫著漢人的名字,說著漢人的語言,用著和漢人一樣的生產方式,甚至養牛養的還比咱們漢人好?那特么這樣的人為什么不是漢人啊!高考加分么??”

  群臣聞言紛紛束手,一時都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天子這是什么意思?

  雖然這氐人各個方面確實已經和漢人沒什么兩樣了,事實上如果不查戶口的話,就連他們涼州人也幾乎很難分得清誰是漢人誰是氐人,但,他們確實不是漢人啊,這有什么問題么?

  于是只能硬著頭皮解釋道:“蠻夷不習教化,不讀圣人之言,如竇茂這種氐王,也一樣是斗大的字不識,所以,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其實這種事兒還是挺多的,大漢畢竟是個包容的強盛王朝,三百年內遷,這個同化的效應還是很顯著的,即使沒特意的引導,也自然而然潛移默化的就完成了同化,除了沒文化,真的和漢人區別不大,甚至可以理解成是沒文化的漢人。

  問題是這年頭漢人百姓的識字率也不高啊!

  事實上這種事兒還真就是原本歷史上的諸葛亮處理的比較好,比如孟獲,其實就不太好說這是個蠻化了的漢人,還是個漢化了的蠻人,蜀漢后期的頭號大將王平也是個蠻人,姜維本人則更是招募了許多涼州羌胡,事實上益州在劉璋手里的時候屁都不是,而在諸葛亮手里的時候可以六出祁山,丞相對內的民族政策可以說功不可沒。

  (竇茂在原本歷史上就是幫助劉備打曹操的,諸葛丞相的行政水平真的沒得說)

  然而在“夷華之防”的指導思想之下,至少在諸葛亮治蜀之前,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樣有什么不對,或者直白點說,即使是涼州東六郡的這些漢人豪強,也從來沒拿這些少民當過自己人。

  而,劉協的心情卻不太好了,很不好,特別不好的那種。

  “這個氐王明明是不敢反叛的,也是認了慫的,你看他留在城外的這些東西,不少啊,我就是進了城管他要補給,實話實說也沒打算要這么多啊,我相信,他這肯定是擠出來的,那他為什么就不肯讓咱們進城呢?很明顯,民族矛盾已經大到了一個幾乎沒法調和的地步了,他這是不信任朝廷,不信任朕了。朕現在特別的想知道,朝廷,是怎么對不起他了呢。”

  這話就相當于直接將事情定了個調子,將竇茂的不忠和跋扈直接上升到了少民大政的問題上來了,卻是并不認可他的跋扈,而是定性成了民族矛盾,趙、姜等人反應倒是還慢了一點,司馬懿卻是馬上抓住了話頭:

  “陛下當然沒有對不起他,只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前,地方豪族的勢力太大,朝廷的財政收入一年比一年少,而由于最近這些年氣候持續變冷,從塞外入關的蠻夷也越來越多,甚至鮮卑寇邊的頻率也越來越頻繁,前些年,不是還出了個號稱最偉大可汗的檀石槐么。”

  “所以啊,朝廷只好把只能把壓力傳導到這些少民,不但要繳納稅賦,還要用自己的族人幫朝廷打仗,打輸了都是自己的責任,打贏了也輪不到他們升官發財,長此以往的,自然對朝廷就有怨恨了。”

  在司馬懿的帶頭表態之后,其他人也馬上就反應過來天子的中心思想了,如趙、姜等人對此地情況的了解自然是要遠超過司馬懿的,道:“是啊,其實竇茂的舉動也不是不能理解,氐人,在涼州其實向來比羌人更慘一些,羌人和匈奴一樣繳的都是血稅,他們有馬,有刀,又窮,更別說西羌那邊還有好多不會漢語的,地方官府對他們其實能安撫還是要盡量安撫,氐人確實就差很多了。”

  “朝廷給他們分配的土地,經常是那些還沒有開發好的下等田,需要他們自己去開鑿水源耕種,可結果好不容易把這地給養得熟了,又要想法設法把人家攆走,侵占他們已經開墾好了的土地,再換新的下等地給他們。”

  劉協皺眉問道:“這些事兒,少不得你們這些漢人豪強的推波助瀾吧。”

  “是,我承認,這一點,我們確實要深刻的做出自我檢討,您提出的漢胡一家親的主政思想確實是高屋建瓴啊,如果這些胡人真的可以和咱們漢人一家親,這涼州的問題也就解決一大半了,我建議,對于我們以前所犯下的錯誤,即使不追究,一定要進行嚴厲,深刻的反思,這樣才能為以后涼州的穩定與發展做好基礎,才能為將來陛下聯通西域,重開絲綢之路的壯志做好鋪墊啊。”

  既然確定了天子的政治傾向,否認肯定是沒有用的,這種事兒稍微一查就全知道了,那倒莫不如主動承認錯誤,只檢討,不追著么,反正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相比于絲綢之路的巨大利益缺心眼了才會繼續欺壓羌胡。

  當然這也不代表這鍋就會這樣背了,誰還不是個甩鍋高手呢?

  “當然了,氐人對漢人的不信任也并不只是因為土地的問題,要知道中原地區的豪強,是最喜歡將氐人當做奴婢販賣的,畢竟他們與漢人使用起來一般無二,而買一名氐人奴婢,各種麻煩總會比買一名漢人奴婢要少很多很多。其實,眼下關中,乃至于司隸都很凋敝,陛下您又已決心將國都回遷,如果說這竇茂是害怕陛下您金城之后,強遷他們去關中或是司隸填充人口,也……確實不是杞人憂天啊。”

  劉協聽了之后愣了一下,第一反應居然是:這特么好像還真是一個好辦法。

  然后就馬上勃然大怒:“朕什么時候強遷過百姓?他覺得我會像那些王八蛋一樣,將他們當做奴婢販賣么?安營,扎寨,準備攻城!”

  司馬懿大驚之下連忙勸阻道:“陛……陛下?這,這不合適吧,咱們還要支援漢中呢啊,眼下咱們與張衛的聯絡完全斷絕,根本不知道那邊的具體形狀,軍情緊急,您何必與這蠻王一般見識,反誤了救援之時機呢?”

  劉協聞言卻是搖頭道:“河池小城,打起來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再說仲達,是你建議我走祁山道的,如今如你所料,這涼州的東六郡不敢說定了,也定然足以摧毀韓遂的士氣軍心,咱們的戰略目的不是已經實現了么?”

  “除非是韓遂心甘情愿被呂布兼并,否則他們現在陣腳必然已亂,絕無可能那么快的攻破南鄭,而若是呂韓二人真的合流,真的將張衛打敗,咱們的戰略本來不也是愿意用這整個涼州來換一個漢中的么?”

  “真如你們所言,我看這竇茂的問題那就不是個例了,不趁著我在的時候解決,以后恐怕就解決不了了,不客氣的說,我認為這個小小河池,比漢中,更重要!”

  頓了頓,劉協又問司馬懿道:“我欲活捉此人,不傷其性命,卻也不想在此拖延太久,有什么計策可以用么?”

  司馬懿恍然道:“陛下是要攻心,將此人作為一個典型,來傳播朝廷的恩與威?這……倒是挺簡單的,也不用造什么攻城器械了。”

  于是,劉協的大軍當晚就在這河池城邊這座臨時的城寨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走了個精光,竇茂還特意派人去查探了一下,確定是真的都走光了,卻是營寨里的東西一點都沒動。

  “哼,天子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我給他下毒啊,哼,省了,弟兄們,出城把東西都搬回來。”

  “大王,天子既然沒收咱們的東西,顯然是沒接咱們的好意,他現在是急著去支援漢中,所以才放過咱們,您說這一仗他萬一要是打勝了,會不會調轉槍頭收拾我們?”

  竇茂聞言哈哈仰天大笑:“當然是不會的,他從漢中班師回朝,那肯定是要走陳倉道,怎么可能還走這祁山道?陳倉道又近又好走,順便還能巡查一下,何必舍近而求遠,浪費大量的糧草只為了找咱們的晦氣呢?”

  “哦,大王您可真是聰明,那漢朝皇帝被您拿捏的死死的,都說什么他鬼神之謀,我看大王您才是真正的智者。”

  竇茂聞言仰天大笑,“我啊,也就是沒個漢人的身份,要不然,我早就成為涼州共主了,哪還有那馬騰韓遂什么事兒呢?”

  說完,就見從西側的山坡上突然沖出來無數的漢軍,突然間就鑼鼓喧天了,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見到一個大胡子紅臉的壯漢一馬當先的殺了進來,筆直的沖向了他,而他麾下的將士卻是完全抵擋不住。

  半個時辰之后,如同螃蟹一般被五花大綁的竇茂在自家河池城見到了劉協,一時間心緒十分復雜,終究是一梗脖子不去理他。

  關羽問他道:“見到天子為何不跪?”

  “我聽人說,天子是個仁德的人,不會株連無辜,更不會遷怒于我族中的普通族人,自己打自己的臉。”

  “既然你知道天子仁德,為何拒不開城,又為何拒不跪拜?”

  “不開城是我一時糊涂,既然我終究不免一死,天子又不會牽連無辜,那我此時跪與不跪又有什么區別?”

  “你……”

  關羽作勢就要打他,卻被劉協攔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用計擒你,所以你感覺不服氣?”

  “哈?”

  竇茂心想,這玩意有啥不服氣的,我總共就這一萬多兵,你用不用計我肯定都打不過你啊。

  不過你不用計的話肯定我也能浪費你很多時間就是了。

  “沒關系,既然你不服氣,我就把你放了,咱們重新打一遍,看我再抓了你的話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你好像不太樂意?”

  “啊?沒,沒有啊,我很高興。”

  放我一條性命我怎么可能不高興。

  然后,竇茂就真的被放了,而且居然真的率領大軍退出了河池城。

  這下別說竇茂懵逼了,漢庭這邊都懵逼了。

  咱們是作為援軍,去幫著張衛打仗守漢中的啊!你擱這玩呢啊。

  隨行的關羽實在是忍不住,問司馬懿道:“天子這是……什么情況啊。”

  “不知道,天子此舉,必有深意。”

  說著,就見劉協在出了城之后,對著城上的氐族守軍高聲喊道:

  “氐族的同胞弟兄們,朕就是大漢的天子,我知道,以前你們受到過朝廷的欺壓,受到過很多的委屈,朕雖然向你們承諾胡漢一家,尊重你們的民族習慣,但你們還是有很多顧慮的,沒有關系,朕今天當著三軍將士的面,再正式向你們承諾,我絕對尊重你們的民族特性。”

  “同時我再給你們一個承諾,凡是,愿意跟我走的,可以將戶籍錄上,從此改為漢人,去關中,分二十畝以上的良田,是每個人哦,不是每一戶。至于不愿意跟我走的,我也不強求,你們依然可以留在河池,等將來朕把絲綢之路重新弄得暢通了啊,說不定你們也能跟著喝點湯,哈哈哈。”

  “好了好了,你們回去守城去吧,咱們啊,還是得打一仗,你們大王說我是用了計謀才贏他的,不服我,沒關系,朕對你們以德服人,回去吧回去吧,一會兒我再回來,咱們堂堂正正打一場,看他服還是不服。”

  竇茂:“…………”

  這特么不是有病么?

  然而劉協卻真的是認真的,他是真的想學習諸葛先生七擒孟獲的方式來收降這些少民。

  你看,多有誠意。

  這河池的氐人們本來普遍都覺得天子這是在開玩笑,結果當他們發現天子居然真的重新組織了兵馬,并且真的在造攻城器械的時候,所有人全都傻了。

  “大王,咱們這仗還打么?”

  “打個屁!打得過么?本來就打不過,天子用計把我給綁了,我還不服,還特么再打一次,我這是嫌族人們死的不夠多是吧,啊?之前打仗,那還勉強算是保衛家園,再打,那就是讓族人們為我這個首領的任性賠命!何況他還剛收買過人心。”

  于是乎,就在劉協準備就緒,準備攻城的時候,河池城的城門突然大開,竇茂又被五花大綁的給綁了出來。

  “你這是……”

  “哎,部下叛變,把我給綁了,陛下啊,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殺了我吧,別玩我了。”

  “哦”

  于是劉協又道:“看來你還是不服我啊,來人啊,給我松綁。”

  “啊?”

  竇茂就這樣在一臉懵逼中被松了綁,更懵逼了。

  “既然你不服氣,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帶著你的族人離開這里,也可以去找你們氐人其他的首領,聚攏兵馬再來和我打么。”

  竇茂聞言哇得一聲就哭了出來:“陛下啊,陛下,我服了,我真的服了,您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劉協又搖頭道:“不對不對,咱這還不是真刀真槍的干的,你肯定還是不服我,你還是帶著你的人跑吧,你去投奔其他的氐族人馬,再來與我一戰。”

  然后又對著滿城的氐人說:“諸位同胞,你們的王說,此戰,都是因為叛徒背叛,不是朕靠真本事取勝的,他還是不服啊。”

  竇茂:“……”

  群臣:“……”

  滿城的氐人:“…………”

  “朕,是個以德行服人的人,都是手足同胞,朕,絕不強求,既然他不服,朕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讓你們可以去投奔其他的氐族首領!去吧!你們走吧。”

  所有人都懵了,尤其是竇茂,更是咚的一聲跪在地上:“陛下啊!我服,我服啊!”

  氐人,至少河池的這些氐人都是農耕經濟,換句話說都是種地的。

  一群種地的,你讓他們跟著首領去別人家的地盤流浪去,這事兒他靠譜么?

  這跟搬遷去關中可是兩碼事兒,轉到關中那是朝廷分地,而且關中的土地多熟啊,全大漢最好最熟的土地都在那,往前倒幾十年,作為涼州三明的張奐那是戎馬半生廢了多大的勁立了多大的功這才給自己全家換上個關中的戶口啊。

  這還不是生存所迫,而是特么的因為首領本人不服。

  您不服死去啊!我們服啊!

  于是沒多大一會兒,可憐的寇茂就僅僅帶著數百名的親信和家人走了,去投奔其他的氐王了。

  “天子圣明,愿為天子赴湯蹈火,出生入死!”

  這些氐人中也不知道是誰喊出來這么一句,然后很快的,整個河池城都在這么喊,這些,明明今天早上還在和他刀兵相見的氐人好像一下子就成了劉協忠誠的敢死隊一樣。

  劉協吧……就有點欣喜,還有點挺失望的。

  他現在倒是也差不多明白了,七擒孟獲那個事兒,十之八九應該就是假的,純粹是家之言了。

  畢竟你個當首領的神經病,下邊的兵總不可能跟著你瘋,每擒每縱都是要用人命來做成本的,一個領導要是真的能連敗七次,且次次被擒,他要是還能聚集起一支部隊出來那他也真算是個神仙了。

  而,司馬懿卻是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拿出了日記本寫了起來,見關羽來問,便主動解釋道:“天子的這一招攻心之策可真是高明啊,你看,河池的這些氐人都是真心實意的投了,這寇茂的根底連著根的給他刨了,咱們自己還沒殺人,沒進一步的計劃民族矛盾。”

  “那,那個氐王竇茂就這么放了么?”

  “放?這兒可是涼州,你覺得他能跑哪去?風聲都放出去了,這人是因為不服天子,才被放了的,是要再糾集人馬來與朝廷決戰的,我問你,哪個部落敢收留他啊,誰收留他誰就是挑明了造反,真有這樣的部落那就應該有一個滅一個,我跟你打賭,咱們前腳到陽平關,后腳這竇茂的人頭就得給咱們送來。”

  關羽這才恍然大悟:“既殺了人,又立了威,居然還立了仁德,反過頭來讓羌氐兩族感念天子的恩義,不但震懾了涼州的羌氐兩族,還一點把柄都沒招惹,甚至這傷亡也沒多少,時間也無非就耽誤了一天而已,天子這一手,高啊。”

  “要不怎么說天子是鬼神之謀呢,咱們身為天子身邊的近臣,可是要好好學習啊,就算是學得三四成去,也足以咱們在戰場上成為一代名將了。”

  關羽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然后,就也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小本本紀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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