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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日記、線索與起源

  “看完了。”

  揉了揉已經困得睜不開的眼睛,楚光放下手中的日記本和摘錄關鍵信息的筆記,并丟開了捏在手上的筆。

  雖然并沒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是里面的故事仍然給他提供了不少有趣的線索。

  一開始他以為這本日記講述的是一群幸存者泯滅人性,最終蛻變成掠奪者的故事。

  結果后來總結下來,其實就是單純的現代版農夫與蛇。

  日記中出現的主要人物一共有三個。

  日記的主人名字叫李修,一名普普通通的體育新聞記者,姑且稱之為小李。

  另一個則是一位名叫孫萊的女人,姑且稱之為小孫。

  而第三個人,則是小孫在避難所里擔任警衛的丈夫。

  由于日記并沒有提到這位警衛的姓名,姑且稱之為“苦主”好了。

  因為讀完了整本日記,楚光就一個感覺,這位活在黃毛日記本中的老哥實在是太慘了。

  日記的開頭敘述的很平淡,從浩劫中幸存下來的小李用回憶的筆觸,簡單地敘述了核戰爆發時自己的所見所聞。

  當時清泉市北郊的體育館正在進行一場區域籃球賽,比賽正進行到后半段,正是緊張激烈的決勝環節。

  而就在這時,廣播突然拉響了核打擊的警報。

  ……幾乎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甚至就連我的助手都以為,這音效是主辦方安排的活躍氣氛的特效。然而我還是慌了,幾乎是本能地跑,本能地沖進了地下室,找到了放在那里的休眠艙。當我兩只腳跨進去的時候,我產生過一瞬間的猶豫。

  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個拙劣的玩笑該怎么辦?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我的觀眾們就會把我忘得一干二凈,我將一無所有……但我最終還是關上了門,并打開了啟動按鈕的保險。

  周圍開始變冷,我的意識一點點遠去。而當我再次睜開眼,推開艙門,門上的機械表用事實告訴我,核戰確實發生了,我沉睡了有三年多,現在外面已是物是人非。我賭對了,但我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幸運……我寧可錯的是我,一切都只是個拙劣的玩笑,至少我還能從主辦方那里拿到一筆不菲的賠償。或者讓一切干脆結束在三年前,死在烏托邦中并不是一件壞事,活著反而是一種折磨。

  后面一段,小李從他的視角,描述了當時街上看到的畫面。

  支離破碎的街道、千瘡百孔的混凝土大樓,以及被隨意拋棄在街上任由烏鴉啄食的死尸——一切如同地獄。

  令人絕望到窒息!

  明明是8月,天上卻已經開始飄雪。灰蒙蒙的天看不見陽光,也感受不到一點溫暖。

  漫無目的地在接上游蕩。

  終于在快要倒下之前,他在附近的廢舊輪胎廠里,找到了一伙同樣幸存下來的可憐人。

  在那個人性遠沒有泯滅的年代,輪胎廠的幸存者們救助了他,而他也在那里遇見了一位名叫孫萊的女人。

  那個女人一名護士,帶著一名不到7歲的孩子,核彈爆發時和丈夫走散了,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自己的丈夫。

  李修很同情她的遭遇,表示愿意幫助她。

  寫到這里的時候,日記中貼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是他倆的合照,那個女人雖然臉上寫滿了風霜的痕跡,但看得出來姿容姣好。

  楚光并不在意他倆的感情發展,也不在意這其中復雜的倫理糾葛,于是快速跳過了至少30頁的心理活動和細節描寫——直到他終于看見了真正令他感興趣的線索。

  小李和小孫倆人,用搜尋來的零件組裝了一臺原始但可靠的收音機,并且成功收聽到了一條來自避難所的廣播。

  而廣播中的那個人,正是孫萊的丈夫——也就是那個在避難所擔任警衛的苦主。

  三年來,廣播一天也沒有中斷過,每天正午時分準時響起,一直播放到下午三點結束。

  而廣播的內容,也是三年如一日地尋覓著與自己失散的妻子和孩子。

  當意識到自己的丈夫從未放棄過尋找自己,原本已經有些動搖的小孫,趴在小李的懷里哭出了聲來。

  楚光能感覺到,這本日記的主人似乎不是很開心,甚至都沒有在日記中提到她丈夫的名字,只是用那個男人來代稱,一筆帶過了整個事情。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漸漸開始有趣了起來。

  作為避難所的警衛,核戰爆發之前苦主就被關在避難所里。

  得知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還活著,他立刻想辦法聯系上了自己曾經在警局工作的朋友,指引他的朋友帶著物資,前去救助了那些生活在輪胎廠里的可憐人。

  這些物資派上了大用場。

  不止如此,苦主憑借著避難所中幾乎無限的知識儲備,從電子圖書館查閱能用的上的資料,積極地幫助輪胎廠的幸存者們收集有用的物件,建立自己的庇護所,對抗嚴寒天氣與饑餓。

  就像是遠程遙控一樣。

  小李和小孫都很配合,不過他們隱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沒有告訴幸存者們避難所的事情。

  人都是自私的。

  如果讓這些幸存者們知道,在他們附近藏著一座可以聯絡的避難所,很難講他們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勇敢、團結、互助地活下去,他們甚至可能產生不好的想法,逼迫幫助他們的人說出避難所的位置,甚至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功勞和威望暫時算在了小李的頭上,而避難所的存在則被隱瞞了下來,他仿佛一位無所不能的天才,獲得了所有人的擁戴。

  這并不是什么壞事。

  但領導一群幸存者終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搜集到的物資總有耗盡的一天,而這漫無邊際的寒冬又看不到結束的希望。

  日記的主人從一開始思路就很清晰,他很清楚只有進入避難所,才能獲得永遠的安寧。

  于是他開始試著說服小孫,向她灌輸一些念頭,告訴她只有避難所才是唯一的出路。

  這不但是為了她著想,更是為了她的孩子。

  不管是出于何種想法,小孫顯然是被說服了的,相比起環境優渥的避難所,沒有人愿意留在地獄中受苦。

  況且她的丈夫就在避難所里面,進去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然而,倆人并不知道,避難所的大門一旦關上,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開的,所謂能進去不過是一廂情愿。

  苦主雖然也很著急想見到自己的妻兒,但只有管理者才擁有避難所大門的權限。

  身為一名警衛的自己別說是開門了,甚至連見到管理者的資格都沒有。

  不止如此。

  原則上避難所的大門在關閉之后,會立刻進入無線電靜默,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向外界發送消息,如被發現將受到嚴厲的懲處。

  他之所以能向外界發送信號,并接受外界的信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所在的避難所有點兒特殊。

  這座避難所在地表隱藏了一座功率不高的信號塔,而監聽附近區域的信號更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是的,他利用了職務之便。

  無論是出于何種理由,這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他還沒想好,自己該如何坦白,更沒想好該如何懇求管理者大人網開一面,放過自己。

  最壞的結果是,當他如實交代了這一切之后,被管理者以叛徒的罪名處以無期徒刑,永遠地關在休眠艙里冷凍,并在秩序恢復之后接受法律的審判。

  而到了那時,自己將和妻兒永遠的失去聯系。

  以上都是楚光根據日記內容的推測。

  畢竟日記中并沒有記載這位苦主的心理活動,只是一筆帶過地陳述了關于“無線電靜默”以及“無法開門”的線索。

  再后來,出于對妻兒的愧疚,苦主通過無線電指引他們,找到了一些常規避難地圖上不會標記出來的隱藏補給點。

  那里的物資非常豐富,不只有食物,藥品,干凈的飲用水,甚至還有防爆用途的警用武器。

  這些物資讓輪胎廠的幸存者們度過了一段富裕的時光,甚至還救助了一批從臨市流浪過來的幸存者。

  而這本日記的主人,也理所當然地成了這些人們眼中的救世主,更是成為了別人老婆和孩子眼中的英雄。

  不過這段富裕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很久。

  從日記的后半部分可以看出,隨著物資被耗盡,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和摩擦開始逐漸愈演愈烈。

  一開始,無論男女老少,每人每天都能享用到兩盒肉罐頭和不限量供應的自熱米飯,甚至還有冰鎮可口的啤酒可以喝。

  再到后來,幸存者社區開始禁酒,肉只能留給那些外出探索、打獵、拾荒的青壯年男性,以及懷有生孕的孕婦,粥也越來越稀,甚至不得不摻一些樹皮進去。

  最后,所有囤積的物資都耗盡了,天卻越來越冷。

  一切都在變得糟糕,一點兒也沒有好轉的跡象,即使是最樂觀的人,也看不到一點兒希望。

  有人說,冬天會持續很久。

  也有人說那是謠言,根本沒有什么核冬天。

  緊接著有聲音反駁,也許不只是核武器?畢竟曾經的新聞上說過,他們早已經掌握了比核武器更具威懾力的存在。

  但如果它真的存在,眼前的一切又是假的嗎?

  他們連最原始的核彈都沒有見過,知識的來源都是別人嚼過的東西,甚至區分不了哪些是真的,哪些只是推測和猜想出來的一種可能性。

  懷疑和抱怨在幸存者中蔓延,一部分人選擇離開,而留下來的人則漸漸走向反目。

  或許……

  從一開始他們就不該收留那些流浪的幸存者。

  但誰又不是流浪的人呢?

  或者說,該從第幾個被接納的人算起?

  當矛盾積累到不可調和,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激烈的沖突。而起因也許只是因為一塊發霉的面包,甚至一根骨頭,這些都不重要了。

  這場械斗最終在小李的槍聲中平息,但從那一刻開始,他關于救世主的夢也徹底破碎了。

  孫萊的孩子死在了那場械斗中,而她本人也徹底瘋掉,某個夜晚消失在了大雪中,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小李自己則是沉浸在懊悔與痛苦,日記的內容也漸漸走向另一個極端,字里行間沒有了最初的棱角分明,瀟灑飄逸,取而代之的是潦草和敷衍。

  有時隔個幾天才寫一筆,有時甚至干脆連著一個月忘了更新。

  而最后一頁的日期,定格在了廢土紀元的第四年。

  ……我仍在尋找那個避難所,那是唯一的希望,雖然我知道希望很渺茫,但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

  這是他寫下的最后一行。

  直到生命的最后,他都在尋找那個從未找到過的烏托邦。

  “這本日記可以被放進博物館展覽……如果有一天博物館和歷史這兩樣東西,重新出現在這顆星球上的話,總得有人知道曾經這里發生過什么。”

  “算了,還是改天花點時間,更新在官網設定集‘血手氏族’的詞條下面好了。”

  “異世界的服務器,總比廢土上的博物館靠譜。”

  日記雖然解釋了血手氏族的由來,卻并沒有提到小李本人的結局。

  不過這不重要。

  封面上印著的那個血手印,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已經說明了一切,不出意外就是他留下的。

  楚光曾經聽海恩說過,兩年前血手氏族的首領還不叫“熊”,而是一個叫“鷹”的男人,他的尸體就掛在輪胎廠門口不遠處的路燈上。

  而“鷹”之前,是被摳瞎雙眼的“蛇”。

  再往前就不知道了,也許叫別的。

  傳說血手氏族的歷代首領,沒有一任是善終的,幾乎所有人都死于繼任者的謀殺——或者說殘酷的達爾文法則。

  這本印著血手印的日記就仿佛被施加了某種惡毒的詛咒,被那些掠奪者們當成精神圖騰,和那血腥暴力的文化一起,一代一代傳到了現在。

  如今傳到了“熊”這一代,總算是被正義的鐵錘粉碎了這罪惡的循環。

  輕輕嘆息了一聲,楚光合上了手中的日記。

  “小柒,我打算睡了,幫我關燈,記得別忘了喊夏鹽起床。”

  “至于我的話,下午1點……算了,等我睡到自然醒好了。”

  “那些戰利品等我醒了之后再分,如果有玩家向你咨詢,你就回答說……裝備還沒鑒定完。”

  眾所周知,未鑒定的裝備是不能裝備的,這是MM的常識,非常的合理。

  而小柒的聲音,也永遠是那么的貼心。

  “好的喔,主人。”

  “快睡叭。”

  房間內的燈光漸漸柔和,最后歸于黑暗。

  那會是一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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