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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8章 那尸臭味兒已經飄出了棺材

  永流河的下游,金加侖港的內河碼頭,幾個穿著制服的青年正在報亭旁邊站著。

  他們是這一帶的水警,主要負責稽查走私,維持碼頭和航運秩序,以及打撈溺水的偷渡客。

  相比起虎州豹州的軍閥用槍打闖邊的逃民,金加侖港當局對于偷渡行為是較為寬容的。

  出于道義,當局不會將其遣返,不過也不能任由流民往城里沖。

  通常情況下,他們會將流民送到郊區的安置點,讓這些人暫時先住著,在碼頭找些工作,或者幫他們介紹些工作,同時教授他們一些簡單的生活技能以及必須了解的法律。

  在離開安置點之后,這些流民們會獲得一張寫有稅號的工作卡,算作是他們身份的證明。

  日后如果拿到身份證,稅號便會直接成為他們的身份證號。

  事實上,為了早日獲得身份,大多數偷渡客上岸之后都會主動去找他們。

  也正是因此,他們的工作也相對較為輕松,不忙的時候便會來報亭上轉悠。

  而此刻他們手上握著的報紙,便是最新一期的《幸存者日報》,刊載在頭條上的內容正是一個星期前發生的西帆港慘案。

  報紙詳細記載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事件發生的始末。

  起因是因為一名叫奧里薩的勞工累死在了碼頭上,導致當地的其他自由民勞工罷工抗議。

  當局控制的勞務中介單位假意答應了抗議者的訴求,然而等到航運峰期過去立刻反悔,并大規模從其他地方引進奴隸,試圖取代不合作的自由民,因此徹底點燃了自由民的怒火。

  恰好港口的倉庫中堆放軍團打算運到前線的軍火。

  因此一場以火災為導火索的起義便開始了,而最后也顯而易見的失控了。

  由于消息的滯后性,他們直到現在才知道,就在他們腳下這片土地的另一側海岸,居然發生了如此可怕的事情……

  “真特么活該……”一名年輕的水警不住罵了一聲,憤憤將報紙翻了一頁。

  不過薯條港《幸存者日報》分社的記者畢竟沒有開天眼,對于這家伙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曾經是阿賴揚的麾下,曾參加過金加侖港郊外的蝶泳大賽,算是個老兵了。

  十三路大軍從西帆港出發,正將火燒去帝國的腹地,目前打到哪兒還尚不可知……

  和那年輕的水警不同,旁邊稍顯年長的男人則是聳了聳肩膀。

  “但平民是無辜的。”

  “無辜?”

  那年輕人瞪大了眼睛看向同事,像聽見了什么難以置信的話。

  “你的同胞是威蘭特人嗎?起義是無緣無故爆發的嗎?死的第一個人可是叫奧里薩,死在那兒的婆羅人何止三千個!你怎么會去同情奴隸主和帝國主義者?”

  很多人可能看都沒看,便選擇性地忽略了奧里薩這個“低賤”的名字,但他可清楚記得這個名字才是一切的開始。

  他已經不關心那個人是什么種族了,在他眼里那個人就是他的同胞,是婆羅人!

  至于什么亞努什,什么天王軍,那不過是后來飄起的火苗。

  威蘭特人才是真正縱火的人!

  帝國的走狗在玩火,把他的同胞串成烤串架在火上烤!

  如今他們玩脫了,也不過是咎由自取。

  他只恨這把火不能燒到凱旋城去,卻在婆羅行省的大地上燃燒,讓那些被剝削者成為剝削的代價,讓他的同胞忍受戰火的煎熬。

  他相信整個金加侖港不止一個人是如此想著的,他可是在不止一張報紙上見過西帆港是什么鬼樣。

  看著那激動的小伙子,稍年長的水警嘆了口氣說道。

  “我說的無辜正就是這個意思,西帆港的幸存者是無辜的……當然也包括死去的威蘭特人的平民,他們背井離鄉來到我們家里,為軍團開疆拓土,最后成為政客們的犧牲品。要說他們享受了多少殖民地的好處,我看真未必。”

  凡事都是比較出來的,宏觀和宏觀比較,微觀和微觀比較。

  聯盟沒搞殖民,而是搞合作共贏,聯盟居民的日子過得也不差。曙光城他沒去過,但金加侖港的變化他是看在眼里的,總不能對方是做慈善的,家外面開發的比家里還好。

  “……他們都是受害者,真正該受到譴責的是剝削的規則和無止境的貪婪。”

  不過這也是馬后炮了。

  當他拿到這份報紙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

  威蘭特人大概正在西帆港泄憤,然而婆羅行省的幸存者們已經漸漸的睡醒了。

  就像他旁邊的小伙子一樣,第一反應已經不是奧里薩是哪族人了,而是那群大鼻子竟敢殺我族人!

  如果軍團以為殺了一座城的人就能征服他們,那才是天真了。

  在人聯的歷史上,帝國主義就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勝利過,一直是從一個泥潭走向另一個新的泥潭,最終被淹沒在時代的洪流中。

  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

  有飛艇又怎么樣?

  繼承了遺產又怎么樣?

  兩百年前誰不是從大荒漠里走出來的?

  只要歷史是向前走的,他們終將淹沒在無窮無盡的人海中……

  就在兩人爭論甚至于爭吵的時候,卡皮爾正隨手翻著鼠先生的文集。

  他對戰爭不感興趣。

  自從炮彈帶走了他的右臂之后,把他送進了戰俘營,那些震耳欲聾的聲音便已經震撼不了他了。

  不過那些震撼人心的文字卻依舊可以。

  他是“鼠先生”的讀者,在戰俘營里的時候便是。

  而也正是因為看過那篇《紅土》,才讓他的心中產生了留下來的決定。

  金加侖港當局在歸還戰俘的事情上和帝國達成了共識,但由于恰好發生了十峰山事件,致使金加侖港民眾們上街請愿,因此當局并未強制戰俘回家,而是改成了去留自愿。

  當時卡皮爾花了一筆錢,用那些攢下來的工資讓前來接收戰俘的千夫長把他算作了重度傷殘,準許他留在金加侖港繼續接受“人道主義治療”。

  事實上,他安裝了巨石城生產的假肢之后,除了三天兩頭要充電之外,對日常生活和工作已經沒什么影響了,塞錢也只是為了保存家人和家族的榮譽而已。

  在此之后,戰俘營被改造成了流民安置點,而他也轉編來這里當了水警。

  就在卡皮爾正翻著文集的時候,遠處的碼頭上傳來鈴聲。

  只見一艘掛著綠底雙刀旗以及王室徽章的貨船正緩緩駛入河港。

  “來了艘大船。”將報紙放回了報攤上,稍顯年長的水警戴上帽子,“怪了,今天港務那邊有報大船的航班嗎?”

  旁邊的另一名水警瞇了瞇眼睛,咧著嘴角說道。

  “西嵐皇室的商船,這幫人來這兒從來不報號的……他們還當是自己家呢,呵呵。”

  大船出發之前拍電報報備申請航班號和泊位并不是硬性規定,只是為了減少雙方之間的麻煩。

  畢竟內河口岸的泊位緊張,運力資源有限,不是任何時候都有泊位停船。

  之前趕上運力峰值的時候,把河道給堵了,才有了相關的規定。

  不過婆羅行省的皇帝是從來不遵守的,而他的商船也是經常忘了申請,要么便是早到一天或者晚到一天。

  幾名水警嘀咕起來。

  “嘖,老子最煩這不守規矩的人。”

  “查他!”

  “……金加侖港沒有皇帝,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上去看看吧。”

  “來了,等下我。”

  卡皮爾也將文集放回了報刊上,留下一張鈔票交給攤主,囑咐他幫自己將這本沒看完的文集留著,等一會兒回來拿。

  一行人走去了碼頭,正好看見那商船的船主與碼頭上的港務人員吆喝。

  “我們提前了一天到,快幫我們找個泊位!”

  那港務翻了個白眼。

  “哪有泊位給你們,河道上排隊去!”

  身后貴客催得緊,那船主急了,卻又不方便把話說清楚,只能威脅道。

  “你就不怕我們堵了河道?”

那港務開玩笑道  “嚇唬我呢,你堵一個試試。”

  船主氣的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所幸這會兒巫駝和一眾大臣們無瑕顧他,一個二個全都愣愣地望著岸邊上,無一例外都驚訝地張大了嘴。

  尤其是迪利普親王,他是跟著那個阿賴揚來過這里的,當時就蹲在城郊區克拉巴市場的一棟小民房。

  至于這里,原本是一片泥濘不堪的蘆葦蕩,沿河的那條小路他甚至都還有印象。

  不過那條小路已經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更寬更長的水泥路。

  一座座獨棟式的小屋錯落有致地分布在河港的邊上,長滿花花草草的小院兒門口拴著自行車,還豎著刷了綠漆的郵箱。

  雖然并不是每一棟小屋都如此精致講究,但那些精致講究的屋子已經不輸給天都的市民。

  偶爾一兩棟別具一格的豪宅,就連他這樣有品位的親王都不禁把欣賞和羨慕寫在了臉上,產生了買兩棟的想法。

  說起來……

  尼哈克的總督府都沒這氣派吧?

  迪利普以為自己是進了金加侖港的富人區,卻不知道這兒只能算它的郊區,而且還是隔著海港老遠的遠郊。

  住在附近的要么是內河港口的碼頭工人,要么是紡織廠的女工,或者經常來往于虎州豹州的商賈以及達官貴人。

  由于遠郊的土地便宜,而且沒城里那么多規矩,虎州豹州的有錢人便喜歡把第二個家安在這兒,買下一大塊地,然后請個金加倫港的設計師按聯盟或者軍團的風格蓋成豪宅。

  除了那些裝潢典雅的樓宇,舉目遠眺還能隱隱看見一排排高似城墻的方塊樓。

  這些樓房通常距離工廠和車站不遠,墻面上整齊地列著一排排窗,就像玉米的果穗一樣,住著新遷入的居民。

  “這是……我的金加侖港?”

  巫駝整個人都懵了,好半天才從嘴里擠出了這么一句話。

  迪利普好歹是去年來過這兒,他對這兒的印象就更遙遠了,只記得永流河邊上是一片紅土,另一邊是種植園,再往遠處就是一望無際的低矮窩棚和圍墻高大的羅威爾營地。

  來這里當總督是不折不扣的苦差事,畢竟出了港口就是貧民窟,一到炎熱的旱季整條街都是臭不可聞的味道。

  而如今映入眼簾的一切卻是徹底顛覆了他的印象。

  他甚至無法想象,這座聚居地會出現在婆羅行省的土地上。

  跟在他身后的大臣們面面相覷,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顯然他們也被震撼到了。

  也就在這時候,一艘掛著警徽的快艇朝這邊開了過來。

  站在快艇上的水警朝著甲板上喊道。

  “警衛,查船!”

  正和港務吵著架的船主,連忙看向了那快艇,陪著笑解釋道。

  “我們是皇家商船!”

  站在甲板上的水警不耐煩道。

  “皇家商船也得接受檢查,把梯子放下來,趕緊的。”

  船主左右為難,求助地看向身后的陛下和迪利普親王。

  巫駝黑著臉,但和身旁大臣交頭接耳幾句,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一旁宦官上前。

  “準他們上來。”

  船主松了口氣,連忙跪謝了。

  “是,陛下。”

  一行水警上了船,瞧著站在甲板上的貴族們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雖然這幾個人倒是沒有把頭銜掛在身上,但他們身上穿的袍子和腰上掛的配飾一看便價值不菲,搞不好得幾十上百萬加侖。

  而更令人費解的是,這些貴人們居然坐著拉貨的船入港。

  哪怕這是皇室的商船,那也是拉貨的貨船啊……

  卡皮爾總覺得為首那人的那張臉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看過。

  例行公事,他朝著那幾人說道。

  “有通關的文書或者什么身份證件嗎?如果沒有的話得去海關登記……”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那身份不俗的男人便忽然一臉怒容地瞪著他。

  “混賬話!我回自己家要什么文書?”

  卡皮爾愣住了,周圍的幾個水警也愣住了,不知這家伙發什么瘋。

  不過就在這時,卡皮爾卻猛地認出了這張似曾相識的臉,眼中也漸漸流露出了一絲難以置信的驚訝。

  這怎么可能?!

  在金加侖港?

  他張大了嘴,合不攏下巴,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

  “……陛下?!”

  巫駝出現在了金加倫港。

  而且還是和那些偷渡客們一起,從遠郊的那片蘆葦灘上冒出來的。

  消息一經登報,立刻在整個金加侖港掀起了巨大的轟動。

  平時沒什么閑人會來的內河港口上擠滿了黑壓壓的人。

  甚至有人專門從海港的港口區跑來,就為了看一眼那皇帝到底長啥樣。

  由于看熱鬧的人影響了航運的秩序,港口當局只能一邊增派人手維持秩序,一邊將那艘載著西嵐帝國滿朝文武的皇家商船停在港口外的岸旁,麻煩那巫駝在水上再飄一會兒。

  其實根本不用當局提這茬。

  看到那岸上人山人海的狀況,巫駝也被嚇了個夠嗆,別說不敢提下船的事兒了,整天躲在船艙里連個窗戶都不敢開,生怕見了光,讓人知道自己在哪個房間。

  帝國畢竟不是聯盟,他可不敢像管理者那樣站在人群中。

  畢竟萬一有刺客混在里面咋整?

  心里有鬼的人大多如此,看誰都覺得對方想害他。

  當天夜里。

  坐在床邊的巫駝心中正郁悶著,與迪利普親王喝茶下棋。

  就在這時,他最忠心的宦官從門外進來,叩首在地上。

  “……陛下,《幸存者日報》金加侖港分社的記者想采訪您。”

  巫駝皺起了眉頭。

  “記者?那是什么玩意兒?”

  那宦官戰戰兢兢解釋道。

  “就是……給報紙提供材料的。”

  “報紙?”

  巫駝皺了下眉,隱約好像聽說過,反正不是什么好東西。

  于是他便揮了下手,不耐煩地扔下一句話道。

  “不見,讓他滾。”

  那宦官唯唯諾諾的點頭,正要從這“行宮”里退出去。

  坐在巫駝面前的迪利普親王忽然心中一動,先招手叫住了那準備退出門外的宦官,隨后看向巫駝說道。

  “慢著……陛下,我認為接受采訪并不是什么壞事兒。如今金加侖港的居民之所以為聚在岸邊,無非是想瞻仰您的威儀和圣人之氣——”

  巫駝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叨擾。

  “我的威儀豈是那群下人能瞻仰的?”

  迪利普親王干咳了一聲說。

  “話雖如此……但換個角度想,堵不如疏。如果您肯滿足那些不知禮數的家伙們心中的好奇,說不定他們就能從那河邊上散去了。而彼時我們也好去岸上待著,總不至于在這河上一直飄著。”

  西邊那群草寇不知要鬧到什么時候,禁軍那邊也沒給個消息。

  如果金加侖港居民整天來這兒湊熱鬧,他們搞不好一直上不了岸。

  這永流河上濕氣重,而且甲板總是搖晃,他可受不了一直在船上呆著。

  巫駝顯然也是這個想法,捏著棋子思忖片刻,緩緩點頭。

  “行。”

  棋子落上了棋盤。

  他瞥了一眼以頭搶地在門口的宦官,不動聲色道。

  “那就讓我會會那記者好了。”

  夜色漸漸深沉,永流河上一片寂靜,蘆葦蕩中只有徐徐的蛙聲。

  雖然岸邊上的人群散了去,但船上的人依舊不敢下來。

  然而即便不敢下船,那巫駝在船上睡的卻是安穩,十點剛過“寢宮”內便是鼾聲如雷,甚至比路過軍閥地界上時睡得還香。

  不過他是睡得舒坦,金加侖港的有些人卻是睡不著了。

  比如總督辦公室的秘書約杜。

  作為金加侖港的代理總督,整個港口的事務基本是他在負責。

  此前他從未收到過來自帝國方面的外交照會,更不知道帝國的皇帝要來金加侖港,因此當聽聞巫駝出現在永流河的口岸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皇帝真在咱這兒?”

  站在約杜的對面,比哈里警長苦笑了一聲,用紙巾擦了擦額邊的汗水。

  “千真萬確……我一開始也不信,還專程上船去看了一眼。”

  他是尼哈克時期的港口區警衛局的局長,后來因為占領時期的出色表現被提拔當上了警長。

  雖然他已經很少將自己的貴族頭銜掛在嘴上,但他曾經確實是帝國的貴族。

  因此別人不清楚巫駝長什么樣,但他可是清楚記得的。

  包括那甲板上的幾個大公和親王。

  在辦公桌前來回踱著步,約杜停下腳步又忍不住問了句。

  “會不會是假扮的?”

  比哈里哭笑不得地說道。

  “怎么可能……而且不只是皇帝,那個迪利普親王也在,他在咱們的監獄可是錄了生物識別信息的,一驗就出來了。你要不信的話,我帶他去驗一下?”

  約杜連忙說道。

  “那倒不用……他們又不是嫌疑人,你可別隨意抓人。”

  比哈里警長苦笑著說道。

  “那這事兒怎么辦?就讓他們在河上飄著?”

  “不好辦啊……”

  約杜陷入了沉思。

  他的政治嗅覺告訴他,這件事兒背后恐怕沒那么簡單。

  巫駝既然選擇來這里,那必定是判斷已經無處可去了。

  連皇帝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控制不住局勢了……

  從那永流河吹來的風中隱隱嗅到了一絲尸臭,約杜的腦海中猛然冒出一個念頭。

  這帝國搞不好要到頭了!

  它就好像一具秘不發喪的尸體,就算那棺材板捂得再嚴實,也遮不住那從縫隙中露出來的臭味兒。

  約杜的額前滲出了一滴熱汗。

  此時此刻的他心中所想著的倒不是帝國未來的命運會如何,而是這座龐然大物的崩塌會對金加侖港產生怎樣的沖擊和影響。

  身為未來市長的候選人之一,他首先得對金加侖港的居民們負責。

  尤其是對他們的存款負責。

  “……這事兒先問問聯盟的意見吧,看他們那邊怎么說,我們最好還是不要瞎摻合。”

  聽到約杜的說法,比哈里也認同地匆匆點了點頭。

  “我也是這么想的,您趕快和聯盟聯系吧。”

  “我已經第一時間給聯盟那邊發了電報,不過曙光城那邊現在正是深夜,恐怕得等到明天才能回復我們……”

  說到這兒的時候,約杜停頓了片刻,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給了自己的秘書。

  “讓金加侖港銀行的行長來一趟我的辦公室,還有外貿管理局的局長……嗯,就現在,我不管他們現在是在床上躺著還是在浴缸里泡著,立刻穿好衣服給我過來!”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們當面商量。”

  翌日清晨,陽光明媚,金加侖港的港口區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

  前天西帆港的慘案才傳的沸沸揚揚,今天這西嵐的皇帝又跑來了金加侖港。

  人們紛紛議論著天都是不是已經被那天王軍給打下來。

  只可惜雄獅城和天都都沒有幸存者日報的分社,他們也只能靠猜。

  但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

  天王軍好歹喊出了廢奴分田的口號,而且聽說也確實分了,好歹算是進步了一點。

  而且先拋開進步與否不談,他們早看到那帝國和皇帝不順眼了!

  牛肉面的早餐鋪子里,一眾食客們一邊嗦面,一邊就著那新出爐的報紙談論著。

  “真是好死!最好殺盡這滿朝公卿!給他們挫骨揚灰了!”

  一名老頭搖著頭,嘆息著指點道。

  “事情怕沒這么簡單,軍團可不會坐視帝國就這么垮了的,而且他們又殺了軍團那么多人。十三路大軍看似洶涌,但都是些種地的,后勤也跟不上,真打起來還是勝負難料。”

  一名看著儒雅的男人也搖著頭,惋惜地說道。

  “就怕他們的血流了,卻白流了。”

  而在他們的不遠,一名碼頭工人卻氣得牙癢癢,拍了一把桌子便道。

  “這幫狗曰的大鼻子!奴役我同胞,如今又想插手我們內務!當我們是軟柿子嗎!”

  這話得到不少人的響應,坐在面館里的食客們紛紛義憤填膺起來。

  “真是欺人太甚!”

  “我這就去給聯合會捐款!老子捐一個月的工資!”

  “給聯合會捐錢有什么用,他們挺的是拉西,那家伙還在猛犸州和阿賴揚耗著呢!”

  “這拉西的買賣是越做越大了,卻還不如那個亞努什。”

  “呵,我不看好那家伙……他當皇帝我不怕,就怕是想去曙光城上市當寓公。”

  “哈哈哈!這么一比較,倒是那亞努什爽快些,提起槍就是干!”

  “只可惜想從這兒運補給過去不容易,他們要在東海岸舉事就方便了。”

  “沒用的,你給他們捐再多槍,能擋得住軍團嗎?軍團要下場了……哎!這400萬平方公里落到誰手上不好說啊……”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著的時候,一行不尋常的人進了面館里。

  走到了面館的角落坐下,阿辛和往常一樣叫了一碗蔥油面和一籠湯包,隨后便展了張報紙在手上,一邊喝著茶,一邊慢悠悠地看著。

  他識字已經有些時間了,如今讀寫都沒什么問題。

  哪怕沒有人在一旁念,他自己一個人也能看得懂了。

  站在他的身后,庫納爾聽著眾食客們義憤填膺的交談,也忍不住握緊拳頭嘟囔了一句。

  “這狗日的皇帝還敢來金加侖港……老大,要不咱做了他?”

  區區一艘內河的貨船,只消派人去船底鑿個窟窿,就能讓他們也嘗嘗那永流河的水。

  “瘋了嗎你?”

  阿辛愣了下來,回頭瞥了眼自己這呆頭呆腦的小弟,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才又轉回去。

  殺皇帝?

  這西嵐的問題是殺個皇帝就能解決的嗎?

  他們這群做小買賣的還是別瞎插手大人物的事兒比較好,否則到時候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當然,如果哪位足夠分量的大人物要他去做這件事,他也會欣然接受就是了。

  殺一個人確實不難。

  尤其是在他的地盤上。

  不過說來這事兒也很蹊蹺,剛剛宣布“北狩”的巫駝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了這里。

  盯著報紙看了一會兒,阿辛的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精芒。

  “這皇帝……怕是來避禍的。”

  庫納爾聞言一愣,低聲問道。

  “您的意思是,天王軍打到天都了?”

  阿辛隨口說道。

  “他來這兒用了兩天,搞不好現在正打著呢。”

  庫納爾聞言心頭巨震,下意識的想了下婆羅行省的地圖。

  好家伙!

  這豈不是一周連下兩州?!

  哪怕是在軍團援建過基礎設施的平原上,這個進軍速度也快的有些夸張了。

  “這么說來,那個天王豈不是比拉西還要厲害……”

  聽到這句話,阿辛呵呵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

  “看問題不能只看表面,厲不厲害那得看對手是誰。亞努什面對的是一群農民軍,拉西面對的可是阿賴揚。別小瞧了那個狼族人,他確實在聯盟手上吃了虧,但卻并不完全是輸在了戰場上。”

  整個金加侖港就沒幾個人希望帝國贏的,灰狼軍能贏了那才巧。

  事實上,包括他自己,也正是吸取了帝國失敗的教訓,在拓展業務的時候格外拿捏分寸,任何時候都不把事情做絕,凡事留一線。

  不止如此,其他幫派的頭兒都恨不得把狠字寫在臉上,只有他和誰都客客氣氣的,甚至還和街坊鄰居們坐在一起吃面,過年給小孩子發紅包。

  也正是因此,阿薩辛幫才能越做越大,越做越強。

  庫納爾摸了摸后腦勺,笑著說道。

  “這么說也是,嘿嘿……您一說我想起來了,您還親手噶了一個。”

  阿辛瞥了他一眼。

  “這不是什么好事兒……別提了。”

  “好的老大,”庫納爾頷首點頭,停頓了片刻又問道,“那這皇帝……”

  阿辛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他后腦勺一把。

  “你咋不長記性呢,老惦記著那家伙干啥?這根本就不是我們這幫人干的事兒,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管好就行了!”

  庫納爾撓了撓后腦勺。

  “可是您說過,要把那皇帝拉下馬來……我這還不是想替您分憂么。”

  阿辛愣了下,隨即想起來這話自己確實說過,而且是在為拉西餞行的時候。

  此情此景,看著報紙上那個落魄的皇帝,他不禁笑出了聲來。

  想想真是懷念。

  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在夢里夢到的東西居然都要實現了。

  “對,沒錯……庫納爾,我的朋友,我確實說過這話。”

  “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愿望馬上就要實現了哈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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