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1014章 螺旋

  這游戲也太真實了清泉市第1014章螺旋森林中的營地,獸皮搭成的軍帳,昔日不可一世的多瑪城之王正虛弱的躺在床榻上。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或許是淋了雨水的緣故,他的傷口愈發的腫脹。

  看來不止是始祖,就連偉大的茵索夫之樹都站在了邱人的一旁。

  可為什么?

  那些家伙明明聽不到茵索夫之樹的聲音,卻獲得了祂的垂青。

  臥在床上的吞南百思不得其解,意識卻已漸漸恍惚了起來。

  此時此刻的他尚且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之于天地的渺小。

  擊敗他的人從來不是邱人,也不是始祖,更不是茵索夫之樹,而是他自己內心深處的傲慢與貪婪。

  他以為自己參透了茵索夫之樹的秘密,卻沒想到自己只是大樹腳下的螞蟻,參透的那點東西連皮毛都算不上,只是些枯萎的樹葉樹皮罷了。

  不過這并不是他的錯。

  時代的局限性注定他只能站在螞蟻的視角上看問題。

  吞南嘆息了一聲,氣若游絲地緩緩說道。

  火焰,尸體,死亡……

  即使是他們部落中“靈能”最強大的吞南,也驅動不了如此之多的“圣光之蟲”。

  如果他們的文明能歷經時間的考驗,走到那一天的話……

  “我得回多瑪城,帶我去見始祖的面前……我要親自向他道歉。”

  “好。”

  薩奎聞言臉色大變,握住了這位年輕領袖的手,聲音帶上了一絲哀求。

  看著那雙眼睛里的虔誠和決絕,薩奎哽咽著淚水點了下頭,答應了行將就木的首領。

  “……預言終究還是發生了。”

  傳說在遙遠的蠻荒紀元之初,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都生活在禁林山谷中的時候,那顆最初的庇護一切生靈的圣樹便是這般閃耀的模樣!

  如今那早已消逝的一幕再一次降臨在了這片森林中,并且降臨在了多瑪部落的圣樹上。

  那數量已經多到無法用茵索夫之樹子民的語言來形容!

  “黃金樹……”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跪在神殿入口處祈禱的神殿侍女——

  到底發生了什么?!

  而此時此刻,圣樹根部的神殿之外,虔誠的信徒們正匍匐在那粗如山岳的樹根旁。

  興許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他的后人終于走出這片森林,真正點亮文明的火種,雙腳邁向星空,再重新認識茵索夫之樹的時候……也許會有不同的理解。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那張虛弱的臉上忽然涌出了一絲紅潤的光澤。

  那是他最后的愿望,也是他通過茵索夫之樹看見的啟示。

  他想起了一個古老的傳言。

  他脈動顫顫巍巍的腳步,穿過蜿蜒的樹根快步走到了神殿的入口。

  尋常覺醒了靈能的族人,所能驅使的數量也不過幾十上百只而已。

  屬于森林諸部落的巨人還沒出現,思想的啟蒙尚未興起。

  萬千螢火正縈繞在那宏偉婆娑的樹冠之下,將黑夜變成了白晝,將那一片片綠葉映成金黃。

  看著虛弱的首領,坐在床榻旁邊的薩奎輕輕嘆氣,用顫顫巍巍的聲音說道。

  就像回光返照似的,他抬起胳膊,握住了薩奎的手腕。

  而此刻縈繞在此地的“圣光之蟲”,卻點亮了整顆圣樹!

  欣喜若狂之余,薩奎的心中更多的是困惑。

  “我也不想,但我已時日無多……沒有聽從始祖的勸誡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多瑪城的后裔應該記住這個深刻的教訓。”

  全知全能的祂就如同穿透了因果,或者說祂就是因果本身!

  震怖于那可怕的業力,薩奎左手按在胸前,右手捏著一撮野獸的骨灰撒進火堆,嘴里振振有詞地念叨著,向偉大的茵索夫之樹和始祖懺悔和祈禱。

  不過那將是不知多少個千年以后的事情了。

  雙膝跪在她的身旁,老人雙手合十祈禱,與她建立了心靈的連接問道。

  “請不要拋下我們。”

  那個代替始祖降下預言的朵拉。

  那是他連接茵索夫之樹所獲得的啟示,并且從戰爭開始之前他就已經看見了。

  薩奎嘴里喃喃自語著,目不轉睛地望著那仿佛在發光的樹冠。

  而這一切也果然的發生了。

  “這里發生了什么?”

  那是他能為自己族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在300名殘兵的護送下,多瑪部落的士卒日夜兼程,終于在太陽第3次落山之前將還剩下半口氣的吞南帶回了多瑪城。

  看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從前線返回的部落勇士們紛紛睜大了雙眼,隨軍出征的祭司們臉上更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看見了茵索夫之樹……祂在召喚我。”

  微瞇著眼睛的吞南忽然睜開了雙眼,那張棱角分明而虛弱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了一絲虔誠。

  朵拉閉著眼睛,虔誠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如湖水般寧靜的心境蕩開了無聲的回響。

  “……茵索夫之樹降下了神跡,始祖再一次聽見了祂的聲音。”

  薩奎聞言一愣,接著臉色陡然變了。

  “始祖大人還在里面?”

  朵拉輕輕點頭。

  “我們請求他出來,但他拒絕了……”

  薩奎茫然愣在了原地,回過神來之后立刻從地上起身,邁開腳步走向了神殿的入口。

  朵拉沒有阻攔他,只是睜開了雙眼,目送著那背影消失在神殿的入口。

  沒等多久,年邁的祭祀又兩眼茫然地從那神殿中走了出來。

  他的臉上寫滿了困惑,錯愕……并漸漸變成了驚慌和恐懼。

  他剛才分明在向神殿的深處走去!然而走著走著卻又回到了入口!

  朵拉看著他,用那無聲的語言說道。

  “沒有人能進入神殿……”

  “沒有他的允許。”

  在此之前,她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了……

  神殿之外亮如白晝,神殿之內亦是一樣的燈火通明。

  坐在那蔓藤纏繞的床上,夜十安靜地注視著墻上的壁畫,只覺精神世界前所未有的充實。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就好像在同一臺電腦上開了兩個小號,而其中一個小號進入了副本。

  之前在超空間航道中的時候,他曾經體會過一次這奇妙的感覺,只不過還沒來得及細細琢磨便匆匆的離開了。

  如今隨著他將意識沉入周圍的環境中,并任由那發散的精神感知向周圍蔓延,那種意識穿越時間和空間的感覺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并且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在“主世界”中的意識并沒有陷入沉睡,而是和在副本中的意識同時保持著清醒。

  不過相對的是,這一次他無法觸碰副本中的任何事物,只能透過一層忽明忽暗的迷霧,看著迷霧背后的事情靜靜的發生。

  這大概就是“靈能”了。

  起初夜十對于這種光怪陸離的情況還感到有些手足無措,而如今的他已經能熟練的控制這種能力,并自主選擇建立連接的目標。

  譬如此刻,他便將自己的意識連接到了多瑪城的圣樹,透過那鐫刻在圣樹根部的生長紋讓一部分意識回到了150多年前,回到了這棵參天大樹剛剛被種在這片森林中的時候。

  與他推測的一樣,森林中的圣樹果然是雙子號的船員種下的。

  不只如此——

  夜十經過一番測試之后驚喜地發現,自己不但能與圣樹根部的壁畫建立心靈連接,甚至還能在進入副本的同時繼續發動能力,以副本中的目標為“跳板”進入新的副本!

  換而言之就是將“進度條”繼續往前拖!拖到這棵圣樹還沒被種下的200多年前!

  當然了,這種迭代不是能無限進行下去的。

  當他以副本中的目標為跳板進入新的副本之后,所能看見的東西已經相當模糊了,就像在迷霧的外面籠罩上了一層更濃的霧。

  透過那層虛空的迷霧,他能看見的只有模糊的影子,能聽見的也只剩下偶爾傳來的只言片語,根本沒法尋找新的“跳板”。

  不過,哪怕能聽見看見的只有只言片語也相當的不錯了。

  至少對于夜十來說,幫助他結合壁畫上的信息還原這顆星球過去200年間發生的歷史已經足夠了!

  三年戰爭末期,雙子號和獵戶號分別接到了關于“終末之戰”計劃的命令。

  正如趙天河艦長預感中的那樣,他們和身為姊妹艦的雙子號接到了截然不同的命令。

  獵戶號是終末之戰計劃的執行者,負責對地球的生態環境進行重啟,徹底清掃蓋亞之種殘留的危害,以幫助避難所更好地重建人聯時代的秩序。

  至于備彈不多的雙子號,則是計劃的監督者,負責監視獵戶號執行命令。

  雙方其實從一開始就別無選擇。

  尤其是在雙子號清楚獵戶號大概率不會執行任務的情況下,他們想要活命只能先下手為強。

  而即便是先下手為強,他們活下來的概率也相當之低,最多不過是拼個同歸于盡的結局。

  那樣的勝利毫無意義,甚至比失敗更糟糕。

  于是,雙子號的艦長宋宇川做了一個極其冒險且大膽的決定——

  那便是將全體艦員的思維上傳到電路板!

  他們將在對手殺死自己之前先殺死自己,并在與對手同歸于盡之后復活,以仿生人的姿態繼續執行命令。

  這是他們所能想出來的最優解。

  在幸存者與人聯之間,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人聯。

  這個計劃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畢竟他們本來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況且他們的家人大多也都在避難所里。

  然而也有少部分人認為,這種將思維上傳到電路板的行為與自殺無異,拉格朗日點空間站制定的“終末之戰”計劃更是愚蠢至極。

  正確的方法應該是和獵戶號談談,他們相信一定有能讓所有人都活下來的辦法。

  關于這場爭執是如何發生又是如何結束,夜十也看不到更多的信息。

  透過虛空的迷霧,他所能看見的200年前的歷史就這么多。

  畢竟對于他頭頂的這棵圣樹而言,想要真正理解這段“屬于天上”的記憶并不容易。

  更何況種下它的那名船員,顯然也不太想回憶那些“舊時代”的事情。

  十七名船員最終被塞進了休眠艙,塞進登陸艇射到了同步軌道上。

  在那之后發生的事情無需多言,基本上就和夜十在超空間航道以及獵戶號殘骸上看到的差不多。

  雙子號向獵戶號射出了裝有中子彈以及全體艦員“靈魂”的登陸艇,而獵戶號則在進入超空間航道之前的一瞬間向前者發射了中子魚雷。

  雙子號的殘骸留在了蓋亞行星的軌道上,而獵戶號則帶著處在生死未卜的疊加態的船員們躍向了五光年外。

  至于十七名躺在休眠艙中“被流放”的船員,則在同步軌道上沉睡了將近四五十年,終于在蠻荒紀元的末期蘇醒。

  他們乘坐登陸艇降落到了蓋亞行星上,并在這顆星球上發現了殖民者的后人——也就是那群綠皮膚的蓋亞人。

  在對那些蓋亞人的研究和觀察中,他們漸漸意識到人聯對于蓋亞行星的認識是存在偏差的。

  甚至是徹底錯誤的!

  這種錯誤究竟是因為殖民地的“激進勢力”有意誤導,還是因為人聯自身那居高臨下的傲慢和偏見已經無從知曉。

  在研究了蓋亞人的生活習性以及文化習俗之后,十七名船員最終得出了結論——

  這顆星球上曾經存在過一個無限繁榮的文明。

  并且和剛剛踏入星空的人聯不同。

  這個高等文明的繁榮遠遠不止局限于南門二這一片星系,其足跡甚至已經遠遠超出了人類文明認知的范疇!

  至于蓋亞——

  只不過是那個高等文明留在這顆行星上的“生態維持系統”罷了。

  不得不說,這個發現相當的令人著迷。

  無論是那個高等文明的存在本身,還是它們最后去了哪里。

  畢竟,如果連這個成就遠超人類文明的“先行者”最終都難逃自我毀滅的結局,人類文明的衰亡似乎也沒什么好可惜的了。

  萬物由生向死,由死向生,不過是注定的宿命。

  懷著對“先驅”的好奇以及對揭示“宇宙真理”的渴望,十七名船員暫時放棄了回家的打算,借助有限的工具對蓋亞人和他們的圣樹展開了一系列的調查。

  而經過一系列過程充滿曲折的探索,他們最終發現了祂的存在!

  那是發生在“覺醒紀元”前夕的事情,最初發現祂的是五部的物理學家邱時也。

  這些平時派不上用場的家伙,總是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證明自己并不像看起來那樣沒用,只是有用的不太明顯。

  總之,在長達十數年的研究中他終于解析了蓋亞人所擁有的“靈能”,并在覺醒靈能之后發現了“茵索夫之樹”的存在,進而又用維度的理論對其進行了解釋!

  這些都是留在神殿壁畫上的信息。

  當夜十看懂了壁畫上的內容之后,自然而然也就繼承了這些線索,并且和那個曾經“成功過一次”的邱時也一樣,與“祂”進行了直接的對話……

  也正是那次對話,讓邱時也博士徹底的瘋了,并且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瘋狂。

  或者換句話說,就是走火入魔了。

  他從先驅那里得知,這個宇宙是存在“造物主”的,而包括他自己在內的這個宇宙中的一切,都只是某本書中的角色,或者某面墻上的壁畫。

  想要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唯有打破“視界之窗”!

  也就是打破第四面墻!

  在邱博士看來那是所有文明最終都必須經歷的命運,他們終將直面自己的造物主!

  并且他面前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那里——曾經存在于這片宇宙中的“先驅”已經成功做到了,打破了他們與造物主之間的屏障!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他需要雙子號導彈巡洋艦上的反應堆進行更進一步的試驗,為此需要把反應堆拆下來搬到地上。

  對于這個瘋狂的計劃,另外十六名船員自然是表示了反對,畢竟那是他們回家唯一的希望。

  在另外十六名船員看來,他們已經成功挖掘了整座遺跡,是時候離開這里了。

  更不要說他們都是吃過瘋子的苦的,并且為此被一腳踹下了船。

  為了防止這個害群之馬干出離譜的操作,他們試圖把這家伙關起來,結果很不幸讓他帶著自己的擁躉逃進了森林。

  而這些人也就是后來的“邱人”——那些感知不到靈能的“物質主義”土著們。

  再后來發生的事情便是這片森林中所有土著們都耳熟能詳的“第二次審判日”——

  燃燒的宮殿墜落在了地上!

  值得一提的是,多瑪城神殿中的壁畫并不是邱博士留下的,而是另外十六名船員中的一員。

  他們將圣樹的種子帶進了森林,在覺醒了“靈能”的土著的幫助下哺育了新的圣樹,并將這段歷史記錄在了圣樹的根部。

  也正是因此,壁畫上的信息其實是包含有強烈的主觀色彩的。

  夜十站在第三方的視角試著對壁畫上的線索進行了抽絲剝繭,忽然驚訝的發現這段歷史竟是如此的相似!

  十七名船員就是否追隨“先驅”的道路發生了分歧,并因此大打出手。

  帶領“罪民”征服禁林山谷的邱時也無疑是贏了,但也無疑是徹底的失敗了。

  如果第四面墻真這么容易打破,“先驅”文明也不至于費那么大力氣了。

  雖然壁畫上沒有記載,但夜十靠猜已經猜到了后面的事情。

  和自己一樣。

  那個邱時也博士最終發現了那個最后的真相。

  “祂”確實打破了第四面墻,但并沒有變成身為物質主義者的他幻想中的那個“無所不能”造物主。

  而他聽見的聲音,也并不是身為“造物主前輩”的祂發出的,僅僅只是“祂”殘留在這片宇宙中的回響。

  他從沒有真正的和“祂”對話。

  只是和“祂”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影子打了聲招呼罷了……

  “淦!這特么不就和‘第一次審判日’一樣了嗎?”

  三年戰爭的幸存者為了自己所相信的真理,在戰爭結束之后的蓋亞行星上拿著沒打完的家伙又干了一架。

  歷史就像一個圈發生過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重演,甚至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又轉了一圈。

  想到那場令所有土著歡欣雀躍的雨和那個自作聰明的吞南,夜十心中哭笑不得,也終于理解了“祂”在最初見到他時那意味深長的嘲笑——

  你們總是如此。

  “見笑了。”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