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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龍泉寺清談(一)

  古人曰:人之初,性本善!

  剛出世的孩子如同一張白紙,天性善良,之所以后天變了模樣,皆是因為周圍環境對其長時間的雕刻。

  比如錢玄自從結識了湯皖,原本張口道義,閉口家國的噴子青年,有漸漸變成腹黑青年的傾向。

  這一幕在湯皖身上同樣在上演著,隨著這些日子接觸的人和事情變多,潛移默化之下,心思也沒有剛開始那么的收斂,沒有讓自己完全的待在樹蔭之下。

  百年之后的人是永遠無法想象此時湯皖面前的這倆人內心深處的悲憤,強大堅決的外表之下決絕,充滿著對這個民族未來的不確定。

  盡管是這樣,可他們依然在這條黑暗的道路上摸索著,前行著,哪怕只是黑暗中的一點微微火苗,轉瞬即逝,也會讓他們更加堅定心中的理想中國。

  像這對師徒倆這樣的人,目前的民國還是太少,一部分人投機取巧,附送迎合;大部分人作壁上觀,冷眼旁觀;零星的火苗始終無法照亮大片的黑暗!

  微微的山風路過山澗,吹向龍泉寺,讓翠綠的枝葉稍微顫了顫,也讓院子里的三人稍稍舒緩了些。

  太炎先生雖然照例問候了袁大頭的祖宗八代,但是整個人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可能是院子這些日子來以來,終于不是走狗說客。

  正說起太炎先生年幼求學的時候,院門外傳來一陣響聲,緊接著走進來兩人,身穿青色長衫,頭頂短發,一人留有胡須,一人眼光犀利,見太炎先生,皆上前一步,鞠躬作輯道:

  “逷先拜見先生!”

  “豫才拜見先生!”

  通過錢玄的介紹,湯皖才知道這倆人,留胡須的是朱希祖,另一位乃是大名鼎鼎的迅哥兒!

  湯皖不知道該此刻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仔細打量著這位從歷史里走出來的人物,卻沒想到和迅哥兒的第一次相遇,竟是來的如此毫無準備。

  此時的迅哥兒人至中年,本應是豪情煥發的年紀,但卻讓湯皖感受不到,似乎不像是歷史書上那個寫出狂人日記的迅哥兒。

  隱隱憂郁的眼神,似乎看盡世間上的所有一切,青色的長衫補了又補,盡顯樸素,拜見完太炎先生,就立刻找地方坐下,寡言少語。

  太炎先生聲音響起:

  “豫才,你還在教育部做事么?”

  迅哥兒抬手,不卑不亢道:

  “答先生,豫才如今還在教育部僉事”

  錢玄立馬接過話來道:

  “你還待在那地方干嘛,烏煙瘴氣,讓你來大學教書都不干,每天對著金石碑帖,我看早晚眼睛要瞎!”

  迅哥兒也不生氣,不答話,倒是錢玄顯得恨鐵不成鋼。

  太炎先生又道:

  “豫才啊,我門下這么多人,偏偏你隨了我,怕是要最終落得個“不知好歹”的下場。”

  “先生高義,我本不過如此,如真有那天,我自坦然接受!”

  雖然迅哥兒這時候是在教育部任事,但是已經對袁大頭的某些做法產生了極度的不愉快,于是就轉而開始抄古碑,輯錄金石碑帖,校對古籍的一些工作,每天見不到那些人嘰嘰喳喳倒也顯得清凈。

  如今和弟弟一起租住在一間房里,生活雖清貧,但也樂得不和那些人沆瀣一氣。

  逷先先生適時笑道:

  “我們北大邀了幾次豫才來教書,他都不來,還說北大太高,自己德行學識不能勝任。你說氣人不氣人,連帶著罵了我們北大全體教師,誰不知道他豫才的才能和品格。”

  “逷先兄,請多包含,那時候正直心煩,語言粗魯了。”

  “我自是了解你的,哪怕你堵著北大的校門大罵,也不可能是罵我。”逷先先生吧唧一大口茶水,笑哈哈的道。

  錢玄橫跨幾大步,走到迅哥兒前,忍俊不禁道:

  “逷先兄,別人敢不敢堵北大校門我不知道,但要說豫才,要是逼急了,這事絕對能干出來。不過要我說,你們北大里那幫人,真是小人,免得糟蹋了豫才。孑民先生還沒說要來北大當校長,有的人就著急上趕著!”

  還未等錢玄說完,逷先先生馬上接著譏笑道:

  “這世上只有兩個好人,一個是蔡公,另一個就是他辜湯生,整個北大哪還有其他人入的了他的眼?”

  湯皖深刻且及其嚴重的意識到,沒有知識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情,這也就罷了,最要的事,不在同一個高度,往往連別人在談論什么都不知道。

  只得認真的聆聽,加上仔細的回憶學過的歷史,也只能明白個雞毛蒜皮,可謂痛苦至極,好在還能多多少少知道點,不至于跟個傻子一樣。

  豎起耳朵就聽太炎先生道:“辜湯生這人,身性好狂,知識淵博,學貫中西。當年辜湯生任職在兩廣,張之洞先生就曾評論道:‘滿腹經綸,杰出人才’,論對西洋文學的了解,辜湯生可謂中華第一人。我曾與他交流過,進取不足,死守老一套,不是同路人!”

  湯皖腦子里清晰的呈現出辜鴻銘——辜湯生的簡介,頓時驚為天人,號稱“清末怪才,”會九門外語,獲得13個博士學位。

  別說在這個年代,就是在后世,這樣的人也足夠被稱之為“怪才”,難怪眼高于天,畢竟人家有實打實的資本去俯看腳下的人!

  接著聽見錢玄道:

  “依我看啊,等孑民先生上任,逷先兄你應該提出建議,北大的老師不但要才識,人品更要講究,免得交出來的學生個個沒教養!”

  湯皖不禁納悶,這錢玄是和辜鴻銘結了什么仇?什么怨?跟打了雞血似的,往死里懟。不外乎就是前些天,在報紙上干不過別人,這回可算是找到出氣的地方,一發不可收拾!

  再緊接著聽見錢玄說:“用皖之的話來說就是:既當婊子,又立牌坊!”

  逷先先生道:“德潛,此話何解?”

  “那辜湯生自詡好為人師,又喜歡女人小腳,據說可激發靈感,我看這是表里不一,不是當面立牌坊,背后當婊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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