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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北方的臘八節

  這個夜晚,湯皖當著迅哥兒的面,大談自己夢到100年后的場景,湯皖敘述的很仔細,迅哥兒聽的也很認真。

  如果不是因為對面坐著的是歷史里的迅哥兒,如果不是因為這一輪圓月當空,如果不是因為四周都彌漫著這個時代獨有的氣息,湯皖就真的以為自己回到了百年后,那個“禾下乘涼”的時代。

  便是在此刻,院里突然起了寒風,吹得院墻發出“嗚嗚”的聲響,但是在湯皖的耳朵里,倒是成了風吹稻穗的“嘩嘩”聲。

  這一下子就讓湯皖想起了小時候去稻田里的場景,因為老家在鳩茲,是一個典型的南方城市,有半城山半城水之稱。

  90年代,鄉下的左右鄰居們,家家戶戶都以種植水稻為生,整片的稻田一塊挨著一塊,自己每次傍晚放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自家稻田里找父母要家門鑰匙。

  穿過一片高大的白楊樹樹林,飛快的跑完一條泥巴土路,然后再從兩根大樹干搭成的小橋上掠過,最后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翠綠稻田。

  這個時候的稻子還沒有成熟,泛著青色,但是翠綠的稻稈已經生的有半人高了,風一吹,就在形成了一條條波浪,向著遠方擴散開去。

  自己家的稻田在最后面,所以要從鄰居家的稻田中間,只有一人寬的低矮小路上走。

  這時候,就到了自己每天都要玩的游戲:絕不踩空,就是在這條小路上走時,絕不能踩到兩邊的稻田里。

  依著長時間的經驗,得先把書包斜跨在背后,然后看準路的方向,埋著頭就往前沖,一定要一鼓作氣的從頭沖到尾,一旦停下來就容易踩到稻田里。

  等找到了自己家的稻田,沖著父母大喊一聲,就能接到父親遠遠扔過來的鑰匙,然后又風一樣的跑回家,從廚房的大鐵鍋里扣出一塊鍋巴來,坐在門檻上,邊啃鍋巴,邊看著作業發愁!

  湯皖的臉龐帶著絲絲笑容,沉浸在自己的童年時光里,唯一的“缺憾”,便是那每天令人發愁的家庭作業和經常挨老師的打板子。

  而迅哥兒卻是在酒精的催眠下,沉浸在湯皖所描述的“禾下乘涼”的美夢里,久久不愿離去,直到被寒風吹過了臉龐,吹落了幾滴眼淚,這才輕輕抹了一下眼睛。

  從旁邊的泥爐上拎著茶壺,給自己倒上一杯熱茶,輕輕啜了一口,一時詩興大發,便吟道:

  “冽風北寒有皖兄,月滿星稀向天沖。”

  “庭間濁酒三兩許,碩果累累禾下夢。”

  “四海八荒無難事,康平盛世九州同。”

  “身消故國俱黃土,大夢百年一場空。”

  湯皖也被迅哥兒的吟詩聲吸引了過來,待迅哥兒吟詩完畢,細細體會這詩句的意思,大概是在北方凜冽的寒風里,有湯皖作伴,今夜月亮明亮,星星稀少,但是豪情沖天。

  在院子里喝了幾杯濁酒之后,竟然做起了在百年后,在豐滿的稻穗下乘涼的美夢來。

  可是,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希望四海八荒都沒有難事,九州大地都能平平安安。

  而我到了那個時候,應該就成了老家地里的一抹黃土吧,可惜,這一切只是一個跨越了百年的美夢罷了!

  湯皖突然覺得心里沒來由的難受,而又無從道出,沉默些許,只是問道:

  “這首詩,可有名字?”

  “便叫它《祝福》吧。”迅哥兒又淺飲了一口茶,說道。

  “祝福!”湯皖嘴里喃喃的說道,這是迅哥兒對未來的祝福啊,是的,事實上百年后都已經實現了,湯皖很想說,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吞下去了。

  只得把剛剛自己想說的話,推脫到做的夢上來,信誓旦旦的說道:

  “我在夢里看到的金黃的稻穗,真真切切,一口咬下去,齒有余香,你的祝福一定會變成現實的!”

  “哈哈...但愿如此!”迅哥兒卻是開懷的笑道。

  沒過多久,錢玄揉著腦子,從房里出來了,看著院子里的倆人,正在喝茶聊天,便趕緊提步上前,倒上一杯茶,解解渴,酒喝多了,嘴發干。

  完后,錢玄在院子里又活動了一下身體,說道:

  “我在房里睡覺,就隱隱聽到你們倆在聊,這都過了好些時候了,你倆還在聊,聊什么這么起勁?”

  湯皖便把自己和迅哥兒的聊天內容大致說了一下,倒是惹來錢玄的一個肯定回答:

  “豫才這人就是這般,對什么事情都不樂觀,我就不一樣,皖之在夢里看到的禾下乘涼場景,我深信不疑!”

  “哦?你為何這么肯定?”湯皖問道。

  “30年挺直腰桿子,100年禾下乘涼不稀奇!”錢玄確信的說道。

  “呵呵,倒是對我的話深信不疑啊?”

  “你會騙我么?”

  “不會!”

  “那不就是了!”

  最后三人的交談便以此為終結,由大牛護送錢玄和迅哥兒回家,待人都散去了,院里就剩湯皖一個人,孤零零的喝著茶。

  廚房昏暗的燈光,照不亮這滿是漆黑的院子,紅泥小火爐正在努力的保持著茶水溫熱,這夜晚越是往深了去,便越是能感到寒冷與孤寂。

  熱鬧過后的冷清,歷來都是這般,突然一句莫須有的詞句浮現在湯皖的腦海里,嘴角喃喃說道:

  “紅泥小火映殘燈,一種蛋疼,兩種不安。”

  看看迅哥兒的,在比照自己的,湯皖如是的想到,看來吟詩還是不適合自己,于是趁著院子里沒人,便輕聲唱起了以前聽過的歌:

“你在南方的艷陽里大雪紛飛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窮極一生  做不完一場夢。”

  可是唱著唱著,眼眶便不自覺的變得溫潤了,這大概是寒冷的夜風吹得吧,湯皖暗罵自己一句矯情后,便緊閉著嘴巴,不再唱歌,但是心里又悄悄的唱了起來。

  湯皖本以為這個夜晚,自己至少會睡得不安穩,腦子里肯定會亂七八糟的想一些事情,沒成想,洗完澡,往床上一趟,沒過一會兒就安穩的睡了過去。

  等到再一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大早上了,窗外傳來的陰暗白光,房間里也冷了很多,麻利的穿好昨日的衣服,竟是覺得很是寒冷。

  打著呵欠,瞇著眼,伸著懶腰,一推開門,外面竟然已經換成了一個新世界,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白色,天上還飄著片片雪花,正往下落去。

  大牛已經做好了早餐,此時正在院里掃雪,見先生起來了,便放下手里的掃帚,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道:

  “先生,今日下大雪,要多穿些衣服,別凍壞了!”

  湯皖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也往廚房走去,洗漱完畢后,眼看著是沒法在院里石桌上吃了,干脆端著飯碗,倚著廚房的門框,一邊看雪一邊吃。

  手里的碗是又大又圓,天上的雪下的是又大又快,大牛剛掃過的地方,就又被稀稀疏疏的白色遮住,四周的院墻也突兀的變高了幾寸。

  若是此刻,再招來三兩好友,煮上一壺清酒,就著門外的大雪,談談理想,聊聊人生,應當是一個不錯的想法,湯皖猜測此刻也定然有人正在這般做。

  但是湯皖卻沒有絲毫的這般閑情逸致,心思已然飄到了城外,那一條馬路,那一片茅草屋,和那些個孩子身上。

  因此,湯皖迅速的扒拉幾口,吃完了早餐,趕緊去屋里拿起一件厚衣服披在身上,撐著傘,帶著大牛就直奔城外,連六爺那里都沒有去。

  今天的大街上格外的熱鬧,雖然天上還飄著大雪,四周的房頂上早就被一層厚厚的雪覆蓋,但是街面上卻只是潮濕,不見一絲大雪的痕跡。

  天上往下落的雪還來不及到地上,便在半路被人來人往的民眾攔截住了,紛紛落在頭發上,肩膀上和身上。

  街面的店鋪里,站著許多人正在等著買東西,街上人頭攢動,一會看看這,一會看看那,像是過年過節一樣。

  這一條不算寬的街道像是要被擠滿了一般,湯皖猶豫了一番,還是選擇從這里經過,其他地方估計也是這么多人。

  只是不知道為何今天如此熱鬧,直到花了比平時多了一倍的時間,來到了朝陽門,聽到了早餐店的伙計大聲喊著:

  “臘八粥嘞!熱乎的!”

  “臘八,祭灶,新年快到,閨女要花,小子要炮。”

  湯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今天是臘八節啊,怪不得街上人多,聽著路邊伙計的叫喚,湯皖便帶著大牛走進棚里,找個了位子坐下,朝著伙計喊道:

  “來兩碗臘八粥!”

  “好嘞,皖之先生稍等一會!”伙計熱乎的答道。

  每年農歷十二月八日,便是臘八節,尤其在北方盛行,而在臘八節一定要做的事情便是喝臘八粥,老百姓們認為吃了臘八粥便會得到佛陀的保佑,這是一種美好的祈愿。

  湯皖是南方人,一般是不過臘八節的,但是想著入鄉隨俗,吃碗臘八粥也耽誤不了一會,順便嘗嘗臘八粥是什么滋味。

  不消片刻,伙計就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臘八粥,湯皖用勺子舀了一口,放進嘴里,第一感覺就是很甜,里面有麥子和谷物,還有一些其他的湯皖不知道的東西,混合在一起熬制成濃粥。

  湯皖一邊吃著臘八粥,又聯想到華夏傳統節日——春節就要來了,可惜,這個春節不太平呀,還有20幾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過不了春節了!

  幾大口吃完碗里的臘八粥,丟掉這些繁雜的思緒,準備付錢,哪知伙計硬是不要,只是說道:

  “不過兩碗臘八粥,請先生吃了!”

  湯皖哪里能憑白吃人家的,迅速從身上掏出幾分錢來,放到桌上,就趕緊帶著大牛,穿梭于大雪中,往城外走去。地址:m.小xs(小小說)看書更便捷,書架功能更好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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