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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第一階段完美收官

  錢玄上午的課一結束,就匆匆忙忙的往回趕,黃包車在巷子口剛停下,付了車錢,就提著衣襟往里面走,腳踩著水坑,炸出一朵朵水花四濺。

  一只腳剛踏上臺階,就張口朝著院里喊道:

  “皖之,飯做好了沒?”

  “好了!”湯皖去房里拿了瓶酒出來,便看到錢玄已經坐在了石凳上,擺開了架勢,準備吃飯。

  見湯皖從房里提著一瓶酒出來,忙搖了搖手,說道:

  “中午不喝酒,下午還要干大事,莫因喝酒耽誤了。”

  湯皖嘴角一齜,少有的見到錢玄這般正經,走至桌前,給自己到了一杯,端起來,湊過去,用鼻子聞了聞。

  醇黃的酒液,醉人的酒香,直鉆五臟六腑,沁人心脾,正適合在秋雨綿綿的天氣里,小酌一口。

  “真不來一杯?”湯皖再次問道。

  “不了!喝酒的機會有的是,下午的大事卻不常有。”錢玄擼起袖子,沒有絲毫見外,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五花肉,大快朵頤,哪還有一點斯文范兒。

  不消一會兒,錢玄就干下了兩塊,擦了擦嘴邊的油膩,喝了一杯清茶,這才停下來,贊嘆道:

  “大牛的廚藝,是越來越好了,比上一次有長進!”

  “怎么?錢爺什么時候缺肉吃了?”湯皖笑嘻嘻的好奇道,按理說,錢玄家里不缺這一口肉吃的,今天著實有些反常。

  “誒....別說了,我家夫人,也不知道在哪里道聽途說的,非要我少吃肉,每天盡整那些花花綠綠的。”錢玄雖是在抱怨,但是嘴角分明在往上翹起,整個一臉幸福的模樣,卻是讓湯皖心里有一萬頭草泥馬在跑過。

  “沒有一點油水,我這都快大半個月沒吃上一口肉了,這不趕緊來你這里打打牙祭。要我說,還是你活得舒坦,沒人管,想吃什么吃什么!”錢玄旁若無人的羨慕道。

  錢玄正說著話,目光就又不自覺的移到了肉上面,大概是錢夫人的話多多少少起了點作用,硬是忍著沒下筷子。

  但就是這一番樸素的話,卻是惹來了湯皖一臉的鄙夷,嘴里的酒忽然就沒了味道,蕭瑟的秋天也越發的悲涼。

  不自知的錢玄,還想繼續說些什么,卻是被湯皖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嘭”的一聲所打斷,沒好氣的說道:

  “好你個錢二愣子,故意的是吧?趕緊吃吧,五花肉也塞不住你的嘴!”

  錢玄從湯皖的語氣里聽到了不對勁,瞬間意識到了不妥,連忙遞上來一個大笑臉,表示歉意。

  大抵錢夫人的千叮嚀和萬囑咐,以及湯皖的“慫恿”,錢玄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肥美的五花肉的誘惑,又夾起了一塊。

  湯皖繼續著一臉的鄙夷之相,嘴角喃喃道:

  “近些日子,夜里涼的厲害,再過些日子,怕是要冷的厲害,特別是心里,出奇的冷。這世道的炎涼以及某些人的無心之語,即使是兩床被子,面對即將來臨的寒冬的挑釁,估計也顯得很吃力了。”

  錢玄聽出了話里話外自嘲的意思,卻是不動聲色,低著頭,用手擋住自己的半邊臉,怕自己的當面偷笑被瞧見。

  “這大抵是到了應到的年紀了,身子骨也不如以前火熱了,怕是只有八大胡同,才是我最終溫暖的歸宿吧?”湯皖學著迅哥兒的口吻,向錢玄發起了死亡沖鋒。

  “嘿嘿嘿......”錢玄即使是知道被湯皖嘲諷,也還是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幾大口把嘴里的肉吞下,轉而一副悲情的看著湯皖,說道:

  “皖之兄,事態的炎涼,兄弟倒是可以替你擋一擋,只是這內心的悲涼,怕是八大胡同也沒法溫暖,你這是心病,還得用心藥來醫治!”

  不長不短的一頓午飯的時間,便在兩人的閑聊扯淡中度過了,沒有一句是提到接下來的行動,飯后一杯茶后,湯皖從身上掏出了菊長的那張名單。

  遞給了錢玄,囑咐道:

  “德潛兄,這肉你也吃了,接下來就看你發揮了。下面打了勾的名字,都在你的打擊范圍之內,能不能把他們引蛇出洞,就看你本事了!”

  錢玄瞄了一眼名單,倒是發現了幾個老熟人,不過卻是沒有一條大魚,不由得哼唧一聲,收拾好名單后,不以為然道:

  “皖之兄,這五花肉也不白吃你的,接下來你且看好了,我的業務水平絕對杠杠的,業界良心是也!”

  “切記,別嗨過頭了,亦戰亦退,演的要真實,只有讓他們以為我們是怕了,被拿捏住了,縮手縮腳。他們才敢趁勝追擊,只要他們敢在報紙上露臉,那么這場戰役就贏了一半,所以,你的第一步至關重要。”湯皖不忘再次小心的囑咐道,生怕錢玄脾氣一上頭,火力全開,給人噴的不敢露出腦袋來。

  錢玄耐心的聽完,遞過來一個安心的眼神,說道:

  “皖之,你姑且放心好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還是拎的清的,絕不拖你后腿。不過演戲而已,經常看你和豫才飆戲,我早已學得幾分。”

  “拜托了!”湯皖鄭重說道。

  “你就瞧好了吧!”錢玄答道。

  錢玄得了指示,兜里揣著名單,辭別了湯皖,興奮的跑回家去,提起筆就開始對著名單,針對性的寫文章。

  名單是菊長送來了,上面有十幾個,大概是這十幾個是直接行動者,他們的背后有多少支持者就搞不清楚了。

  所謂槍打出頭鳥,湯皖就是打算用這十幾個出頭的人,也來一招殺雞儆猴,好好震震后面得人,莫以為自己是個好欺負的。

  同時,迅哥兒在吃過午飯后,偷摸去了六爺家里,交待六爺把希望慈善基金會成立以來,所有的賬目整理好。

  其實,也沒什么好整理的,不外乎兩個階段,一個是18000大洋之前,基本都是湯皖等幾人用分紅和借款出資建的學校。

  18000大洋之后,都是通過劉庭蘇家的恒和銀行過的賬,上面有具體的流水,以及相對的每一筆取款的最終去向,都由六爺詳細記記錄在案。

  迅哥兒交待完了六爺之后,又馬不停蹄的去秋明先生家里,說明了來意,由秋明先生帶著迅哥兒去了教育部范總長那里。

  便是請求教育部派遣專業審計人員,全面核查希望慈善基金會的全部賬目,然后把最終的核查結果向社會公示,由官方來背書。

  若是官方公信力不足,則啟動第二條備用路徑,請有名望的社會人士牽頭,組成聯合審計小組,重新審核賬目,然后公示全部賬目細節。

  當然,這些充其量只能自證清白,還遠遠做不到打擊敵人,震懾四方的效果,原本這就是湯皖所能想到了最好的結果。

  不過,菊長送來的名單上,則是給湯皖提了個醒,那幫人憑白送來了一個終極大殺招,所以,請求菊長特意安排了一個后手。

  俗話說,欲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猖狂,湯皖現在打算暫時待在家里,不出門,不見人,主動示弱,所有的事全部交由迅哥兒和錢玄來完成,只等待收網的那一刻才正式亮相。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不過東風倒是沒來,秋風倒是來了。下午的時候,一場蘊藏濃濃寒意的秋風席卷首都,大街小巷都充斥著秋風的蕭瑟。

  街上玩鬧的孩童,被父母叫回了家中,強制增添了幾件衣裳;街上的行人也摟起了胳膊,聳立起了肩膀,加快了行進速度;就連路邊大樹上的樹葉,也開始搖搖欲墜。

  東交民巷,一處院子中央,草棚子下面,湯皖看著院里的樹葉,被秋風吹得戰戰兢兢,瑟瑟發抖,不禁喃喃自語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隨即便不再去管這可憐楚楚的樹葉,轉身朝著房里走去,取了幾張大白紙,鋪在石桌上,被風吹的要四處飄散。

  大牛很有眼力勁兒,見到如此,立刻湊上來,雙手按住大白紙,湯皖心中頓生豪情,提筆就開始寫下了蘇東坡的《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大牛看不懂先生寫的什么玩意,但就覺得很厲害的樣子,耳朵里聽到先生重復的念叨著:“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湯皖放下筆,看著桌上的字,不知不覺間,竟是又比往昔上升了一個臺階,已然到了能出去見人的地步了。

  而錢玄也不負所托,次日首都民眾,驚訝的發現,德潛先生在各大報紙上,開始狂轟亂炸,一連點明了十幾個人。

  有的人留心到,被德潛先生點明到的十幾個人,大多是北大的風評不好的學生和教授,還有幾個是在年初,文言與白話大戰中露過臉的守舊派人士。

  錢玄在文章中,罵他們枉為人師,沒有師德;枉為學子,不講道德;枉為文人,沒有廉恥。四處張嘴,逢人便說,湯皖的不實之事,更是污蔑誹謗,冤枉好人,敗壞社會公德。

  洋洋灑灑的文章,一篇接著一篇,在人們對錢玄拔刀相助,心生佩服之余,又不免對皖之先生的澄清充滿了興趣。

  但是,接下來依舊不見湯皖有絲毫動靜,而錢玄的罵戰,顯然激起了這幫人心里的怒火,其中有人忍不下這口氣,開始在報紙上還擊。

  說湯皖才是沒有師德,沒有學識,全是瞎編亂造,為人更是表里不一,當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表面是做慈善,實則是利用慈善,中飽私囊,錢都進了自己的口袋。還有巴結權貴,舔洋人臭腳,沒有文人風骨,丟臉丟到了國際上。

  由錢玄開啟的罵戰,一瞬間就牢牢抓住了首都民眾的心,《晨鐘報》的首常先生立刻找上門來,特意給錢玄開辟了一個罵人專場。

  錢玄牢記湯皖的叮囑,開始減小力度回擊,為湯皖辯解,一共有四點:

  一、連洋人都來特意聽湯皖的課程,說明其學識經得起考證,你們之所以質疑,是因為水平不夠。

  二、湯皖做慈善,完全是為了幫助窮苦老百姓,去年的難民就是例子,冬天里基本沒有凍死的。

  三、說湯皖中飽私囊,有本事證據拿出來。

  四、說湯皖結交權貴,更是無稽之談,目的乃是處于籌集善款的需要。

  《晨鐘報》關于錢玄的罵人專場一出,立刻就引來了他們的反擊,此番又多加了幾個人,牢牢抓住一點,說道:

  “既然沒有中飽私囊,有本事就把賬目亮出來;還有為什么湯皖不自己出來說明,反而假借他人之手,這分明就是心虛。”

  錢玄再次后退一步,對有關問題解釋道:

  “湯皖最近,因為此時心神俱疲,再加上秋意涼,染了風寒,正臥床在家修養。第二之所以沒有公使賬目,是因為時間久遠,有些賬目遺失了,正在尋找當中。”

  此言一處,立刻引起外界一片嘩然,湯皖生病,抱恙在家倒是能理解,但是關鍵時候,賬目遺失卻是很令人懷疑。

  原本許多中立的民眾,也開始懷疑起來,畢竟這個時間節點,太巧合了,而且希望慈善基金會成立時間不長,賬目不可能會遺失的。

  那幫人一看,頓時開心的不行,困了立馬有人送枕頭,恨不得去給錢玄送錦旗,感謝錢玄遞上來的刀子。

  紛紛都甩開了膀子,在報紙上,張嘴吆喝,咬定了湯皖就是心虛,利用慈善基金會,中飽私囊無疑。

  正好此時,六爺家里的一個下人,在與外人閑聊的時候,不經意,說漏了嘴,道出了一件事情。

  這幾天,六爺在暗地里,悄悄的在轉移許多紙張,上面寫滿了許多字,還聽到六爺囑咐賬房,說道:

  “把所有賬目趕緊處理好,莫讓人找出把柄!”

  在場的聽到的人,就問這個下人,處理的是什么賬目。這個下人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闖了大禍,隨即矢口否認,并央求別出去瞎說。

  然而,在場聽到的幾個人,當場答應,見這個下人走后,轉身就去了茶樓,把這個消息說了出來,雖然不知道六爺說的賬目具體是什么,但是很難讓人不往湯皖身上靠。

  這個小道消息一出,被口口相傳,瘋狂的在城里茶樓酒肆間流傳,不過半天時間,就被傳的滿城風雨。

  到后來就演變成了,六爺急著處理希望慈善基金會的賬目,不要讓人找出把柄。

  一時間,得到消息的民眾,心里大受震撼,簡直不敢相信,皖之先生竟然真的是這種人,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加猛烈的破口大罵,惡言惡語。

  從湯皖本人到湯皖的祖宗八代都被挖出來,當面親切問候,而原本中立,態度搖擺不定的民眾,也是毫不猶豫的加入了謾罵湯皖的大軍中。

  只有余著寥寥無幾的民眾,始終還在堅信著,努力的發出他們的聲音,但是卻被成片的謾罵聲蓋過去,幸虧東交民巷治安好,否則湯皖家里的大門就要遭殃了。

  那幫人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個個眉飛色舞,不光那十幾個明面上的,就連背后的,也都紛紛按捺不住,開始痛打落水狗,在各大報紙上,大肆攻擊湯皖,言辭十分激烈。

  毫不夸張的說,湯皖已經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就連北大里的絕大部分學生,都開始在大庭廣眾之下,揚言要抵制湯皖的課程,請求學校能開除湯皖的教授之職。

  所以,湯皖也順勢為之,向學校請了假,沒有去上課,甚至可以說是不敢去上課,免得挨打。

  不過,看著報紙上的文章,湯皖會心一笑,耐心的按照紙上的名單,把他們的文章都剪貼下來了,數了數,一個都沒有落下,而且還添了不少新人。

  “去告訴德潛先生,可以收網了,然后再去找一下豫才先生,就說可以行動了!”湯皖躺在院里躺椅上,悠閑的說道。

  大牛早就心里憋屈的厲害,一聽可以還手了,立刻就亢奮起來,腳下生風一樣的,朝著錢玄家里跑去。

  然后又,秋風掃落葉般的從巷子里穿過,向著城外的學校趕去,一路上,大牛隨處都能聽到罵先生的話,心里難受極了。

  心里不禁產生疑問:“這個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大半夜才回來,不好意思拉......實在是忙的很....今天晚上要是不加班,就繼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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