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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八章、蔡孑民來訪

  一場國會全武行,爆出了一眾衙門里的黑料,外界輿論開始瘋狂抨擊,全國大大小小的報紙幾百家,一邊倒的罵,光看著架勢就嚇人。

  最后沒有辦法,只能啟瑞和黎黃陂帶頭發道歉聲明,聲稱一定會嚴于律己,管好手下人,并且徐樹錚和孫洪伊倆人,已經開始走辭退程序了。

  這才漸漸平息了全國上下的惱火,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也算是得到了有效解決,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還是換湯不換藥。

  只要啟瑞和黎黃陂兩個派系之間,實質性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那么這種明里暗里的爭斗就會一直存在,最多是面子工程做好點。

  這件事一直吵吵鬧鬧持續到了12月,即將迎來了北方最寒冷的天氣,街上的人都穿起了襖子,帶起了氈帽,天空中的云朵也越來越陰沉厚實了。

  有年紀大的人,依著經驗,望著天空,就說道:“要下大雪咯!”

  這就預示著北方最寒冷的時候要來了,六爺是從9月開始,就一直忙到了現在。

  眼下十所新式學堂房屋主體工程,已經全部蓋好,就差一些邊邊角角的收尾工作了,留待明天開春施工。

  今天六爺來東交民巷,是為了別的事特意來的,早飯吃完之后,打了一輛車,就往這里趕,剛巧遇上湯皖在院里吃早餐。

  “六爺,今天來有事?”湯皖端著碗,訝異的問道。

  “先生,來是有一事要相商!”六爺抱拳,杵著拐杖,緩步走來。

  “快快請坐,六爺!”湯皖揮手示意道,然后又朝著廚房里喊道:“大牛,替六爺沏上一壺熱茶,炭爐也搬來,天冷了,暖暖身子。”

  在湯皖的印象里,六爺比起去年初見時,精神了許多,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節,六爺親自登門,與湯皖想談慈善基金會的事情。

  “六爺,時間真快,一年多去了,您老身體還是矯健如初啊!!”湯皖把碗里剩下的幾口粥趕緊喝掉,與六爺相談著。

  六爺今天穿著厚襖子,坐下時,有些不便,湯皖趕緊蹲下替六爺理理衣服。

  “先生,麻煩了!”六爺感謝道。

  “客氣個什么,咱們倆也算是忘年交了吧,這還不是應當的!”湯皖笑道。

  六爺也知道湯皖為人隨和,不講究這些,也就不說客套話了。

  大牛沏好了茶,拎過來,湯皖替六爺倒上一杯,然后自己也倒上一杯,就忙著招呼道:

  “快喝熱茶,暖喝一下,這天氣,越來越冷了,保不準過幾天就要下雪!”

  “我今天,就是為了此事來的,想與先生相商,今年粥棚的事宜!”六爺道,吹了一口茶上的熱氣,輕抿一口,開心道:“馬上誘要下雪了,不過今年不比去年,難民少了很多。”

  “這是好事,難民少,說明老百姓日子過得好,這年頭,本是良家老百姓,大冬天里,老婆孩子熱炕頭,誰還愿意當個難民。”湯皖欣慰道。

  “是啊,我設粥鵬這么些年了,頭一次遇到今年這個情況,真是個令人高興的事情。”六爺欣慰道。

  不過話鋒一轉,六爺又開始擔心起來:“只是這城里的乞丐不在少數,怕是要在冬天折掉幾個。”

  “人老話說得好,救急不救窮,他們那不是急也不是窮,是純粹不想動,這樣的人,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活。”湯皖想起這些乞丐,就氣的慌,連扶不起的阿斗都不如,唾棄道。

  又說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那方便面工坊今年擴大規模,招了那么些人,但凡是個有手有腳的,也不至于靠每天在街上伸手要錢過日子。”

  “嘿嘿....”六爺隨即恥笑道,又不免有些無奈,繼續說道:“誰說不是呢,話雖如此,誒.......當年這座城里的一碗粥救了我的命,如今我又怎么能眼睜睜看著,這座城里有人凍死呢?”

  湯皖自然能明白,六爺這輩人心里的執著,也不再嘗試去勸說,而是說道:“既如此,那就再設一個粥棚,規模可以小些,”

  六爺躊躇著,最終還是站了起來,抱拳彎腰行禮道:

  “先生,我替他們謝謝你了!”

  “干什么呀!”湯皖趕緊起來,扶住六爺,說道:“都是應該做的,不必如此,快快坐下,喝茶。”

  “誒!!”六爺開心道,溝壑縱橫的臉上,泛著細膩的光芒。

  聊完了這個,又閑聊了一會,六爺就回去,杵著拐杖,非得自己走,不讓大牛送,真是個要強的小老頭。

  湯皖躺在躺椅上,邊喝和熱茶,邊烤著炭火,眼睛不由得看向了天空,怔怔的發呆,肉眼可見的天上的云,像是要掉下來一樣。

  莫名的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就像是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一樣,隨后就被不知名的恐懼感包圍住了。

  “先生,外面起風了,還是進屋子吧!”大牛說道。

  “啊!”湯皖回過神來,然后直起身子,喝一杯茶,抬頭又看向天空,喃喃道:“是啊,快起風了,還是大風。”

  湯皖拎著茶壺,進了屋子,大牛提著炭爐子,跟在后面,干冷的房間里,有了炭爐的加入,很快就暖和不少了。

  在臥房的大桌子上,湯皖鋪開了一張紙,索性提起筆,練起了字,書法一途,越是練的多,就越是精妙。

  寫了幾首蘇子的詞后,就聽到院里的傳來了聲音,緊接著就聽到大牛在喊:

  “先生,有人來找你!”

  湯皖杵著眉,放下筆,按理說與自己來往的人,大牛都該認識的,除非是陌生人,所以又會是誰,在下大雪前來找自己呢?

  帶著疑惑,湯皖推開門,走出門去,立刻就感到一股冷氣直往身上撲,抬起頭,看到在大門口,站著一個中年人。

  穿著灰色的襖子,帶著眼睛,脖子上圍著一條圍巾,正笑嘻嘻的看向湯皖。

  他身材不高,面向很儒雅,就只是一笑,就讓湯皖感到了一股親和感。

  湯皖趕緊迎上前去,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忙問道:

  “這位先生,你找誰?”

  “我找皖之先生。”這個中年人先是款款行文人禮,然后緩緩答道。

  “我就是,你是??”湯皖回禮道。

  “我是蔡孑民!”中年人不驕不躁的說道。

  “啊!!”湯皖驚呼道,原來眼前這個中年人就是孑民先生,來不及處理臉上驚訝的表情,連忙邀請孑民先生入內。

  湯皖走在前頭,一路招呼著,引著孑民先生往房里走,又沖著廚房喊道:“大牛,再沏一壺茶來!”

  待孑民先生進門后,湯皖趕緊關上門,用火剪撥弄了一下炭火,示意孑民先生坐到火爐旁,暖和一下。

  而后才鄭重彎腰作輯,行禮道:“孑民先生,久仰!”

  孑民先生示意不用如此,隨和的說道:“皖之先生,不用說客套話,免了這一套。”

  而后環顧四周,看了看湯皖的臥房,都是些簡單的陳設,隨口道:

  “皖之先生大名,我在琺國都聽到了,已然是國際大學者,怎會過得如此樸素啊?”

  “哈哈.....”湯皖抿著嘴,沒想到孑民先生一上來就開玩笑,不由得想起了陋室銘,也開玩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倒是我著相了!”孑民先生笑道,然后又看到了湯皖練的字,嘴里順便念道:“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沒事干,就想著練練字,倒是讓先生笑話了!”湯皖謙虛道,沒想到孑民先生卻是夸贊道:“蘇東坡的這首詩,大氣磅礴,與皖之先生的大志向甚是相配,難怪能寫出《R國威脅論》,這等著作來!”

  “孑民先生,謬贊了,不敢當,不敢當!”湯皖沉聲,推辭道。

  “當得起,一個是射西北,一個是射東洋,有異曲同工之妙!”孑民先生盛贊道。

  面對孑民先生上來就是一頓夸,湯皖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幸虧大牛來的及時,送來了茶,湯皖連忙岔開話題,招呼道:

  “孑民先生,快快用茶!”

  “好!”孑民先生道。

  湯皖又用火剪撥弄了一下炭火,給孑民先生的茶杯續上熱茶,想到此番孑民先生回國,坐的大船,一路漂泊,就說道:

  “先生一路辛苦了!”

  “辛苦?”孑民先生愣了一下,然后嘆著氣,又笑著說道:“不辛苦啊,不過是坐船而已,算什么呢。”

  孑民先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這趟回國路,歷經一個月之多,所謂近鄉情更怯,辛苦什么的就不值一提了。

  近鄉情更怯的可不止孑民先生一人,這一次的輪船上,還有著不少的國人回國,大概是年關將近,回家團聚的緣故吧。

  其中有一個女孩子尤其引得孑民先生的關注,她看起來不大的年紀,也就20出頭左右,但卻是一個人在歐洲,當起了戰地記者。

  一個華夏小姑娘,敢在戰火連天的歐戰中穿行,這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而且孑民先生與之交談后,竟然發現這個小姑娘還與湯皖有著聯系。

  “皖之先生,說起這次回國,我倒是遇到了一個小姑娘,說起來,他哥哥還是你學生,不知道你認識么?”孑民先生忽然問道。

  只這聽到的一瞬間,湯皖就呆住了,而一剎那間后,就又恢復了原樣,連忙端起茶杯,撇過頭去,抿了一口。

  “哦?她叫什么名字?”湯皖佯裝隨意問道,實則內心已經開始變得焦躁不安,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她的面容來。

  “我記得船上的洋人都叫她記者Lin,在瑛國《泰晤士報》當戰地記者,她中文名叫靈湘!”孑民先生回憶道。

  是了!是了!應該就是湘靈了,只是,湯皖心里既有長久以來的不安,忽然被放下的舒心,卻又升起了一種不知如何面對的窘迫感。

  “先生,以后就叫我靈湘吧!”這是湘靈在離去前,捐款時所說的話。

  湘靈的聲音此時卻是在湯皖的腦中回蕩,讓那漂浮的思緒久久不能安定下來,眼神也開始變得迷離,這種異樣很快被孑民先生捕獲到了。

  “皖之先生,怎么了?”孑民先生疑問道,不明白為什么湯皖聽到這個女孩的名字,會有如此奇怪的表現。

  “啊!!”湯皖收掉了思緒,驀的驚呼道,而后遞給了一個抱歉的表情,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說道:

  “我認識,她也回到了首都么?”

  “不知道,我和她在滬市分開了,她和一幫瑛國人一起走,不過想來應該會來首都的。”孑民先生道。

  “那就好,回來了就好!”湯皖此時卻又是安心道,只是一旦心里想起了她,就再也無法忽略了,總是想知道關于她的一切事情。

  于是,湯皖又忍不住,問道:

  “孑民先生,可還知道她的其他事情?”

  孑民先生仔細回憶后,搖了搖頭,不過隨后又說道:

  “我人在琺國,可是清楚的知道戰爭的殘酷,報紙上成天的報道,成千上百萬的人慘死,戰地記者都是沖在一線的。”

  說到這,孑民先生不由得咋咋嘴,感嘆道:

  “我看那些洋人都挺尊敬她的,不過這樣一個女孩子,任誰都會尊敬的!”

  “呼!”湯皖聽著孑民先生的陳述,心都是揪著,指關節都抓的發白了。

  又突兀的想起了與湘靈第一次在火車上見面的場景,被湘靈堵在廁所門口,只感到天意弄人。

  “誒......不說她了,孑民先生,喝茶,喝茶!”湯皖搖搖頭,說道。

  屋里的炭火燒的正旺,溫度很快就起來了,孑民先生感到有些熱,就下了圍巾,搭在椅子上。

  倆人就國內一些事情,閑聊扯淡了一番后,孑民先生才開始了正題,說道:

  “皖之,我今天來找你,是有兩件事。”

  “先生,您說!”湯皖抬手示意道。

  “這第一件呢,是想來拜訪拜訪,認認門路,我一下火車,就聽人說,來首都有兩個人必見,一個是辜湯生,另一個就是你湯皖之。”孑民先生抬舉著說道。

  卻是讓湯皖臉都尷尬的紅了,連連推辭道:

  “哪里,哪里,先生就別取笑了,都是些薄名,哪里能和辜教授相提并論,折煞了!”

  “哈哈哈哈!”孑民先生大笑道,然后拍了拍湯皖的肩膀,由衷的贊賞道:“我看一點都不薄,我人在外國,以前能聽到辜湯生的名號,現在也能聽見你的名號,泱泱華夏,值此之際,不過你二人矣”

  湯皖繼續尷尬的笑道:“先生,莫在說了,否則我要在地上挖洞了!”

  “好!好!不說了!”孑民先生很是欣賞湯皖不驕不躁的態度,然后接著說道:“這第二件事,就是想問問你,可以程仲浦的聯系方式?”

  “仲浦兄啊,嘿嘿....先生,你來找我,算是找對人了!”湯皖詭魅一笑,說道。

  “那就好,沒走錯路,皖之,能把程仲浦的聯系方式寫給我么?”孑民先生問道。

  “不用寫!”湯皖揮揮手,見孑民先生一臉迷惑,而后立馬解釋道:“仲浦兄,前幾天給我拍了電報,想來這幾天就該到首都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孑民先生開心道,臉上掛著笑,緊接著說道:“不滿皖之,我找程仲浦,是想請他來北大當文科學長的。”

  “先生慧眼如炬,仲浦兄真是恰到好處!”湯皖豎起大拇指,贊成說道。

  孑民先生一回來,與教育部談好了條件,就急著開始物色文科學長的人選,這時候,醫學院的湯爾和和秋明先生就推薦了仲浦先生。

  尤其是秋明先生,和仲浦先生的淵源頗深,后又加入了《星火》,對仲浦先生的了解就更多了。

  聽到孑民先生對文科學長的要求是銳意進取,思想先進,功力深厚,秋明先生一下子就想到了新文化的標志性人物仲浦先生。

  本來湯皖也是人選之一,便是因為湯皖的名氣是夠了,差就差在文學底子,還有就是年紀也小了些。

  剛好,孑民先生與仲浦先生還是個老相識,倆人年輕的時候,一起在滬市制造炸彈,要謀劃刺殺老佛爺。

  所以,綜合各方面考慮,孑民先生最終定下了仲浦先生作為文科學長的人選,而首都,要論與仲浦先生交情最深的,莫過于湯皖了。

  畢竟南有《新年輕》,北有《星火》,這現在已經是全國文化界,公認的新文化的南北兩面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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