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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最為特殊的年夜飯

  臘月二十七,午飯剛吃完,大牛和湘虎倆人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收拾物品,準備出發。

  其實,需要用的東西,在之前都已經準備好了,無非是防寒的,野外用餐以及帳篷之類的物品。

  看著大牛正在往一個大包裹里面,塞瓶瓶罐罐的調味料,湯皖便笑著問道:

  “你帶著些干嘛?那地方又不是沒得賣?”

  哪知大牛卻是十分認真的說道:

  “先生,俺們這回要去待好多天,那湖邊能有什么好賣的,再說俺力氣大,能背!”

  “那這個羊肉,你也帶?”湯皖指著大包裹里,被包的好好的一只羊腿,不禁擔憂道:“不會壞了吧?”

  “不會壞的,這天冷著呢!”大牛拍拍胸脯,憨笑道:“湘靈小姐最是喜歡吃羊肉了,那湖邊都是打漁的,俺就不帶魚了!”

  當然大牛還沒忘記腰上的家伙,黑漆漆的,以備不時之需;

  湘虎悶著聲,挑著一個不輕不重的擔子,前面擺放的是湘靈喜歡吃的東西,后面擔子上是應大牛要求,裝的鍋碗瓢盆等做飯工具。

  而湯皖則是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袱,里面都是一些御寒衣物等,想著湖邊風大,肯定比尋常冷一些。

  三個人像是西天取經一樣,大牛擔的最多,湘虎也不少,湯皖背上一個超級大包裹,一路上賺夠了眼光,有認識的人,就熱切的問道:

  “先生,馬上就過年了,你這是去哪兒?”

  “出門省親!”湯皖笑著應聲答道。

  “可是回徽州老家?”認識的都知道,湯皖老家是徽州的,不免問道。

  “呵呵!”湯皖想了一下,點了點頭,也不作多的作解釋,免得生口舌。

  中午從首都出發,傍晚天黑的時候到平津,晚上不在平津休息,連夜坐火車,沿津浦線經過魯省省會,泰安、兗州,到滕州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三個人出了車站,找了個空地方,吃些東西充饑,休整一會,再繼續趕路,往蘭陵方向走。

  這一段路是最難走的,因為沒有火車,只得租了一輛大馬車,一路走到了蘭陵才發現走過了。

  此時,已經天黑了,只得住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直奔一個叫微山的地方,這里是微山湖與昭陽湖的連接處,通京杭大運河。

  然后坐船沿著運河一路往北,不到半天功夫,就來到一個叫湖興的地方。

  臘月二十七出發,到臘月二十九終于到了,總算沒有錯過大飯,

  此時,已經是下午了,天色微微暗,正刮著風,氣候與首都差不多。

  集市上已經沒了人,只有三三兩兩的人裹著破舊大棉襖出來行走,湯皖熱乎的湊上前,問道:

  “老鄉,老鄉,想和你打聽個地方!”

  “改哪兒來?”老鄉摟著胳膊,用方言問道。

  “首都,來尋人的!可知道湖興在哪兒?”湯皖問道。

  “湖興?”老鄉一臉不解,隨后皺著眉頭,不解道:“那是船上人待的地方,先生奏么起?”

  湯皖一臉疑惑,不知道這個方言什么意思,只好又問道:

  “老鄉,可知道怎么走?”

  老鄉點點頭,不明白這位先生要去那等地方做什么,不過還是好言相勸道:

  “先生,那里是船上人待的地方,一般都沒人去,這天都要黑了,最好還是先找個地方先住下!”

  “沒事,我就去那地方找人!”湯皖先生感謝這位老鄉的好意,然后問道:“可知道怎么走?”

  老鄉沒說話,示意跟著他走,領著湯皖,把三人帶到一個路口,指著一個方向,說道:

  “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湖邊,往船多的地方走!”

  “謝謝!”湯皖感謝道,辭別了老鄉,順著這條土路,往前走,不多久,一片寬闊的湖泊橫際眼前,左右看不到邊際。

  這就是昭陽湖了,在左側不遠的岸邊灘涂,停靠著許多小木船。

  一條接著一條,看不到頭,并排靠著,船尾巴用一個麻繩綁在岸上的木樁上。

  湖面很寬,影影約約能看到對岸,成一條線,來自湖面的寒風,吹得三個人瑟瑟發抖。

  沿著岸邊土路,三人繼續行走,進入船只停泊區,立刻就引來了船上人的注視。

  前面一個先生式樣打扮的人,后邊跟著兩個跳著擔子的年輕人,好奇的小孩子們遠遠的跟在后面。

  這里是船上人家生活的地方,一般陸地上的人都是不屑來這里,平時看到是船家人,都是用高人一等的目光看待,就更別提有先生來了。

  湯皖向前走了一段距離,也沒發現湘靈的蹤跡,而后面已經跟了不少的小孩子,船尾也站著不少人,都在向這里眺望過來。

  湯皖讓大牛和湘虎放下擔子休息會,自己走去船邊,向一個質樸的中年船民,打聽問道:

  “老鄉,我想和你打聽個事情!”

  “先生,您說!”這人是個40來歲的船民漢子,臉龐,手腳漆黑,大冬天的,就赤腳站在船尾。

  “最近有沒有一個這么高,短頭發的女子,和一個洋人來這里?”湯皖邊說著,還邊比劃到自己的下巴,湘靈大概就是這么高。

  一說起洋人,船民立刻就明白了,因為實在是太稀奇,當初湘靈和他搭檔來這里,還引起了一陣騷動,畢竟洋大人的名字還是很響亮的。

  “俺知道,先生等會,俺帶你去!”船民進了船艙,摸出一雙草鞋,就跳下船來,熱情的在前邊帶路。

  一看這位先生是來找洋大人的,立刻又引起了周圍船民的一片竊竊私語,有好事者趕緊穿鞋,跟在后面湊熱鬧去看。

  船民在前面引路,湯皖一邊與其搭話,一邊行走,后邊跟著大牛和湘虎,再身后跟著一幫大人小孩。

  通過與船工的搭話,湯皖得知這位船工大哥名叫曾三擔,世代捕魚為生,家中三個孩子,一條木船,不久之后就要去歐洲當華工。

  “你走了,家里怎么辦?”湯皖愕然問道,心里很是不解,40來歲的年紀正值壯年,怎么舍得拋家遠走。

  “嘿嘿”曾三擔苦笑著往前走,黑色的臉龐露出一口黃牙,不過卻是開心的笑道:“有工錢拿,只要俺出發了,俺家里就能得到一筆錢,以后俺每個月的工資,家里都能拿到!”

  湯皖還是不太能明白,試探著問道:

  “那西方正在打仗,動不動就死人,你也要去?”

  “俺們活著都不怕,哪還怕死人?”曾三擔不屑一顧,繼續在前邊引路,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事,嘴角齜了起來,說道:

  “俺家老大和老二馬上就結婚了,就等著俺出去的工錢呢,倆小子同一天結婚!”

  “什么日子?”湯皖不免有些好奇,按照風俗應該是不能同一天結婚的,不過卻是沒繼續問,其中應該有隱情。

  “再過幾天,大年初二,俺們這一片船家都說好了,有幾十戶人家同時結婚!”曾三擔越說越開心。

  湯皖不禁想到,這不就是后世的集體婚禮么,倒是個新鮮事,想來自己應該可以目睹一番。

  突然,曾三擔停住了腳步,手指著前面停靠的一條船,說道:

  “先生,洋人的船到了,邊上是大妞的!”

  “謝謝!”湯皖很是激動,道謝完,就急著下到灘涂上,往湘靈住的那條船趕去,等真的走到了面前,又突然變得不好意思起來。

  不禁回首看向岸邊的大牛和湘虎,這一看不要急,岸上已經站滿了來看熱鬧的大人小孩,都在等著吃瓜看熱鬧。

  湯皖哪里見過這等場面,就連在學校里上課,都沒有這么緊張過,于是,又走到了大牛和湘虎身前,輕聲說道:

  “你們去喊!”

  岸邊這么多人,動靜太大,湯皖正與大牛和湘虎說話,船艙的門突兀的打打開了,露出了湘靈的身影。

  湘靈先是迷惑的看向岸上的看熱鬧的人,忽然的,眼神變得愕然,眼中的世界只有岸邊的三人了,怔怔的看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眼眶卻漸漸微紅。

  “先生,先生,湘靈小姐出來了!”大牛開心的說道。

  湯皖驀的回首,看到站在船尾的湘靈,裹著一件大衣,扎著一個小馬尾,額頭兩鬢的頭發在湖風中凌亂著。

  “我們來陪你一起過年!”湯皖抿著嘴,只簡單的一句話,便已經包含了所有。

  “哦!”湘靈應聲而答,麻利的從船尾跳下來,走向湘虎,淚影閃爍,又偷偷瞥了一眼先生,和正在傻笑的大牛。

  “別傻笑了,趕緊搭帳篷!”湯皖看向大牛指揮著,彎下腰開始取東西,畢竟馬上就要天黑了。

  另一艘船艙也打開了,便是船民口中的洋大人,是湘靈的第四位搭檔,一個瑛國人,名叫芮茶德,看著岸上這么多人,然后又看到了湯皖等人,頓時明白了。

  眼睛閃著精光,很是開心的跳下船來,湊過來,用英文問湘靈:

  “你們是?”

  湘靈一一介紹,指著湘虎說道這是我哥,指著大牛介紹道弟弟,指著湯皖似有些猶豫,然而湯皖卻是主動自我介紹道:

  “我叫湯皖,是記者lin的戀人!”

  “哦!”芮茶德一臉的八卦,此時的湘靈臉色有些泛紅,這是先生的第一次主動,不禁心底產生了一些別樣的情緒。

  畢竟,杰克馬失戀的事情,那個圈子都知道了,芮茶德自然也不例外,都好奇能讓記者lin愛上的人是誰,今天總算見到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湯皖。

  最主要的是,芮茶德多多少少聽到過湯皖的一些信息,知道他是華夏的大名人,開始主動伸出手,開玩笑介紹道:

  “我叫芮茶德,是記者lin的第四個搭檔,希望還能有與你相見的機會!”

  這個玩笑,把湯皖和湘靈逗得發笑,連說道:

  “在華夏,最好不要這么說,這是不吉利,我們一定有機會再見面的,應該這樣說才對!”

  “噢噢!對!記者lin和我說過!”芮茶德想起來了,懊悔了呸呸嘴,學的倒是有模有樣。

  這三個人說著英文聊著天,其他人也聽不懂,但是不妨礙大牛和湘虎搭帳篷,倒是引來了岸上吃瓜人的嘖嘖稱奇!

  帳篷搭好了,然后開始挖坑,搭灶臺,幸好現在是枯水期,岸灘上的土質軟,大牛向邊上的船民借了一把鍬,不一會兒就挖好了!

  大牛的一頓埋鍋造飯工程,屬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因為以前大牛行軍的時候,就干過這個活,等天暗下來,已經做好了!

  岸上看熱鬧的船民已經離去了,這會兒岸灘上安靜的很,在大帳篷里,點了一盞燈,幾人席地而坐,就開始干飯。

  “哦!”芮茶德早就忍不住了,吃的飛快,一碗接著一碗,感嘆道:“這么多天了,總算吃上一頓飯了!”

  芮茶德一邊開心的吃著飯,一邊話不能停的抱怨著眼前兩人的困境,其他問題倒是能忍受,唯獨在吃這一點上,實在讓芮茶德詬病。

  中餐是湘靈做,也就處于能填飽肚子的水平,西餐則是芮茶德來做,也就會個蒸土豆,這么些天,來來回回在中餐和西餐之間切換。

  “你廚藝還沒進步?”湯皖低頭小聲問道。

  湘靈尷尬的臉都紅了,沒說話,只吃著羊肉,不去看人,心里決定了,以后一定學會做飯,不讓先生取笑。

  一頓晚飯很快吃完,收拾收拾,就準備開始睡覺,畢竟旅途實在是太勞累了,躺在岸灘的帳篷里,湯皖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芮茶德填飽了肚子,道謝完,大搖大擺的走向船艙,一會兒就呼呼大睡,湘虎和大牛也是累的不行,倒下就睡。

  唯獨湘靈睡不著,一會兒裹著大衣出來透透風,眼睛瞥一眼帳篷的方向,一會兒又回船艙躺在被子里,總是會莫名的笑起來,這一刻的湘靈感到很幸福。

  冬日早晨的湖面,飄蕩著絲絲白氣,只有岸邊結了一層薄冰,大牛依著習慣,早早的就醒來了,開始做早餐,而湘靈也起的很早,下了船給大牛搭手。

  等湯皖和湘虎睡醒的時候,早餐已經做好了,芮茶德不知什么時候起來的,等到了吃早餐的時候,笑嘻嘻的就端著碗湊過來。

  今天大年三十,湘靈和芮茶德的事情很多,要把這一片幾百名的華工家里,全都跑一邊,吃完了早餐,就提著設備準備挨家挨戶跑。

  留下大牛和湘虎做大飯,湯皖跟在兩人的身后,想看看是如何工作的。

  “照相咯.....”

  “照相咯.....”

  在一大幫孩子們的呼喊聲中,湘靈來到了第一家,是一條小木船,從船艙里走出來一家三口。

  夫妻倆穿著一身的新衣服,男的叫張三,大概20來歲,臉上手上和腳上都是黝黑的,他妻子懷里抱著一個酣睡的嬰兒。

  湘靈指揮著讓他們站在灘涂上,背景是他們的木船和遠處的湖面,只是張三的妻子總是笑不出來。

  “開心些,把笑留在照片上。”湘靈溫柔的說道。

  “沒事,等去了岸上,你在家把娃兒帶好,等俺賺錢回來過好日子!”張三努力安慰著妻子。

  最后拍下的照片上的妻子,抱著嬰兒,嘴角帶著一絲笑,但是眼睛噙這淚,而旁邊的張三則是努力的在笑。

  第二家是一條稍大的木船,一家五口人,男的叫水生,30歲不到,生育兩男一女,大的孩子不超過10歲。

  “謝謝大妞了!”水生一見湘靈來,就熱情的迎上來,又朝著一大幫孩子喊道:“水娃,水芹,回家幫你娘把哥哥拉出來!”

  “哦!”水娃撇著嘴,屁顛屁顛的跑回船上,跟妹妹和母親,扯著大哥出艙門。

  “水娃家的大傻子,要出來咯!”孩子們瞎起哄,在喊著。

  “大傻子,大傻子!”

  “你家不也有個大傻子!”水娃不甘示弱的回道。

  “菊茶家的傻子沒你家的傻,哈哈”

  “就你家最傻了,到現在都不會走路!”

  “水菜,你給我等著!”水娃揚起小拳頭,這會要不是拉著大哥,非得和水菜打一頓,只得氣鼓鼓的威脅道。

  “等著就等著,反正俺家沒有大傻子!”水菜得意道。

  湯皖正處于一臉的震驚中,通過孩子們這一段簡短的,里面蘊含巨大信息量的對話,不禁產生了疑問,為什么會出現這么多的傻子?

  湯皖想不明白,不由得與湘靈對視了一眼,卻是看到湘靈默默地搖了搖頭,意思是現在不適合說這個。

  面對孩子們喊大傻子,水生倒是無所謂,大兒子一生下來就是個傻子,也沒學別家沉到湖里,而是含辛茹苦的養到這么大,甚至可以說很是自豪。

  水生一家五口,站在岸灘上,夫妻倆架著的傻兒子在傻笑,水娃和水芹站在一旁齜著嘴笑,“咔”的一聲,白光亮起,把這一瞬間的笑給定格下來!

  拍完了水生一家,緊接著就往下一家走去,然后再下一家,一路上,湯皖似乎漸漸明白了什么,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眼看不到頭的小木船上,承載著這一方大湖里的悲傷,每當精神的孩子們,嘴里天真的喊出一聲聲“傻子”的時候,湯皖心臟就不由得窒息一分!

  等到了曾三擔家里的時候,果然不出所料,曾三擔家的老三也是個傻子,湯皖這一刻是徹底明白了,有些不忍心去看這一家人。

  下午的時候,湘靈和芮茶德才拍完了所有的照片,回來的時候,三人皆是累的直往地上坐,而湯皖最關心的問題,湘靈在沉寂了許久之后,才娓娓道出。

  這里面涉及到了社會地位的問題,據傳這些船民有的是世代打漁為生,而有些則是古代犯人的后代,被勒令生活在水上,終生不得上岸!

  因此,這一惡習漸漸被流傳下來,至今都有很大的影響,船民們社地位地下,吃喝全在一條船上,居無定所。

  船民們的女兒夢想著能嫁到岸上人家,但是生活在岸上的人家根本不會娶船民女兒,除非是萬不得已,娶不到的情況下,才會考慮。

  就更別提生活在船上的適齡男子,絕無娶到生活在岸上女子的可能,于是,漸漸的,在船民們之間,形成了換親這一習俗。

  本來換親是一個很普遍的現象,如果是兩個窮苦人家,每家都有女兒和兒子,那么你家的女兒嫁到我家,我家的女兒嫁到你家,各取所需。

  但是,對于世世代代生活在水上的船民來說,眼前的這一方大湖還是太小,早已經被祖祖輩輩跑了個遍。

  而婚約也被限制在這一方大湖上面,船民之間最常見的換親方式,一般為姑舅親或者姨表親,有歌謠唱道:

  你娶我妹我嫁兄,

  兩家對調親加親。

  叔接嫂來伯續姨,

  閑人閑話當陣風。

  這是屬于直系親屬結婚,在后世是被禁止結婚的,而近親結婚的危害是很大的,生育的后代極其容易智商低下,這就造成了湯皖目睹了一個又一個的傻子。

  有些船民在剛生下孩子,如果發現是傻子,就早早的人為夭折,有的船民不忍心,就辛苦的養大,以后就看造化了!

  然而,此時的船民們卻是沒有這些顧忌,唯一的想法就是努力在這一方大湖上面,繁衍下去。

  成為一名華工,在船民眼里就是一條翻身之路,因為當地衙門承諾,若是船民家里有人當華工,便可以去岸上得一塊土地生活。

  這對于一些心心念念想上岸的船民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而且去當華工,還可以得到一大筆錢,可以給子女成婚,因此,船民們是非常踴躍當華工的。

  這些船民們,為了能給下一代創造好的生活條件,甘愿去做一份極度危險的工作,甚至連死都不怕,真是讓人為之動容。

  岸邊的泥土路上,湖風寒冷,卻不及心里冷,湯皖與湘靈并肩而走,旋即忍不住又回頭看向這一片緊挨著的木船,心里難受的很,不由得想起了曾三擔說的初二的集體婚禮。

  “聽說初二這里有幾十戶人家,都要結婚,也是換親么?”湯皖擔憂道。

  “不是的!”湘靈總算是微笑著,裹了裹大衣,看向西南方向,那是另一方大湖,隨即說道:“是微山湖的,當了華工,就有了聘金,就不用換親了!”

  湯皖如釋重負的呼吸了一口氣,只是立刻又陷入了沉思,卻是沒想到,華工這一條血淚路,竟然也是一條后代的生存之路。

  可是,放眼看去,像眼前的這一方大湖,全國上下該有多少片,湯皖的眼中出現了洞庭,鄱陽,巢湖,太湖等,數不勝數,這得有多少船民,世世代代被這湖泊所限制。

  是的,得要做些什么,湯皖心里已經打定了注意,回去后就以船民為原型,寫一部小說,然后聯合朋友們,共同呼吁,幫一幫這些夢想著上岸的船民!

  而湘靈見先生久久無語,便已經猜到先生心之所想,輕輕說道:

  “先生,我來了之后,搜集了許多資料,也做了許多筆記,你或許用得上!”

  “嗯?”湯皖輕哼一聲,看向了湘靈,露出欣慰的笑,說道:

  “好,這些資料我帶回去。你再與仔細我說說,船民的生活,我想盡可能的了解一下!”

  倆人順著岸邊的這條泥土路,迎著吹拂著寒冷的湖風,繼續往前走,雙手在不知不覺間,悄悄握在了一起。

  湘靈的手指很修長,大概是彈鋼琴的緣故,手掌也很涼,湯皖便把這只涼手放進了暖和的腰間口袋里,兩人挽著胳膊在行走。

  感受著先生身體和手掌的溫度,讓湘靈的心里為之一暖,頷首含笑,不禁抓緊了先生的手掌。

  “怎么了?”湯皖撇頭看向湘靈,見湘靈久久沒有回復,隨即問道。

  “哦!”湘靈輕快的哼一聲,嘖嘖舌,然后拋卻這些心思,說道:“我講講船民生活的禁忌吧!”

  一方大湖上的船民對于“翻”這個字,比較忌諱,從來不說,在吃魚的時候,絕不能說把魚翻個身,也絕不能吃魚的眼睛,寓意捕不到魚;

  在吃飯的時候不能將筷子橫放在碗上,寓意“死人飯”;

  絕對不能把腳伸出船舷外側,怕水鬼拖拽;

  生活在船上的人,從來不喊“船帆”兩個字,因為“帆”諧音“翻”;

  男人不能在船頭撒尿,因為船頭意味著龍頭,怕惹得龍王爺不愉快;

  湘靈的記憶力很好,把自己這一段時間以來的見聞,一條一條的說著,湯皖皆一一記在心里,這些都是創作的素材。

  可以看的出來,湘靈絕不是偶爾的聽聽船民們說而已,而是專門的搜集歸納過,這讓湯皖少廢了許多心思,不禁問道:

  “你搜集這些資料做什么?”

  湘靈頓了一下,想了想說道:“我猜,先生大概遲早能用得上吧!”

  兩人一直往前走,直到岸邊已經沒有停靠的木船,才作罷停下來,而眼前除了水天一線的湖面,其余的則是一片枯黃。

  這邊枯黃無窮無盡,向著遠處蔓延開去,與白色的湖面形成鮮明對比,凸出了兩者之間的一條黑線,便是湯皖和湘靈所站著的泥土路。

  在冷風中走到許久的路,湘靈大概是冷著了,湯皖看到湘靈的鼻尖有點紅,眼睛也有些朦朧,頓時有些心疼,順勢攬入了懷中。

  在湘靈的耳邊,輕聲說道:

  “辛苦了!”

  “不辛苦!”靠在先生胸口的湘靈,聽著先生的心跳聲,不禁抿起嘴,隨后仰頭,微笑著說道:

  “這是一份有意義的工作!”

  前來喊回去吃飯的湘虎,只遠遠的眺望著,沒有打擾到兩人,旋即背過身去,眼睛有些微紅,不禁看向了南方。

  長久以來的一點擔憂,在這一刻蕩然無存,湘靈能獲得幸福,作為哥哥的湘虎心里很開心。

  也算是為不幸離去的父母和大哥,完成了一個心愿,不過不免又想到,若是他們都在,能親眼看看,該多好啊!

  湘虎緬懷了片刻,回過身來,便看到妹妹和先生已經在往回走了,于是,不動聲色,加快了腳步,提前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湘靈又說起了船民生活中的另一個比較重要的地方,便是祭祀,在水上討生活,為了能獲得心理安慰,船民們甘之如飴。

  不必說每月都有廟會,在過年的時候,船頭必須用豬頭、公雞和魚來上供,感謝龍王爺賞飯吃。

  回去的這一路上,已經能看到不少的船頭,已經開始擺上了,船民們虔誠的叩拜,感謝過去一年里,龍王爺的功德。

  同時祈愿下一年里能平平安安的生活,這便是船民們最樸素的愿望,便是能吃上一口飯,安安穩穩的活著就行。

  若是在后世,這便只是一個樸素的愿望罷,但若是在當前,這對于船民們來說,已經便是最大的愿望了。

  遠處的灘涂上,被點燃了一堆篝火,分外的惹人注目,帳篷里的三人已經坐下了,就等著倆人回來。

  大飯很是豐盛,大牛和湘虎精心準備了一天,餓了一天的芮茶德早已經饑渴難耐,不時地撩開帳篷,看著遠處。

  漸漸的,從火光的,顯現出一堆男女的身影來,女子的手飛快了從男子的腰間口袋抽出去,引來了芮茶德的一陣嘲笑,齜著嘴笑道:

  “哦!記者lin和湯先生,恭喜,不過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趕緊吃飯吧!”

  湘靈紅了臉,低著頭,進入了帳篷,坐在湘虎的邊上,湯皖則是開心的坐在了大牛的邊上,可惜,沒有酒,否則就完美了。

  慢慢的,燃放鞭炮的聲音響起,漸漸不絕于耳,從南到北,在華夏大地的上空響起,華夏人的大飯正式開始了。

  這一方大湖的湖水,在悄悄的沖刷著岸灘,篝火照亮了前行的路,帳篷里幾人圍坐吃飯的身影清晰可見,這大概是最為特殊的一頓大飯了。

  芮茶德大快朵頤之后,很是滿意的拍拍肚子,聞著四面八方,依舊不絕于耳的鞭炮聲,好奇問道:

  “這是什么聲音?什么時候停?”

  “哈哈哈”湯皖和湘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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