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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二章、走在寒風中

  于眾多目光中,孑民先生款款走進了風雪中,仲浦先生收回了思緒,招呼著高一涵、趙氏嚴坐,自己則是準備洗漱,更換衣服。

  冰冷的水,從進入嘴中,刺激的仲浦先生一激靈,腦中又不自覺的浮現出孑民先生孤獨落寞,獨自而行的身影。

  不知為何,刺的仲浦先生心里難受,于是,吐掉嘴里的水,沒顧得上擦掉嘴邊的牙膏泡沫,就直往門口快步走去,撩開門簾,沖出門去。

  仲浦先生的這一異常舉動,讓高一涵和趙氏嚴摸不著頭腦,而孟鄒卻是很清楚,倆人一路同行十幾載,明白仲浦先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孑民先生的舉動給打動了。

  “仲浦,就算要送孑民先生,你好歹也講講禮儀,這樣子像什么話嘛?”孟鄒朝著門外的仲浦先生提醒道。

  然而此時,門外的仲浦先生對孟鄒的提示,置若罔聞,二樓的樓道上空蕩蕩的,樓梯上也不見一個人。

  仲浦先生站在二樓欄桿處,張目四望,只看到眼前的雪花緩緩飄落,樓前的雪地上孩子嬉戲,剩余眼里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忽然,樓道里起了一絲風,還未換衣服的仲浦先生冷的一個趔趄,不自覺的摟起了胳膊,彎下腰。

  在低頭的一瞬間,仲浦先生的余光里,仿佛出現了一柄撐開的油紙傘,正視風雪于無物,堅定地朝著遠處行走。

  “孑民兄!!”仲浦先生瞇著眼,朝著那柄油紙傘喊去,然而那柄油紙傘卻莫名的消散在天地間,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仲浦,你沖那地方瞎喊什么呢,孑民先生估計早就走了。”走出門來的孟鄒,看著仲浦先生一嘴的白沫,笑道。

  仲浦先生聞聲回過頭來,看到孟鄒正在笑,而高一涵和趙氏嚴正也正憋著笑,于是也嗤笑一聲,說道:“雪下得太大,眼花了!”

  “哪有什么大雪,就那么三兩點雪屑,我看你是心里有人了。”孟鄒繼續打趣道。

  仲浦先生隨即笑出聲來,趕忙解釋說道:“孟鄒,別老是編排我,氏嚴還是個孩子呢,別毀了我的形象。”

  “你要是再不進去穿衣服,你很快就只能躺著了,到時候,就更沒形象了。”感受著走道里,吹來的寒風,孟鄒說道。

  “走!快進去,你一說我就冷了,都怪你這張破嘴。”仲浦先生笑罵道。

  仲浦先生進去房間后,看了看時鐘,現在還早,便拜托孟鄒招呼兩人,自己則是繼續去洗漱。

  心里又不由得想起了孑民先生兩次前來所說的話,一時腦中思緒混亂,而耳中聽著孟鄒說話的聲音,就更加感到難辦,漸漸的,卻是想起了湯皖來。

  湯皖在北大當教授,也是混跡于首都的,肯定能了解北大具體的情況,想到這,仲浦先生加快了洗漱速度,飛快的換好了衣服。

  “孟鄒,你和一涵,氏嚴先去《甲寅》,我去找皖之說點事,然后在同你們匯合。”仲浦先生一邊往脖子上圍圍巾,一邊說道。

  “皖之等會不也要去《甲寅》么,你這不是多跑一趟么?”孟鄒疑問道。

  “是啊!仲浦先生,我們已經先去了皖之先生家里了,說好了都,”高一涵道。

  仲浦先生止住了動作,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孟鄒,然后給高一涵和趙氏嚴解釋道:“我臨時想起來一件急事,不搞明白,寢食難安,你們先去,我待會和皖之先生一起去。”

  孟鄒雖不知道仲浦先生具體找湯皖做什么,但是從孑民先生走后,仲浦先生的一系列異常反應,已經能大致推斷出來,心里不由得嘆著氣。

  雖說《新年輕》已經有了股東入股,不用為錢擔憂,可以在首都落地生根了,但是做事還得一步一步來。

  相比較而言,《新年輕》在首都沒有根基,比較弱小,如果仲浦先生成了北大文科學長,那勢必會把《新年輕》推到風口浪尖上。

  《新年輕》已經不單單是仲浦先生一個人的心血,更是那些股東的心血,而這些事宜都是孟鄒一手操辦的,必須對所有人負責,更重要的是,《新年輕》也是孟鄒的心血。

  看著仲浦先生已經穿戴好,等著自己的回復,孟鄒不由得面露無奈之情,感受著仲浦先生遞來的堅定目光。

  孟鄒故意撇開了視線,把目光落到了別處,低下頭,思量片刻后,抬頭正視著仲浦先生的眼睛,說道:“你去吧,我和一涵,氏嚴先去《甲寅》。”

  仲浦先生隨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更有對老搭檔理解的感激,朝著高一涵和趙氏嚴低頭后,就慌慌張張的準備出門去。

  外面飄著稀稀疏疏的雪屑,只是北風越來越大了,吹得雪屑在空中四處飛舞,走廊窗臺到處都是,這是無處可逃的冷。

  仲浦先生抬頭望了望天空,依舊是灰蒙蒙的,沒有看到半個太陽的影子,不由得感到更冷了,卻還是在呼嘯的北風中,撐著油紙傘,走向了遠方。

  “仲浦!”

  片刻后,已經下了樓,在雪地上走了一段距離的的仲浦先生突然聽到有人喊,下意識的轉身回首,就看到孟鄒正在二樓走廊上揮手示意。

  “孟鄒,還有什么事?”仲浦先生沖著二樓走廊大喊道。

  孟鄒想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告訴仲浦先生,讓他不要有牽掛,只管去做,股東那邊由他來解決,只是隔的太遠,又吹著北風,怕仲浦先生聽不明白。

  于是,想起了湯皖之前說的一句,用手做成喇叭狀,高聲喊道:“仲浦,擼起袖子,加油干!”

  仲浦先生把孟鄒的話聽的確確切切,沒來由的感到心里一暖,揮著手,齜著嘴大笑道:“我知道了!”

  有了孟鄒的保底,仲浦先生心里莫名輕松了許多,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了,待問湯皖個明白,便能給孑民先生回復了。

  等仲浦先生趕到東交民巷的時候,湯皖這會正吃完了早餐,獨自一人在草棚子里,四周放下了草席,躺在躺椅上喝茶,看報!

  感到一個人影走過,湯皖便沒在意,以為是大牛,直到草席被掀開,露出仲浦先生的身影來,湯皖才驚訝的直坐起來,連問道:“仲浦兄怎么來了,首常兄不是邀請我們去《甲寅》么?”

  “快請坐,喝茶!”湯皖伸手又示意道。

  仲浦先生尋了個位置坐下,接過湯皖遞來的茶,輕輕吹了口熱氣,抿了一口,便陷入了沉默中,來的匆忙,一時沒想好怎么開口詢問。

  在湯皖的印象里,仲浦先生一直以來就是元氣滿滿的一個人,充滿了正能量,每次見面總是話說個不停,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沉默著,不說話。

  “仲浦兄,你這是遇到事兒了?”湯皖先開口問道。

  仲浦先生放下茶杯,杵著眉,猶豫著道:“皖之,我遇到個事,孑民兄來找了我兩次,要我去當文科學長,只是中間隔著些事,一時還沒做決定,所以想來問問你。”

  “哦!”湯皖頓時明白了,又連問道:“那仲浦兄在猶豫什么呢?那文科學長你不去當,誰還有資格當?”

  “哈哈,別拿我開涮!”仲浦先生笑道,又抿了口熱茶,心事重重的說道:“那北大里什么情況,想必不用我多說,全國人民都知道,怕這趟渾水沒蹚成,再給自己淹死了。”

  湯皖卻是不信,仲浦先生可不是一個怕事的人,連炸彈都敢造,謀刺老佛爺,還會怕北大里的那些人么,顯然不是。

  那么仲浦先生在擔心什么了?湯皖往深了想,便能知曉,仲浦先生是擔心進入了北大之后,處處受到限制,放不來手腳。

  另外,官方人員變動的又快,說不動這一任支持某項決定,換了人之后,立馬就作廢,與其這樣,反倒不如在外面經營《新年輕》來的自在。

  在這片刻之間,仲浦先生還沒說,湯皖就把擔心的事情想了個通透,于是,站起身來,撩開草席,伸手示意,說道:

  “請吧,仲浦兄,和我先去個地方,我在仔細給你解惑!”

  “我這還沒說呢,你怎么就知道了?”仲浦先生端著熱茶,笑道。

  “你的眼神出賣了你!”湯皖神神叨叨的說道,然后率先走出去,沖著大牛喊道:“我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哦!”大牛答道,癟了癟嘴,猶豫著:“可是先生,湘靈小姐......”

  “嗯!”湯皖沉思著,又想到本來就要去《甲寅》的,橫豎中午不在家里吃,于是,寬下心來,說道:“你與湘靈小姐就倆人在家吃吧,我有事要辦!”

  說完,就拉著仲浦先生匆忙往門外走,看著先生快速離去的背影,氣的大牛撅起了嘴,第一次對先生產生了不滿。

  湘靈小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要走,與先生見一次少一次,先生還不抓緊時間,與湘靈小姐多處處。

  大牛是真心為先生的婚事感到發愁,畢竟與自家先生來往的其他先生們,個個有家室,特別是德潛先生都已經有三個孩子了,而自家先生到現在婚事才出現個影子。

  就是這個影子,自家先生也不好好把握,整體在家里請客,胡亂花錢不說,就沒個與湘靈小姐單獨吃飯的機會,想到這,大牛是越來越著急了。

  而湯皖對大牛在背后的抱怨一無所知,現在一門心思的想把仲浦先生心里的疑慮給打消掉,好讓仲浦先生把《新年輕》帶到北大,把新文化運動,推上一個臺階。

  出門打了兩輛車,就呼啦啦的朝著朝陽門奔去,等到了朝陽門,湯皖下了車又拉著仲浦先生往城外走去。

  沒了建筑房屋的阻擋,城外的視野開闊的了許多,在通往學校的那條馬路上,湯皖與仲浦先生肩并肩的緩慢踱步走著。

  天上飄著點點雪屑,但是北風勢頭不減,湯皖站在寒風中,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大地,沒有了任何其他顏色的存在。

  湯皖蹲在路邊,抓起一把雪握成一個雪球,朝著路邊的雪地扔去,砸出一個小洞,濺起了幾朵小雪花。

  仲浦先生忍著一肚子的疑惑,這會又吹著寒風,摟著胳膊,便問道:“皖之,你這是要給我解惑,還是要給請我吃西北風啊?”

  湯皖轉過頭來,沒有理會,而是指著眼前的曠野,問道:“仲浦兄,你看到的是什么顏色?”

  “都是雪啊,白的!”仲浦先生答道。

  “那仲浦兄,可知道,雪下面是什么顏色?”湯皖又問道。

  “黑的,黃的,土的顏色!”仲浦先生答道。

  湯皖卻笑了笑,伸手撥開了路邊上,堆積的厚厚的雪,露出了黑色的土壤,指著說道:“仲浦兄,你來看,大雪的下面,是綠色。”

  仲浦先生不信,走到跟前,伸頭一瞧,忙笑道:“皖之,莫忽悠我,明明是黑的,趕緊的,別賣關子了,冷的很!”

  湯皖此時一點想笑的想法都沒有,反而很嚴肅的說道:”仲浦兄,我可不是和你開玩笑,這雪下面壓的乃是綠色,而且還是郁郁蔥蔥的綠色。”

  “何解?”仲浦先生面露思考之色,知道湯皖的為人,不喜歡無的放矢,既然這么說,一定有原因。

  “明年這里就是綠色,而且這里還是郁郁蔥蔥的綠,瑞雪兆豐年啊!”湯皖解釋道,然后才朝著仲浦先生說道:“仲浦兄,據我推測,皒國的局勢很快就要有大變動了,一旦我的推測全部成立,你可知道對于我國來說,意味著什么?”

  仲浦先生一下子就想起了湯皖的一年賭約,皒國,布黨等詞紛紛在腦中冒出,不由的迎著寒風,看向了北方。

  “意味著郁郁蔥蔥的綠,還有可能是漫山遍野的綠,皖之兄,可對”

  湯皖重重的點了點頭,心思沉重,也隨即看向了北方,而后又看向了朝陽門的方向,說道:“但是老百姓思想解放的程度還遠遠不夠。”

  旋即,湯皖注視著仲浦先生,意味深長的說道:“仲浦兄,你是第一個高舉科學與民主大旗的人,而孑民先生的北大改革,也必將會是民主與科學,爭吵的最激烈的地方,時不待我啊!”

  “這里明年要想變成郁郁蔥蔥的綠,今年就勢必要下大雪,管那些旁門左道,只言片語做什么?若是孑民先生邀我做文科學長,我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借著北大,將解放思想快速進行到底。”

  “自嗣同先生始,我輩便不懼怕下雪,下的雪越大,來年的綠就越濃郁,如此一說,仲浦兄可想明白了?”

  “雪!血!”仲浦先生立馬明白了雪的含義,也明白了湯皖所有的意思,原先的猶猶豫豫瞬間被一掃而空,換來的是一臉的堅毅與決絕。

  一個呼吸間后,仲浦先生深吸一口氣,面向湯皖鄭重作輯行禮,說道:“感謝皖之兄的解惑,我受益匪淺,已沒有了任何顧慮,這個文科學長我陳仲浦當定了!哈哈哈!!”

  當一個人對一件東西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時候,就越容易因此這件東西的存亡而變得患得患失,猶猶豫豫,反而忽略了這件事本身的意義所在。

  很明顯的是,仲浦先生就是因為這點,而陷入了短暫的猶豫之中,好在湯皖給及時的指出來了。

  事實上,即使沒有湯皖的一番話,仲浦先生也會遲早想明白,因為仲浦先生能前來詢問,就已經是亮明了態度。

  湯皖欣慰的笑著,一股殷切的期盼從心底噴薄而出,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前行著。

  “皖之,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就是學校吧?”仲浦先生想通了事情,心情十分好,見湯皖又提到了皒國,布黨,來自心里的求知欲油然而生,迫切的想弄個明白。

  “是啊!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湯皖答道。

  “走!去學校,順便蹭個飯!”仲浦先生笑道。

  “不去《甲寅》了?首常兄可是就等著我們倆了!”湯皖詫異道。

  “哦!對對對!”仲浦先生笑著手拍著腦袋,轉而看向朝陽門,說道:“那就邊走邊說吧,還有時間!”

今天雙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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