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曼看著奧西斯回頭看向自己的臉龐,還有那帶著執念的眼睛和心酸地大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至少,他說不出那句你還要怎么樣呢這種話了。
布里曼也站起身來,他讓舞臺上排練的樂者退了下去,然后整個禮堂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兩個人一起靠在舞臺的邊緣下,看著空蕩蕩的座席。
布里曼嘆息一聲,之后表情復雜地對著奧西斯說。
“沒有人會真正怪你。”
“奧西斯陛下,那不是你的問題。”
奧西斯:“嗯。”
這句話好像什么都回答了,但是似乎也什么也沒有說。
因為那安慰是如此地無力,回應也是格外地敷衍。
有些東西哪怕看破了,說明白了,但是依舊無法解開心中的結。
布里曼無奈地說道:“缸中輪回沒有再次開啟,你沒有理由進入黑風暴之中,更何況你本就不是為這個而去。”
“而你也沒有背負著命運,更不可能見到造物主。”
奧西斯明白了什么,準備離去。
但是這個時候布里曼喊住了奧西斯,告訴了他一件事情。
“不過。”
“最近發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天使之王杜瑪準備代表整個光明之地和翼人重新簽訂諸神契約。”
“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奧西斯扭過頭來看向了布里曼,問他。
“什么意思?”
布里曼撐著舞臺的邊沿,不緊不慢地說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背負著命運。”
“只不過,她不是背負著見到造物主的命運,而是為翼人尋找光明和未來的命運,她有資格代表一個種族和信仰簽訂諸神契約。”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意有所指。
“而諸神契約,就在天之鏡的天空神殿里。”
奧西斯明白了,一瞬間他的臉上露出了狂喜:“我可以借助這個機會,進入原始之洋的黑風暴內部。”
布里曼看到了奧西斯的表情,一瞬間也不知道自己將這件事情告訴對方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奧西斯!”
“有些事情是可以取巧的,但是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取巧的。”
“你就算進入了里面,也見不到至高神。”
但是布里曼說這句話的時候,奧西斯已經離開了禮堂的大門,只留下一句謝謝。
奧西斯在布里曼那里知道了進入黑風暴的線索,雖然還不能夠稱之為方法,但是至少讓奧西斯找到了線頭。
但是,在回去的路上一個人正在等候著奧西斯。
海角鎮。
這里是光明之地的最北邊,也是前往原始之洋和北之極地最近的地方。
奧西斯抵達海岸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天邊亮起了紅光,整個大海在一瞬間都化為了血紅色。
緊接著,海面上開出了密密麻麻的神之花。
一個高大的女性神明身影踩踏著大海上的花而來,一步步朝著岸邊靠近。
奧西斯止住了腳步:“費雯大人!”
這位腥紅女神在陽光和花海中一邊走來,一邊吟唱著古老篇章里的內容。
她說。
我見到了神。
一開口,那智慧語帶來的古老和神圣就籠罩在天地之間。
就好像有著很多人在跟隨著她一同吟唱,大量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神之左,掌控萬物母螺的生命之母坐于神臺之上,神之右,神的使者懷抱著夢之卵在星海之上長眠,來德利基王跪在神臺之下,面向因賽。
我抬頭,看見了亙古永恒的星辰從神臺之上投射而下,歲月的長河流淌于她的腳下。
神問我:“蒂托,你還相信命運嗎?”
奧西斯當然知道這是什么,這是蒂托覲見神明的記錄,是這位圣徒親手撰寫下的篇章里的畫面。
當念完最后一句的時候,腥紅女神也剛好抵達了海岸邊,站在了奧西斯的面前。
她面容嚴肅地問奧西斯:“奧西斯,圣徒是怎么回答的?”
奧西斯站在費雯的面前,低下頭說:“圣徒蒂托回答,命運在我們的手中。”
費雯等的就是奧西斯的這句話。
她已經從布里曼那里知道了,奧西斯沒有成神的想法。
他千里迢迢跑到冰山島建立天空港,是為了進入黑風暴的內部,沖動貿然地想要覲見造物主。
而對于奧西斯的這種行為,費雯是這樣評價的。
“你就像是那些愚昧的信徒。”
“自以為是虔誠的信仰,實際上卻是與神的意志背道而馳。”
費雯對于奧西斯的期待是非常高的,這一次過來是想要帶奧西斯回去的,為他準備好接下來的成神之路。
“奧西斯!”
“你已經做得夠多了,你不欠其他人什么。”
“你所做的一切已經足夠稱之為一位偉大的王了,你無需沉湎在往日的失敗里無法自拔。”
“曾經的一切已經過去了兩億年了,新的時代都已經到來,一切都成為了歷史,你無需自己曾經的一句話和失敗而執迷不舍。”
“回來吧!”
“新的神系需要你,也早已經安排好了你的位置。”
海畔。
那散發著光輝的神明伸出手,對準了奧西斯。
“來吧!”
“神王的血脈奧西斯。”
真理賢者費雯對于奧西斯是特殊的,她既是奧西斯的長輩,也是奧西斯的加冕人,更是奧西斯人生之路上的引導者。
哪怕他是希因賽之王,他還是非常地尊敬對方,地方說的話分量不是布里曼可以比擬的,至少在奧西斯的心中。
此刻。
他只要跟隨著對方而去,就是下一位神明。
只是奧西斯抬起頭看著光芒里的神話,卻緊握著雙手怎么也不肯松開,整個人一動不動。
而腥紅女神的手一直伸出在半空,始終沒有放下。
最后,奧西斯慢慢的低下了頭。
“我不甘心!”
“我真的好不甘心,我到死都不甘心。”
奧西斯說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他第一世死去的時候。
“我戴著王冠躺在太陽花海的時候,我就在想這一切怎么可以就這樣結束。”
“希因賽王國怎么能夠就這么結束,三葉人的時代就這樣終結了?”
“最后一刻。”
“我感覺到自己向著無邊黑暗墜落,身下是無底的魔淵,氣泡從我的身邊不斷往上涌去。”
“而在我即將徹底墜落的時候,我的頭頂上出現了金字塔神殿的光。”
“我眼前出現了一個高大溫暖的身影,對方站在神殿的逆光處,長長的影子拖在石板上。”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道影子,卻知道那是來德利基王!”
“她來接我了。”
“來接她的孩子們了。”
奧西斯的表情和目光一瞬間變了,變得狂熱無比。
“不會結束的,我知道。”
“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我的身體才會留到了現在,才會讓三葉人重現。”
奧西斯抬起頭來,看著費雯。
“我相信,我一定是背負著命運的那個人,我相信冥冥之中神一定在指引著我在前往那里。”
“我相信,一定有什么在等待著我。”
費雯:“如果不是呢?”
奧西斯:“那就讓我懷著執念湮滅在路上吧!”
他輕輕地搖著頭:“我不想要成神,也不想要什么永生。”
“我是赫尼爾的后裔,我的祖先是來德利基王的兒子霍森。”
“我的祖祖輩輩就沒有人奢求過永生,更沒有誰想要成為神。”
奧西斯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堅定無比。
“我們只有一個神!”
“那就是因賽!”
費雯看著奧西斯半天都沒有說話。
或許,這一刻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阻攔奧西斯,或許不知道該不該阻攔奧西斯。
費雯只能看著奧西斯選擇了不跟她離開,而是一點點消失在了海角。
這一刻。
費雯突然想起了曾經在妖精表演團的舞臺上看到的畫面,神王來德利基在王冠上刻下誓約的畫面。
那頂王冠歷經了兩代神王,最終連同銘刻在上面的誓約一起被造物主因賽收回。
然而此時此刻,費雯卻覺得哪怕相隔億萬年,有些東西似乎始終還在,從來沒有變過。
“神王來德利基啊!”
“您的意志和曾經的誓言,難道還在血脈之中延續嗎?”
海面上的神之花一個個褪去,最后化為浪花泡沫。
光明天國。
光芒閃耀的神殿、泉池和鐘塔下,到處都是美麗動人的身影。
在人間的是天空使,居住在天國的就是天使,這些都是洛米爾轉化的座天使,身體猶如光一般神圣朦朧。
而在一片安靜祥和的國度深處,此刻天使之王卻發出不滿甚至是憤怒的聲音。
“太過了。”
“真的,太過了。”
噴泉池花園里,杜瑪皺著眉頭。
天使之王杜瑪一直都在關注著光明之地的情況,而其中在光明之地鬧得最兇最歡的便是一些成神者,地獄之王納普洛賽斯丟掉了神位,地獄目前換了主人面臨著全面的轉變,其原本的信徒和勢力也漸漸被淘汰。
深淵教團少了平日里最為活躍兇悍的色欲之王,又在洛米爾的沉重打擊下,損失慘重將勢力轉入了更容易發展的黑山半島。
反倒是幾個在其他地方混不下去的成神者,跑到光明之地孤注一擲,想要在這里利用翼人的底蘊登上神位。
其中。
痛苦與藥劑之神和幾個神選在競爭之中越來越離譜。
其不知道是被麾下的仆從推動著,還是因為在愛維爾半島被另一位神選打得大敗虧輸而受到強烈的刺激。
默許了麾下的藥劑師研發出一種禁藥來傳播信徒,所有飲下了禁藥的人都不能夠脫離這種藥的控制,要不然就痛苦萬分。
而飲下了禁藥的人也漸漸身體枯竭,其會獲得暫時的力量和愉悅,最終成為痛苦與藥劑之神成就神話的養分。
這還只是開始。
口子放開之后,其麾下的信徒和仆從也越來越肆無忌憚,一些竟然選擇了模彷曾經地獄信徒的手段,讓一些服用禁藥的人拉來更多的人才能夠獲得禁藥。
不過幾年時間,就在光明之地形成一個用禁藥來控制的龐大恐怖勢力,趕上了之前數十年上百年的努力。
底線一旦被打破的話,就等于沒有了底線。
不過對方沒敢在愛維爾半島和魯赫巨島用這些手段,只是在光明之地推行了這個計劃,似乎也在害怕些什么。
這個時候洛米爾走到了杜瑪的身邊,告知杜瑪他剛剛的安排。
“光明神殿已經將痛苦與藥劑之神的信徒列為邪徒。”
“只要這些家伙出現的地方,都會被光明的力量所審判。”
杜瑪點了點頭,不過她依舊憂心。
憂心的不是這些亂來的成神者,而是整個光明之地的未來,還有將來可能會遇到的更大的問題。
最后,她嘆息了一聲。
“與其這樣猶豫,還不如直接表明態度。”
杜瑪抬起頭,看著噴泉池上空的水霧。
霧氣之中倒映著人間的畫面,畫面不斷流轉,可以看到翼人之中已經出現了不少超凡職業者,只是不屬于天空使。
其中,有著灰翼黑腳利爪的翼人成為了魔騎士,操控著一種巨大的馱獸背著房子在山嶺之間行走,而他們則居住在馱獸的背上。
有翼人蜷縮在鳥巢一樣的床榻上,在偷偷苦讀著從遙遠他鄉傳來的律法典籍,一邊憧憬地看著報紙上剪下來的魯赫巨島繁華景象。
有成群的翼人縮在山洞里,圍繞著灶上的坩堝,手上提著一盞明燈。
也有隱藏在圖書館里的翼人神術士,悄悄地坐在天窗上擺動著長滿羽毛的雙腿,對照著書里面的內容偷偷地凝練著神術種子。
“煉金師、藥劑師,契律師和能夠制造卷軸的巫靈,魔騎和神術士……”
“現在全部都有了。”
杜瑪看著這些人,里面的大部分人根本算不上什么信徒,他們只是偶然之下獲得了力量而踏上了這條路。
“無需別人推動,他們在渴望著更高超的技術,渴望著異國他鄉的繁盛文明。”
“翼人不是天使,天使只是翼人的一條道路。”
“天使能夠帶來治愈的力量,能夠給予他們信仰和救贖,但是有些東西是注定給不了他們的。”
“他們想要用魔騎士的力量種植,想要建立起魔網和神術體系,想要更多的魔晶道具,想要卷軸和律法契約的力量。”
最后,杜瑪看著洛米爾說道:“我還是決定了。”
洛米爾看著杜瑪的眼睛,明白自己沒有阻擋了。
“真的要那樣做嗎?”
杜瑪點了點頭,露出了微笑。
“因為我曾經說過,我想要成為大家想要的那樣的神啊。”
杜瑪自從當著自己的父親肖的面說出了這句話之后,就始終在貫徹著這句話。
“這樣做對翼人有好處,也能夠解決目前的問題,更能夠推動翼人文明的快速發展。”
“洛米爾。”
“星界時代就要到來了,諸神踏上星空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便是權能者踏上星空,甚至可能連凡人也會踏上星空。”
“我們和魯赫巨島差距太遠了,但是如果諸神的力量一同涌入光明之地,那么翼人和蛇人的差距將會被很快補平。”
洛米爾依舊覺得,這樣就好像原本屬于他們的東西被別人拿走了。
杜瑪看著洛米爾,搖了搖頭。
“洛米爾!”
“我們是他們信奉的神,但是這并不代表著他們是我們的所有物。”
“如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話,那么我不就和我曾經的誓言和許諾背道而馳了嗎?”
“我想要成為神,不就是因為這個么?”
“如果我連這個理念都不能踐行的話,我就失去了成神的理由了。”
她說。
“如果,有人不希望我成為他們的神,有人不愿意來到我們的天國。”
“那就讓他自由去選擇吧,至少我們將選擇的自由給他了。”
洛米爾擔憂無比,他擔心杜瑪接下來的路。
“如果您將來不能拿到靈性之門呢?”
“至少,到時候還有翼人種族真神這條道路。”
杜瑪看著洛米爾說:“留后路是應該的,但是在真正面臨抉擇的時候。”
“兩條路都選,可能最終注定兩條路都走不通。”
“神明這條路。”
“不是模棱兩可的選擇,不是運氣之下的碰撞。”
“而是從一開始,就應該有著決不后退和決不妥協的意志,從最初就知道自己想要抵達的終點是什么。”
“我們從一開始就要朝著這個終點前進,要遵循著自己的意志永不動搖。”
杜瑪站在光明之下,她潔白的翅膀襯著神明的形態。
“洛米爾,不用擔心我。”
“或許當我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就注定能夠拿到靈性之門了。”
她說。
“我就是要告訴所有人。”
“我要成為我想要的那個神,我要成為靈性的神。”
“沒有其他選擇。”
洛米爾看著杜瑪,他似乎第一次看到杜瑪的這一面。
她似乎有些柔弱,總讓洛米爾想要去守護她,但是當真正面臨自己的道路和抉擇的時候,她卻比自己要堅定無數倍。
洛米爾單膝跪在地上,向著天使之王行禮。
“所以。”
“您才是我們的天使之王,我們的神主。”
杜瑪笑著將洛米爾拉了起來,而這個時候整個光明天國也動了起來。
它早已修整蛻變完畢,于是再度打開了人間的大門。
“嗡嗡嗡嗡”
人間大地出現在了腳下,光明天國從夢界墜入人間,將耀眼的光芒灑向遠方。
也證明了其正式踏上了神系這條路,開始角逐著真神的位置。
決定做下之后,杜瑪進行了第一步計劃。
“邀請諸神來做客吧!”
“向他們宣布,我們將加入諸神契約。”
“而同時我們也可以通過這一次會面,拿到一些我們想要的,也是我們接下來需要的東西。”
最后,杜瑪看著遠方的人間大地。
“專門給魯赫巨島的天空奇跡花園發一封邀請信吧!”
“順便將痛苦與藥劑之神在光明之地的所作所為,全部都告訴煉金之神和奧蘭,看看他會怎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