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大典的前一天,云開終于再次見到了自家師尊,當然,也見到了隱靈派的莫望真君。
大約是來之前,無海已經朝莫望太多回的嘮叨過云開,所以見到云開后,莫望還真細細打量了一番。
簡單照面過后,莫望總算明白老友為何會對這位關門弟子如此重視、喜愛。
說實話,連他都有些羨慕無海的運道,沒想到最后竟還真讓他挑了一個事事如意的關門徒弟。
很多人都以為無海收徒弟壓根不在意靈根資質,事實上并不完全如此。
像他們這樣一心向道的修者,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靈根資質,不在意門下徒弟將來到底能夠有多大的可塑性?
只不過,無海這人的原則性比他們更強,不會為了好的靈根資質便在其他方面退讓,但若是可以的話,無海最想收的當然也是各方面俱佳者,包括資質。
可樣樣俱到的要求實在是太高,高到挑不到時,無海便只能率先讓在靈根與資質上做出退讓罷了。
如今,他這個最小的徒弟樣樣都拔尖,也難怪無海對這個關門弟子上心到如此程度。
看過了人,亦合眼緣,莫望也不小氣,當場送了一份不錯的見禮面,而后將人帶進了運行中的煉器室。
巨大的器爐之下,竟是一片翻著浪般的小型火海,云開剛一踏進這里,便因著本能的危機預判,瞬間撐起了靈力罩,但即使如此,她也清楚自己堅持不了太久,整個人都快要被融化掉。
“差點忘了,老夫這些小家伙們認生。”
莫望見狀,仿佛這才想起云開修為不夠,很難靠自身修為抵擋得住這片器火,手一揮朝著他的那些寶貝器火說道:“別調皮,不準欺負人。”
說是這般講,但前前后后卻是耽誤了十多息功夫,若不是云開反應奇快,體內靈力亦遠比筑基修士充沛得多,這十幾息的功夫早就足夠將她徹底焚傷。
隨著莫望輕巧一揮,火海恐怖的高溫自覺避開了云開,周身溫度正常后,整個人一下子舒服起來。
云開心中也是嘖嘖稱奇,莫望真君養的火都已生靈,著實厲害得緊。
“呵呵,還認生、不準欺負人,你家這些小東西不都是隨你心意?”
無海直接朝莫望翻了個大白眼,當下揭穿道。
明明是有意試探他家小徒弟實力罷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直說便是,哪里還用得著這般遮遮掩掩的。
莫望這家伙也真是幾百年如一日,慣愛裝相。
“就你想得多,什么全隨我心意,還不許我家這些小家伙有點自己的脾氣?”
莫望也不慣著無海這張嘴。
兩個加起來上千歲的老家伙,吵起架來卻還跟小孩一般幼稚。
“試探就試探,直說便是,我家小徒弟才筑基,你剛剛也好意思拿成精的靈火欺負她。明明是你自己欺負人,還非得把這罪名強扣到靈火身上,原來你家這些小家伙就是專門給你背鍋的?看來你對你這些小家伙也不過如此嗎?”
“你瞎說什么,盡會挑撥離間,我對我家這些小家伙一片赤誠,什么背鍋不背鍋的,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讓小家伙們都去休息,到時看你小徒弟的法寶誰來煉!”
“哼,你敢這么做試試,要是浪費了我徒弟好不容易得來的珍貴材料,看我怎么收拾你!”
“喲,無海你這是想打架呀!來呀,正好太多年沒跟你動手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最近長本事了!”
“打就打,不過你得先把我徒弟的法寶煉好再說,不然我要讓整個鳳行大陸的人都知道你莫望這個煉器師不守煉器行規,看以后誰還敢找你煉器!”
“你還反過來威脅上我了?我怕你不成?就憑我莫望,還怕沒人請我煉器?”
“哼,誰讓你拿我徒弟正在煉的法寶說事,你要敢,我當然也敢!你還真以為會煉器了不起?我就不信你以后會沒求到我頭上的時候!看看你那些徒子徒孫,可比我家多得多,一個個的也沒我家省心,事多著呢!不是我說你……”
云開在一旁默默看著兩人斗嘴,想笑又不敢笑。
都說老小老小,今日她算是見識到了,這兩位果然都跟個孩子似的。
“行了,小丫頭都在看我們的笑話了!”
莫望被無海吵得頭疼,他又不是頭一回知道無海是什么德性,倒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看在小丫頭的面子上,我懶得跟你計較。”
“你那是看我家云開的面子嗎?你分明是看我家云開弄來的兩樣主材料的份上,你分明是……”
無海這張嘴向來得理不饒人,不過見莫望這會兒臉都黑了,總算及時剎住了車,沒有再說下去。
他也是怕自己再說下去,萬一真把莫望給惹火,先吃虧的還是他家麻桿呀。
“哼!”
見無海終于識趣的閉上了嘴,莫望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得虧無海收的徒弟不像無海,不然就算那兩件煉器材料再稀罕,他都懶得幫無海干這些費力不討好的活。
現在都已經這樣就算了,不過以后無海這再想求他煉器的話,不扒掉這老小子一層皮,他的名字就倒過來念。
無海則是為了小徒弟的法寶閉上了嘴,跟莫望斗了這么多年,早就已經摸清了對方的底線邊緣,總不好為了自己高興擠兌個沒完,不然估計這老小子真敢撂挑子。
成吧,正事要緊!
“小丫頭過去那邊坐好!”
莫望直接無視掉無海,招了招手,頓時火海之中憑空出現一條臺階小道,而臺階的盡頭則是一方正好可以容納一人盤坐的圓形蓮臺。
云開眼力勁極佳,就在那方空中蓮臺出現的瞬間,她分明看到蓮臺上有一道端坐著的背影。
只不過那道背影顏色極淡,幾乎將盡透明,而且背影的模樣看著分明就是莫望真君。
但下一瞬,等她再次細看時,那道背影似直接奔莫望真君而去,瞬間消失不見。
就好像剛剛她看到的不過是錯覺,蓮臺上方本就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看到什么了?”
莫望一見云開這反應,頓時也有些意外。
云開如實回答了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幕,心中猜測那應該是莫望真君專程留在煉器室照看器爐的分身或者神識化影之類。
畢竟越是煉制緊要之物,便越得隨時緊盯器爐變化,特別到了最后即將成器時,更是離不開人。
“那是本尊專門留下守爐的一道小化身,你這眼力勁著實非同一般。”
莫望更是羨慕起無海來,這老小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運,找了一個這么好的徒弟。
要知道,他的這道小化身可不是誰都能輕易發現,更何況小丫頭才筑基境,卻連他剛剛收回小化身的過程都瞧到的,足以說明這孩子有多么敏銳、洞察力有多強。
嘖嘖,當真天生便是修行的料,萬年都難得一見,可惜便宜了無海這老小子呀!
無海此時半個字都不插嘴,就在一旁滿是欣慰、得意地看著。
他哪里瞧不出莫望對他的羨慕?羨慕就羨慕吧,畢竟再怎么羨慕那也是他的徒弟。
“從現在起,由你自己親自守爐,陪同即將煉成的法寶最后成器!”
莫望吩咐云開盤坐蓮臺,并且抽取了云開三滴精血加入器爐,幾道術印下去,一大串的咒語過后,正式開始最后一步的煉制。
精血入爐后不久,盤坐于蓮臺上的云開漸漸開始與器爐中的東西產生了一種極其微妙的感應聯系。
當然,這種感應最開始時并不強烈,更多的反倒是與材料一并身處器爐中不斷被煉制的那種感同身受。
頭一回,云開親自體會到了什么叫做身處煉獄,靈魂仿佛都在一片一片不斷被撕裂捶打,而這樣極致的痛苦卻僅僅只是一個開端,沒有最痛,只有更痛,時間也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
但無論如何,云開心中卻十分清楚,坐上這處蓮臺開始,一直到正式器成,自己都沒有半點退路。
即使這里是真的煉獄,她也要將這煉獄坐穿!
“你這個徒弟,真的相當不錯!”
看著獨自承受靈火器爐淬煉之苦卻神色不顯、穩坐蓮臺的云開,莫望忍不住又夸贊了一句。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一個筑基境的小姑娘坐上那處蓮臺后,將面臨什么樣的淬煉之苦。
而最開始進入這里時,他有意讓靈火試探云開,更多的也是為了看看這姑娘到底有沒有能耐親自守爐到器成。
若是沒有的話,強行守爐的結果不但于最后成器產生極大負面影響,甚至于炸爐,同時對于云開的身體與精神創傷皆不可小視。
但事實證明,元海對他這個小徒弟的實力了解相當精準。
“那當然,這是我小徒弟,又不是仇人,我還能害她不成!”
無海擺著腦袋,心情美得很。
最后階段讓小徒弟親自守爐可是他好不容易替云開爭取來的,雖然受罪是受罪了點,可好處多多呀。
堅持下來后,不僅最后煉成的法寶能夠更好的與云開心意契合,同時也能借機淬煉云開的神識與意志。
“我看你是想害我,一天到晚盡想著占我便宜!”
莫望哼了一聲,不過想到自己這次自己的收獲,這點順帶的便宜讓人占了就占了。
反正最后真正落下好處的是云開,對于這小姑娘,莫望還是極其欣賞的。
說話之間,莫望直接留下了自己的一具真正化身重新看守,如此一來,但凡這里有任何一點異常,他都能夠第一時間知曉趕到。
隨后,兩個老小孩也沒再繼續逗留于煉器室,算著時間差不得得出去參加馬上便要開始的元嬰慶典。
隱靈宗新晉元嬰大典果然熱情非凡,當然,這不僅僅只是尋常的慶典,同時對修士而言,也是一次十分難得的論道交流大會。
上至元嬰真君,下到尋常弟子,不同層次有著不同聚會活動,甚至于還設立了比試擂臺,光靠嘴巴討論交流不夠時,實打實的切磋當然必不可少。
不過,這樣的擂臺切磋肯定只是針對中低階修士,到了無海、莫望這樣的元嬰真君、一宗老祖的程度,都不會再輕易出手。
“無海,聽說你這回帶了小徒弟過來,怎么這幾天都沒見著人?”
一劍門道一真君早就聽說無海搶了同宗秦天真君記名弟子之事,特別是無海還真將那搶來小徒弟人人避諱的天漏之體徹底治好,便更讓他加好奇得緊。
搶徒弟這種事其實真不算什么,特別是當初秦天的確不重視所謂的記名弟子。
但搶過來后,廢體變寶貝,甚至秦天都被元海弄去了三界淵鎮守百年,聽著一句話,實則其中的彎彎繞繞恐怕格外有意思。
“還不是小孩子心性,知道莫望替她煉制的法寶馬上就要煉好,便親自守爐去了,一天都等不了,真不知道這性子怎么就那么著急。”
無海也沒刻意隱瞞,畢竟莫望親自替小徒弟煉器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過他這話里話外滿滿的炫耀意味卻著實藏都藏不住,誰讓這么多人都想看他家小徒弟呢。
一般人聽著守爐兩字自不會覺得有什么,但這些個元嬰真君一個個全是人精,哪里會不知道無海嘴里所說的“守爐”代表些什么。
瞬間,不少人對于無海如此市高調的炫耀,心里著實酸得不行。
“哈哈,都能親自守爐了,這還叫小孩子心性呀?無海你這小徒弟當真是未來可值,難怪把你給得瑟成這般。”
道一真君直接說破無海的有意炫耀,卻并無惡意,還笑著繼續夸道:“聽聞你小徒弟都已經是筑基中期了,修煉速度如此之快,將來怕是連上三州那些頂級宗門的天驕弟子也能比得!”
“哪有你說的這么夸張,小孩子家家的,這才剛剛起步,修煉之路哪有那么容易!”
無海一擺手,看似謙虛,實則可是一點都不謙虛:“況且,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算在整個鳳行大陸爭個天驕之名又能如何?我呀,從來都不讓他們跟別人比,修煉到底是自己的事,往后造化如何也得靠他們自己一步步去走!”
無海炫徒時的口才,完全不遜于毒舌的水平。
果然,能不能好好說話有時并不在于情商高低,而是取決于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