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兄弟,咱們條件差,沒有麻藥,你可得忍著點兒。”衛燃動手之前提醒道。
三海聞言臉色變了變,還沒等他說些什么,便聽周大叔自信的說道,“不用忍著,沒有麻藥不打緊,我給你扎兩針一樣能止疼。”
話音未落,周大叔已經把幾根針扎在了傷口的周圍,隨后扭頭看向了衛燃。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東廂房里的趙隊長幾人也走出來好奇的圍觀著這露天的手術現場。
示意三海趴在周厚樸剛剛搬出來的八仙桌上,衛燃拿起手術刀,熟練的劃開了傷口周圍的皮膚。讓他頗為驚奇的是,那短短的幾根銀針似乎還真就封閉了三海的痛覺。這一刀下去別說慘叫,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多大的變化。
心里有了底,衛燃的動作也越發的順暢,熟練的找出卡在開裂肩胛骨上的子彈,用鑷子將其取出來丟到桌子上,緊接著便開始清創以及后續的縫合工作。
剩下的工作不用說,已經洗干凈的手的周大叔等衛燃剪斷縫合線之后,立刻接手了后續的工作。
等到三海肩膀周圍打上夾板并且拔掉了那幾根銀針,這不算大的小院子里也響起了他斷斷續續抽涼氣的聲音。
而與此同時,在手術結束前便已經提前回到東廂房里的趙隊長等人也把話題引到了衛燃的身上。
盤腿坐在炕上的魏指導員最先問道,“你們真打算帶著那個叫衛燃的?”
“帶著吧”
鄭隊長和趙隊長倆人對視了一眼,“這小子在縣城里鬧出來的動靜不小,昨兒還托守田送回來好幾支槍,那龜本小鬼子再怎么舍得下本兒,也不可能拿裘二麻子一家的命給他當投名狀。”
趙隊長笑著接過話題,“而且就算龜本舍得,裘二麻子也肯定不舍得。這次帶上他,到時候讓厚樸盯著,真要是有問題肯定能看出來。”
聞言,魏指導員遲疑片刻后最終干脆的一拍大腿,“那就帶著吧,正好老錘叔前兩天新打出來兩支大抬桿,就讓他和厚樸用。”
“那兩支細的?”鄭隊長顯然知道前者在說些什么。
“對,那兩支細的。”魏指導員肯定的點點頭,“讓老錘帶著他們。”
“我這就通知他們倆去老錘叔那報道!”
趙隊長說完便站了起來,風風火火的走出東廂房,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剛剛洗完手的衛燃以及正在收拾“定情信物”的周厚樸。
在得知終于有機會跟著去打鬼子,最高興的無疑是周厚樸,倒是在一邊一直沒說話的周大叔臉上寫滿了擔憂,至于韓守田卻是一臉的羨慕。至于衛燃,則暗暗松了口氣,同時心里也充滿了期待。
在周厚樸的帶領下,衛燃跟著他穿街過巷的一路走到了村子最中心的一個大院子門口。
離著老遠,衛燃便聽到了“叮叮當當”金屬敲擊的聲音,等他走進院子,立刻便看到昨天曾經拆了小鬼子摩托的幾個大叔,正帶著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揮舞著鐵錘一下一下的砸著被燒紅的金屬。
“厚樸來了”老錘叔停下手里的活計,笑瞇瞇的問道,“鄭隊長同意了?”
“同意了!”周厚樸用力點點頭,“趙隊長說,讓我和衛燃跟著你。”
老錘叔不慌不忙的抽出別在后腰的煙袋裝上煙絲,隨后夾起一塊燒紅的木炭湊到煙袋鍋上用力吧嗒了兩口,這才不急不緩的招呼著他們走進屋里。從灶膛中抽出了兩根用葦子綁在一起的大抬桿。
“這倆怎么這么細?”周厚樸不滿的問道,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后衛燃古怪的臉色。
周厚樸覺得那倆大抬桿細,但衛燃可不這么覺得,這倆在幾十年后掛在自家客廳上的大抬桿口徑可是有足足兩厘米呢,兩厘米是什么概念?如果放在自己生活的后世,只看口徑,這都已經脫離了槍的范疇,勉強算得上炮了。
“細咋了?照樣打鬼子!”
老錘叔示意他們倆將那捆在一起的大抬桿抬出去,同時嘴上也追著解釋道,“和鄭隊長他們用的比,這對兒新打出來的確實細了點,但后膛和他們用的可是一樣粗。”
“所以打的更遠?”衛燃忍不住問道。
被搶了臺詞的老錘叔詫異的看了眼衛燃,“你這后生還挺聰明。”
衛燃咧咧嘴露出個傻笑,老錘叔也不在意,繼續說道,“這可是我新琢磨出來的,這回正好拿小鬼子的汽船試試,我估計呀,這倆不但打的更遠,而且威力應該也更大一點兒才對,說不準能直接打穿了小鬼子的汽船呢。”
“老錘叔,你可別誆我!”周厚樸狐疑的說道。
“老子沒事兒誆你干嘛!”
老錘叔沒好氣的吧嗒了一口煙袋鍋子,“行了行了!這倆你們抬走吧,鐵砂子你們有沒有?”
“有!”周厚樸趕緊回應道,“我剛一回來,守田就說已經給我準備好了。”
“估計是他爹活著的時候用的吧...”老錘叔暗自嘀咕了一句,隨后擺擺手高聲說道,“你們準備好了,就在守田家等著我。”
辭別了老錘叔,衛燃二人將這一對兒大抬桿一路抬到剛剛給三海做手術的院子隔壁。還不等他們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早就等著的韓守田立刻一瘸一拐的湊上來,羨慕的摸了摸那倆大抬桿,然后這才拿出兩根修長的雁翎插在了大抬桿尾部的火眼兒上。
“拿著這個吧”
韓守田說話的同時,將一個盤出了包漿的牛角漏斗遞給了周厚樸,這牛角漏斗上,還歪歪扭扭的刻著幾個正字兒。而在邊緣,還鉆著個小眼,那小眼兒延伸出一根細鐵絲,拴著一根比大拇指略微粗一些的小竹管。
“這不是...”
韓守田打開擺在桌子上的兩個鬼子飯盒解釋道,“是我爹活著的時候用的,這兩桶鐵砂子和黑火藥也是我爹剩下的,已經曬了一晌午了,我剛剛還試過,一點就著,肯定不會耽誤事。”
衛燃湊上去看了看,這倆飯盒里,其中一個裝滿了銹跡斑斑的鐵砂子,飯盒里的托盤上還放著一盒火柴和幾根線香,而另一個飯盒則裝滿了黑火藥和碎布頭。
不等周厚樸答應,韓守田繼續說道,“厚樸哥,我這回運氣不好腿腳受傷讓你搶了先,趁著我還沒被雁翎隊選上,你可得往漏斗上多刻幾個正字兒!”
周厚樸用那牛角擓了一斗黑火藥看了看,半是鼓勵半是較勁兒似的說道,“你可得快點兒養好傷,不然到時候都被我刻滿了字,可就沒你什么事兒了。”
“這次是我讓著你!”
韓守田自信的說道,“打從我會游泳就跟著我爹打獵了,我還能被你比下去?”
“那有啥用?”
周厚樸扣上兩個飯盒的蓋子調侃道,“這都半年了,你連我爹教你的湯頭歌都還沒背下來呢。”
“那能一樣嗎?”韓守田擼胳膊挽袖子的辯駁道。
“你們倆兔崽子咋又吵起來了?”
背著一把鳥槍的老錘叔走進了院子,不著痕跡的掃了眼桌子上的東西,趕在那倆人答話之前問道,“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咱就出發!”
“準備好了!”周厚樸和衛燃異口同聲的答道,站在他倆身后的韓守田張張嘴,臉上已經寫滿了羨慕。
“那就走吧!”
老錘叔拍了拍韓守田的肩膀,“你小子也別急,趙隊長說這次你師傅在縣城暴露了,估計你以后也不好跟著出去活動了。我看吶,很快你也有機會跟著打鬼子了。”
“真的?!”韓守田原本有些失落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驚喜之色。
“叔啥時候騙過你?”
老錘叔點到為止,接下來不管韓守田再怎么問,卻是打著哈哈揭過去,催著衛燃和周厚樸抬上武器離開韓守田的家,徑直走向了村東的小碼頭。
沒有什么送行,更沒有什么豪言壯語,一行人各自上了船,就像平日里出門打獵一樣,幾條小船在白洋淀平靜的水面上越劃越遠,只剩下了周大叔和一個老婦人以及一瘸一拐追上來的韓守田,站在碼頭上久久不愿離去。
漸漸的,從四面八方匯聚到衛燃等人周圍的排子船越來越多。而這些船,也在那位鄭隊長的指揮下,像一群南飛的大雁一樣,在平靜的水面有條不紊的排成了人字形。
魚兒,游開吧,我們的船要去作戰了。
雁啊,飛走吧,我們的槍要去射殺敵人了。
不知什么時候,不知哪條船的人起了個頭,十多條排子船上的漢子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唱起了歌。那粗豪的歌聲在排子船之間反復回蕩,那水里的魚,水面的大雁,也像是真能聽懂似的,各自遠遠的游開。
在領頭的那條排子船的帶領下,這支小小的船隊兜著圈子繞過了縣城,鉆進了被蘆葦蕩包裹的航道,又順著航道一路前行,最終在這條航道連接的一片開闊水域之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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