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房間里,夏洛特放下信紙。轉而又從寫有卡爾洛名字的罐頭里拿出信封打開。
很快,桌子上的五封信件全都看了一個遍,夏洛特也從他的父親哈利寫給所有朋友的信中,拼湊出了1941年的12月,在北非的沙漠深處發生的所有事情,以及關于寶藏的所有的真相。
“原來,那份寶藏竟然是...”夏洛特說到一半卻卡住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份寶藏。
“至少對哈利先生和他的朋友們來說,這確實是一份獨一無二的寶藏不是嗎?”
夏洛特聞言不由的嘆了口氣,“確實,對我的父親來說,這確實是一份寶藏,一份他至死都沒有找到的寶藏。”
客廳里一時間沉默下來,聽不懂意大利語的赫伯特用皮鞋的鞋跟輕輕碰了碰衛燃的鞋跟,可惜那忘恩負義的后者卻根本懶得給他翻譯在聊什么。
許久之后,夏洛特仔細的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收進打開的鐵皮罐頭,又把罐頭盒收進木頭箱子,這才朝衛燃說道,“維克多,我想請你幫忙找一找那些收信人,看看他們中有沒有人還活著。當然,我會支付一個讓你滿意的傭金的。”
“至少那位記者佩爾已經不在了”衛燃頓了頓,將金屬本子上,關于先鋒報記者佩爾的后續簡單講述了一遍。
“其他人呢?”夏洛特追著問道。
衛燃攤攤手,“其他的人是否還在我需要再查一查,當初我可沒想到這份寶藏會有三個國家的士兵參與其中。”
“那這件事就拜托你了”夏洛特說完卻是話鋒一轉,“我聽蘇菲說,你準備帶幾個朋友過來玩?”
“確實有這個打算,大概七八月份的時候。”
衛燃暗道一聲果然如此,當初他找那個華夏名字叫馮淑芬的紅發姑娘說這件事,一來是確實想幫著穗穗找個適合夏天玩的景點,二來,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看看那個姑娘是不是夏洛特派過去監視自己的。
不過如今所謂的寶藏水落石出,夏洛特又把這件事如此坦然的講了出來,那么這件事自然也就算是揭過去了。
“到時候提前和我說吧,我會幫你安排好一切的。”
夏洛特誠懇的說道,“這次多虧了你我才能找到這些東西,雖然它們和我原本期待的差距有些大,但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份寶藏。”
“那我就不客氣了”
衛燃痛快的應承下來,隨后緊跟著說道,“夏洛特先生,我已經在這里逗留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也準備回去了。”
“既然這樣,我讓赫伯特送你。”夏洛特毫不猶豫的說道。
從這一點來說,之前幾天一直給衛燃當導游的紅發姑娘馮淑芬確實沒說錯,這怪老頭兒比芬蘭人還芬蘭人,完全就不想社交。
只不過,還不等夏洛特朝赫伯特開口,那位一直在角落坐著的迷彩服老男人卻開口了,只聽他用標準的意大利語說道,“夏洛特,讓我送他去機場吧,剛好我準備回愛丁堡。”
“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夏洛特似乎對這個老男人格外信任,說話的同時已經站起身,抱著那個木頭箱子,一邊往書房走一邊說道,“維克多,你先等一下,我有些禮物要送給你。”
“這老頭兒不是挺大方的嗎?”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輕而易舉的推翻了自己剛剛在心里對他的評價。
前后不過三五分鐘,夏洛特從書房里走了出來,將一套裝在木頭盒子里的銀制摩卡壺遞給了衛燃,“收下吧,這是我父親從戰場上回來之后,我家的銀器作坊的主打產品。”
“謝謝您的禮物,我很喜歡。”
衛燃看了眼木頭箱子里的東西之后輕輕扣上了蓋子,這箱子里除了一套專門用來制作意式咖啡的銀制摩卡壺和一個同樣材質的咖啡粉罐之外,還有六個帶有托盤的骨瓷杯子。
“你能這么說我很開心”夏洛特說著遞給衛燃一張支票,“這五萬英磅是你的調查費用。年輕人,我等你的好消息,也等著你下一次來奧古斯都堡做客。”
“我也同樣期待這一天,那么夏洛特先生,再見。”
衛燃痛快的收起支票,跟著那位沉默寡言的迷彩服老男人馬特離開了二樓的房間。至于赫伯特,卻被夏洛特給留了下來,可惜,衛燃根本聽不懂幾個英語單詞,是以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聊什么。
搭乘順風車趕到愛丁堡,衛燃稍做等待之后登上了飛往德國的航班。
他原本還準備去芬蘭找亞歷山大問問彈藥的事情,但前些天和季馬通話的時候才知道,如今那邊所有的演員都已經定了,劇本也已經修改完成,除了每隔半個月要去芬蘭接受為期一周的表演培訓,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各回各家了,留在芬蘭的也就只剩下了諾亞老先生,就連拉爾夫,都已經返回德國操持他們的畫廊了。
雖然錯失了借著演電影的機會弄點兒高精彈藥的機會,衛燃卻并不在意,反正亞歷山大又跑不了,大不了等他們下次齊聚芬蘭的時候跟著過去看看熱鬧就是。
而他選擇飛往德國,自然也是做給夏洛特看的,畢竟所有的線索都來自德國記者佩爾,如今對方希望他繼續調查其余人的下落,那么他希望看到的,當然是衛燃立刻就要動身。
但事實上,這事兒其實并不用急,畢竟金屬本子里寫的明明白白的,而且還給了那座名為“古比井意面餐廳”的具體位置。他需要做的,也僅僅只是過去看一眼,然后過一段時間之后,等想好了借口再把那座餐廳的位置轉告夏洛特罷了。
當飛機降落在柏林之后,衛燃并沒有停留,只是在機場等了幾個小時,便登上了飛往意大利都靈的航班。當飛機再次落地時候,時間已經是他離開英國的第二中午。
隨意找了家酒店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一番喬裝打扮的衛燃便趕往了金屬本子上記載的地址。
在這座緊挨著阿爾卑斯山脈,幾乎遍地都是紅頂房子的城市里,衛燃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慢悠悠的逛完了幾個著名的景點之后,這才趕在太陽落山的時候,在緊挨著米蘭大學的一個街角停下了腳步。
看了眼守著街角的店鋪,衛燃的臉上卻是一片詫異之色,這家店鋪上的招牌掛著的確實是“古比井意面餐廳”。建筑外形也和他被金屬本子從北非戰場送回來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但那緊鎖的卷簾門,以及貼在卷簾門上的招租電話和各種招嫖的小廣告卻在暗示著這里已經很久沒有開門營業過了。
再看看周圍,不但緊挨著大學,不遠處便是教堂,甚至教堂邊上還有一大片公共停車場。這地段不管做點什么,按理說生意都不會太差。
思索片刻,衛燃掏出手機,對準卷簾門上的招租電話拍了張照片,隨后溜溜達達的的走進了隔壁生意火爆的漢堡店,隨便點了些吃的填飽了肚子。
一直等到天黑,他再次看了眼大門緊鎖的古比井意面餐廳,最后這才打車返回了酒店。
轉眼第二天一大早,一直窩在酒店里的衛燃這才用房間里的座機,按照卷簾門上的招租電話打了過去。出乎他的意料,接電話的竟然是個聲音奶聲奶氣,說話頗為禮貌的小男孩兒。
壓下心中的疑惑,衛燃索性直接說道,“小朋友,我準備租下那間古比井意面餐廳,請問我打錯電話了嗎?”
電話另一頭兒的小男孩兒一本正經的答道,“先生,如果你說的是米蘭大學邊上的古比井意面餐廳,那么我想您應該沒有打錯。”
“那你能做出決定是否把那間餐廳租給我嗎?”
“當然不能”這小男孩奶聲奶氣的說道,“不過你可以先去餐廳那里等著,我和能決定的人只要半個小時就能趕過去。”
“那我等下就去古比井餐廳等著,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衛燃最后問道。
“馬修,先生,我該怎么稱呼你?”這小男孩兒轉而問道。
思索片刻,衛燃答道,“尼古拉,我的名字叫尼古拉。”
“那么我們半個小時后見”
“半個小時后見”衛燃說完,直等到聽筒里傳來忙音,這才掛斷了電話。
拉上窗簾打開房間里的照明燈,衛燃從行李箱里取出昨天買的臨時染發劑,給自己換了個褐色的頭發,隨后又用醫用膠帶改變了臉型,最后連膚色都弄成了和當地人差不多,他這才帶上改變瞳孔顏色的隱形眼鏡,換了身西裝離開了酒店。
當他搭乘出租車再次趕到古比井意面餐廳的時候,卻發現緊鎖的卷簾門外,正有一個看起來最多也就大學畢業的姑娘正用一把小鏟子清理著貼在上門的各種廣告,離著她不遠,還有個滿頭天然卷,長得頗為可愛的小男孩兒正用一塊大毛巾認真的擦拭著滿是灰塵的落地窗。
在這似乎是姐弟倆的中間,已經擦干凈的長椅上還放著一個洗的有些發白的帆布背包和一個舊滑板。
“請問你是馬修先生嗎?”衛燃走到那個天然卷小男孩身邊,半蹲下來問道。
“我還不到被稱為先生的年齡呢”這小男孩兒露出個陽光笑臉,“所以你就是給我打電話的尼古拉先生嗎?”
“對,我就是給你打電話的尼古拉。”衛燃笑著朝對方伸出了手。
“莫妮卡姨媽,這就是準備租下我們的餐廳的尼古拉先生。”
這個名叫馬修的小男孩一本正經的和衛燃握了握手之后,仰著腦袋和站在一邊頗有些局促的女孩說道。
姨媽?
衛燃詫異的看了眼那個手里拿著小鏟子的姑娘,回過神來趕緊一本正經的說道,“您好,莫妮卡,這家店鋪的位置非常好,我想進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話,或許我會把它租下來。”
“那就進來看看吧”
這個內向的意大利姑娘說完竟然嘆了口氣,隨后將手中的小鏟子放在了門口一側的長椅上,然后從費力的掀起了清理到一半的卷簾門。
在看到里面的景象之后,衛燃臉上的表情變成了錯愕,這餐廳竟然像是遭了火災一樣,不,它確實是遭受了火災,因為餐廳里有好幾張桌子都有火燒留下的痕跡。
“這是...發生了火災?”衛燃錯愕的問道。
那個叫莫妮卡的姑娘點點頭,卻并沒有解釋的意思。倒是她旁邊的小男孩兒馬修主動說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廚房里因為一些意外發生了火災,那場大火燒壞了不少東西,連我們請的廚師...”
“馬修”那個叫莫妮卡的姑娘小聲喊住了根本不怯場也根本不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的小男孩兒。
不過就在馬修閉嘴之后沒多久,這個叫莫妮卡的姑娘在短暫的猶豫之后,還是如實說道,“那場火災燒死了一個廚師,如果你介意的話...”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進去看看嗎?”衛燃不等對方說完便開口問道。
莫妮卡錯愕的看了眼衛燃,扭頭又看了眼臉上寫滿驚喜的馬修,這才用力點了點頭。
邁步走進幾乎算得上煙熏火燎的餐廳,衛燃順著燒焦的門框走進了廚房。
這廚房里的面積倒是不大,而且里面也被清理的非常干凈,但在棚頂上,依舊可以看到火災留下的痕跡。
逛完了廚房,衛燃回到餐廳,特意走進同樣帶著燒焦痕跡的吧臺看了看,這里一樣被清理過,相應的,也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的東西。
“尼古拉先生,我們還有二樓,要上去看看嗎?”小家伙馬修見衛燃一臉失望的樣子,趕緊說道,“樓上和樓下一樣大,而且火并沒有燒到二樓。”
“我自己上去還是你們陪我上去?”衛燃看著馬修問道。
“我陪你”馬修想都不想的說道,
“你自己去就可以”莫妮卡在同一時間給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那我就自己上去吧”衛燃摸了摸馬修那一頭蓬松的自來卷,隨后沿著靠墻的樓梯走上了二樓。
相比一樓的慘狀,二樓倒是殘留著濃厚的軍旅氣息,別的不說,僅僅樓梯挨著的墻壁上,便掛了不少士兵的照片。
站在樓梯口打量著二樓的房間,這里就像馬修說的,確實和樓下一樣大小,連布局都有些相似。只不過這里卻被布置成了一個掛滿了各種軍人照片和軍旗的小酒吧。
而在正對著樓梯的吧臺上,還用二戰德國和意大利配發的士兵牌釘出了一個顯眼的反戰符號。甚至在這吧臺后面的背景墻上,還懸掛著兩張衛燃無比熟悉的合影。
看著那張放大的黑白照片里定格的三個國家的軍人,以及洋溢在他們各自臉上的真誠笑容,衛燃默默的坐在緊挨著吧臺的高腳凳上。
從金屬本子里掏出那只裝有威士忌的銀制酒壺,衛燃輕輕擰開鑲嵌著呂底亞金幣的壺蓋,朝著照片里的那些人比了比,呢喃著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為了我們的友誼,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