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等待中,喬亞牽著一匹健壯的挽馬,一瘸一拐的從森林深處走了回來,在這匹馬的屁股后面,還拖著一個打理的干干凈凈的爬犁。
“還需要我做些什么嗎?”喬亞把韁繩交給雷夫里之后,帶著期待問道。
“確實有需要你幫忙做的”
雷夫里接過一個姑娘遞來的斗篷披在身上,“她們兩個就交給你照顧了,另外,礦井那里已經被德國人發現了,說不定會追過來,你要把她們藏好才行。”
“交給我,這些就交給我吧,我會照顧好他們的。”喬亞摸了摸背在肩上的波波沙沖鋒槍,“你們這就要出發嗎?”
“對”狙擊手達尼拉開口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等我一下”
喬亞說完,一瘸一拐的鉆進了窩棚,不久之后,他拎著一個帆布口袋又走了出來,“拿著這些吧,我自己做的肉干。另外,如果你們需要我的幫助,隨時可以來這里找我,或者去另一個窩棚也可以,霧氣散盡之前我就帶著她們躲到那里去,雷夫里你肯定知道位置的。”
“我知道那里”
郵差雷夫里接過帆布口袋,從里面拿出一個食指大小的肉干塞進嘴里正準備說些什么,森林外面卻在這個時候傳進來一聲似有若無的爆炸。
“看來礦井那里已經有德國人過去了,我們該出發了。”
雷夫里最后拍了拍好朋友喬亞的肩膀,終究沒有再說些什么,招呼著眾人坐上馬拉爬犁,轉瞬間便消失在了被霧氣和夜色籠罩的森林里。
“喬亞,還有多余的武器嗎?”一個姑娘在窩棚的門口問道,“如果有多余的,也給我們一些吧。”
“還有一支步槍和一支獵槍”喬亞想了想說道,“不過,我們還有別的東西可以用。”
“什么東西?”另一個姑娘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跟我來吧”
一瘸一拐的喬亞帶著這兩個姑娘繞著窩棚轉了半個圈子,隨后解下一棵松樹上的繩子。
隨著“哐當”一聲輕響,兩個足以輕松裝下成年人的麻袋從不遠處的另一棵松樹上砸了下來。
這兩個麻袋雖然不小,但里面裝的東西看起來卻并不算多。在兩個同村姑娘好奇的注視下,喬亞解開扣子,將里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這里面裝的,竟然是一個個足有臉盆大小的獸夾!
“你們肯定會用吧?”喬亞看著那兩個姑娘問道。
“會用!”其中一個肯定點點頭,“我家以前也有這種東西。”
“我家也有這種獸夾,但是沒有這么大。”另一個姑娘跟著說道。
“你們兩個去窩棚里換一套衣服吧”喬亞突兀的提議道,“在床鋪底下的木頭箱子里就有干凈衣服。”
似乎是生怕這兩個姑娘誤會,喬亞緊跟著又解釋道,“駐扎在村子里的德國人有狼狗的,那些畜生說不定會循著味道追上來,我們要想辦法弄死那些狼狗才行。”
這兩個姑娘對視了一眼,立刻轉身跑向了窩棚。不久之后,她們換上了喬亞的衣服,各自拿著自己原來穿的衣服走了回來。
喬亞不敢耽擱時間,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刀,將兩人的衣服割成布條,隨后帶著兩個姑娘開始以這些布條為誘餌布置獸夾。
等到那兩個麻袋里的獸夾全都布置好,喬亞立刻帶著她們找到了森林里的一條小溪,示意她們在這里洗個澡之后往前走,而他自己則返回窩棚,將一些重要的東西,連同雷夫里丟下的德軍制服全都打包背在肩上,一瘸一拐的去小溪的上游匯合那兩個姑娘。
與此同時,在森林里慢悠悠前進的馬拉爬犁上,雷夫里在和達尼拉反復溝通之后,也終于確定了對方看到的火炮陣地的具體位置,隨即吆喝著那匹健壯的挽馬稍稍調整了方向。
趁著趕路的功夫,雷夫里又找火炮觀測員安德烈一番詢問,確定了對方需要的觀測條件。
在這個細心的郵差帶領下,坐在爬犁上的眾人裹緊了身上的斗篷,耐心的等待著抵達目的地,同時也在暗暗警惕,生怕從什么方向鉆出來一隊德國人。
“誰要來一口伏特加?”衛燃輕聲詢問的同時,已經取下了腰間的水壺。
“你帶了伏特加?”拉諾護士驚訝的看了眼衛燃,“你又從哪弄來的伏特加?”
“哪弄來的就別管了,你們誰要喝一口?”衛燃索性擰開了壺蓋。
“給我來一口吧”
火炮觀測員安德烈最先接過水壺,仰脖子灌了一大口,隨后驚訝的低聲問道,“竟然沒兌水?”
“我的伏特加從不兌水”衛燃沒接水壺,轉而朝這一路上沒怎么交流過的達尼拉問道,“要不要喝一口?”
抱著狙擊步槍的達尼拉接過水壺,同樣灌了一大口,隨后從眾人中間的帆布袋子里摸出一條肉干丟進嘴里,滿足的嘆息道,“這是我半年來喝過的最正宗的伏特加。”
“雷夫里,你要嘗嘗嗎?”衛燃等拉諾護士同樣喝了一口,轉而朝最前面操縱挽馬的郵差問道。
“當然,我當然要來一口。”雷夫里轉身接過酒壺抿了一口,隨后將酒壺還給了衛燃。
用一口伏特加舒緩了這幾個人緊繃的神經,衛燃低聲問道,“達尼拉,你們是哪里人?我是說你和拉諾護士,你們是哪里人?”
“秋明”
達尼拉靠著爬犁的邊框說道,“我們都來自秋明的鄉下,那可是個好地方,至少不像這里,隨時都有德國人的飛機從頭頂上飛來飛去,再丟下來一些會炸開的鐵疙瘩。”
“確實是個好地方”火炮觀測員安德烈羨慕的說道。
“你呢?你來自哪?”拉諾護士轉而朝安德烈問道。
“莫斯科”
安德烈重新拿起擺在三人中間的水壺灌了一大口伏特加,頗有些懷念的說道,“你們肯定不信,我是莫斯科大學數學系的學生,如果沒有戰爭,這個時候我剛好畢業。”
“你參加了去年的那次閱兵?”
拉諾護士突兀的問道,說話的同時還把前者剛剛放下的水壺收起來掛在了自己的腰上,順便解下自己的水壺丟給了衛燃。
作為一個斯拉夫女人,她實在是太了解這些男人們了,如果沒有人攔著,等不到他們趕到目的地,這一壺伏特加就會被他們幾個聞著袖口喝的一干二凈。
“參加了”
安德烈緊了緊身上的斗篷低聲說道,“在一場暴雪里參加的,我們走過了紅場,經過了列寧墓,然后直接就被送到戰場了,我還聽到了斯大林同志的講話。”
“你的運氣可真好”負責駕車的雷夫里語氣中透著不加掩飾的羨慕,那場閱兵他只通過廣播聽過,根本難以想象現場是什么樣子的。
“確實運氣好”
安德烈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自己能活下來,還能有機會成為一個火炮觀測員。”
衛燃和達尼拉以及拉諾護士三人同樣嘆了口氣,顯然,雷夫里嘴里的運氣好和安德烈嘴里的運氣好說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在眾人的沉默中,馬拉爬犁在濃霧中不斷調整著方向,并最終在深夜兩點多的時候停了下來。
“就是這里了”
雷夫里用斗篷遮著點燃的油燈,,僅僅露出一絲的光線指著身邊的一塊見棱見角的大石頭問道,“達尼拉,你看看這塊石頭是不是你說的位置?”
達尼拉繞著石頭看了看,在找到一個似乎是子彈打出的彈痕之后,立刻輕聲回應道,“就是這里!”
“那就不會錯了”
雷夫里抬手指了個方向說道,“既然這里沒找錯,往那個方向走最多一公里就能離開森林進入林場的范圍,那里肯定就是你說的火炮陣地。”
“安德烈?”達尼拉看向身邊的火炮觀測員。
“霧氣有點重”
安德烈低聲說道,“這么濃的霧,別說一公里,10米之外有什么都看不到,想呼喚火炮準確摧毀他們的陣地,只能等白天霧氣散了之后才行。”
“既然這樣,先和我去找帕維爾吧,希望他還活著。”
達尼拉憂心忡忡的念叨了一句,示意雷夫里熄滅油燈,牽著馬在原地等著,而他則帶著衛燃等人在密林中朝著與火炮陣地方向偏差了大概45度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過去。
用了不到20分鐘的時間,正前方的濃霧中出現了一座只剩下四面石頭墻壁的廢墟。
達尼拉拿出手電筒輕輕晃了兩下,稍等片刻后見沒有回應,立刻快步走了過去。很快,眾人便在手電筒的光芒下,看到了廢墟里一個趴在墻角的身影。
這個人的身上除了一件斗篷之外,還蓋著厚實的落葉,他面對著墻壁位置,鑿出了一個并不算大的射擊孔,而那支SVT40半自動步槍的槍口,便從這射擊孔里伸出去,正對著外面德軍火炮陣地的方向。
達尼拉愣了愣,快速扒拉開當初他親自幫對方蓋上去的落葉,試著喚醒那個仍舊趴在位置上的中年戰士。
然而,當他的手觸及到對方的身體時,卻發現他早已經變得僵硬冰涼。就連后背肩胛骨位置經過包扎的傷口,也早已變成了一片缺乏生機的暗紅色。
但自始至終,這個一臉風霜仍舊帶著堅毅之色的戰士都保持著一個狙擊手的標準姿勢端著手里的槍,那根凝結著露水的食指也搭在扳機護圈上從沒有離開過。而在他的左手,還緊緊的攥著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
達尼拉將這本子輕輕從對方手中拿出來,隨后便發現上面是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對方留下的觀察記錄。
而在本子的最后一頁,這個叫帕維爾的老兵還給他留下了一段遺言,“這支槍是師長獎勵我的,留給你用吧,真遺憾我只用它殺死了23個德國人。最后,我的尸體就留在這里吧,按照我教你的做。”
將這本子塞進懷里,達尼拉站直身體敬了個禮。許久之后,他扭頭朝衛燃說道,“記者同志...等天亮之后,過來給他拍個照片可以嗎?他...他叫帕維爾,是個狙擊手,來自明斯克。”
請:wap.shuqu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