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昏暗的水道里,隨著與磨坊之間的距離一點點的拉近,衛燃也放輕了腳步。
側耳傾聽片刻,衛燃盡量將身體躲在水道的陰影里,換上英語說道,「外面的美國陸軍士兵巴克先生,你能聽到我講話嗎?」
片刻之后,地板上面傳來了一聲警惕的詢問,「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蒂莫夫隊長現在已經是我們的俘虜了,他和我們說了你的情況。」
衛燃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決定對你進行人道主義施救,所以巴克先生,請將你的武器放在入口的上面。」
「如果我拒絕呢?」趴在磨坊地板上的巴克問道。
「如果你拒絕,我只能殺了你來避免我們暴露。」
衛燃再次停頓片刻繼續說道,「如果你對我開槍讓我受傷或者死在這里,我身后的同伴同樣會殺了你,順便殺了蒂莫夫隊長。好了,士兵巴克,該你做出決定了,我們的時間并不多。」
「哐當」一聲脆響,一支帶有瞄準鏡的G43步槍被巴克以槍托朝前的方式放在了水道入口的正上方。
緊跟著,衛燃便聽到了退彈匣的聲音,以及松開套簡的聲音。
「噗通!噗通!」
在連續漸起的水花中,一枚壓滿了子彈的彈匣和一支沒了彈匣的1911手槍相繼被拋進了水道里。
「你的手里還有手榴彈嗎?」手里攥著手榴彈的衛燃朝同樣攥著手榴彈的巴克問道。
「需要我丟下去嗎?」磨坊里的巴克冷著臉問道。
「丟下來就算了,那太嚇人了。」躲在水道里的衛燃笑著說道,「麻煩你遞下來吧」
「你可真謹慎」
巴克話音未落,衛燃便聽到了對方在地板上爬形時的摩擦聲。
片刻的等待之后,巴克將一只手探進了水道的入口,這只手的掌心,還攥著兩顆手榴彈。
「麻煩順便把那支步槍也遞給我吧」依舊躲在陰影里的衛燃說話的同時,也將手里攥著的手榴彈揣進了兜里。
「你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嗎?」巴克咒罵道,「你的膽子怎么那么小?」
「你是美國女兵嗎?怎么話這么多?」
舉著手槍的衛燃反唇相譏的同時,最先接過了對方攥著的兩顆手榴彈揣進了兜里,同時用手槍的槍口頂住了對方的下巴,然后這才接過對方攥著槍管伸進來的G43步槍甩在了肩上。
「你們德國人是用嘴巴占領的法國嗎?」巴克無視了衛燃手中的武器諷刺道。
「占領法國連嘴巴都不用」
衛燃用槍口推著對方往后退了一段距離,警惕的冒頭看了看周圍,這才探出身子爬上磨坊繼續說道,「為什么?」
因為屁股中槍只能趴在地板上的巴克艱難的抬起頭看著已經爬出來的衛燃不解的問道。
衛燃咧咧嘴,蹲在巴克的面前一本正經的解釋道,「當然是因為法國人很樂意在天氣好的時候舉起雙手曬一曬他們性感的腋毛。」
「哈!真是個新奇的說法!」巴克說完,臉上也不由的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好了,士兵,我現在要檢查一下你身上有沒有武器,在保證你不會傷害到我之后,我會把你送去水道對面,然后幫你治療傷口。」
「蒂莫夫還活著嗎?」巴克突兀的問道。
衛燃愣了愣,認真的點點頭,將手槍插回腰間的槍套扣上了扣子,「放心吧,他還活著,除了被獸夾打到了一條腿之外,沒有受任何傷。我們并非德國的武裝組織,所以你不用擔心。」
「不是武裝組織?」
巴克嘀咕了一句,任由衛燃將他全身上下搜了一遍 ,并且從他的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同樣插在皮質刀鞘里的225Q后勤格斗刀,以及一把固定在腰間的,專門用來剪斷鐵絲網的鷹嘴鉗子。
說來有意思,這把鷹嘴鉗子并非美國工兵配發的產品,反倒是從德國人手里繳獲來的。
見衛燃打量著這把鉗子,巴克語氣平淡的解釋道,「那是我繳獲來的戰利品,喜歡就拿去吧,反正本來就是你們的。」
「所以你是個工兵?」
衛燃將這把鉗子丟到一邊,自顧自的說道,「不對,工兵可不會來這里,所以你是偵察兵?」
「不要試著從我嘴里問出來些什么」趴在地上的巴克冷著臉說道,「我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好吧,好吧,當我什么都沒問」
衛燃掃了眼小心翼翼的從水道里探出頭來的索菲,見對方已經換了一套勞動團的衣服,這才問道,「琦琦那里沒事吧?」
「沒事」
索菲趕緊答道,「我擔心你會出現意外,所以過來看看有什么能幫你的,另外也怕我要見的人這個時候過來。」
「來的正是時候」衛燃說話間,雙手抄著巴克的腋下,將他順進了水道里。
等巴克扶著墻站穩,衛燃將索菲又拽了上來,指著外面的半履帶摩托說道,「這輛車藏在哪?」
「我有辦法」索菲說完下總識的看向了水道里扶墻站著的巴克。
「暫時不用管他」
衛燃說完又換上了英語,「巴克先生,如果你比較著急,可以先扶著墻往里繼續走,我們等下藏好了你們開來的車子就追上去。」
說完,衛燃也不管對方是否同意,順勢將一顆干蘑菇扒拉進了水道里,并且扣上了地板。
跟著索菲走出磨坊,后者直接跨上了半服帶摩托,等衛燃上車之后,熟練的啟動發動機,駕駛著這輛拖拽著拖斗的半履帶摩托沿著小溪往下游走了十多米,接著又碾壓著一片碎石灘,開到了遠處一顆躺倒的松樹后面,招呼著衛燃掀開堆砌在一起的松枝,將這輛車子倒退著藏了進去。
「你對這里可真熟悉」衛燃不由的感嘆道。
「這片土地本來就是我家的財產」
索菲理所當然的解釋道,「我小時候經常跟著我爸爸來這里打獵,所以這里的每一棵樹我都非常熟悉。好了,就這樣吧,不會有人發現的。」
跟著對方往后退了幾步,衛燃警惕的看了看左右,低聲問道,「你和那個人約在什么地方見面?」
「就在磨坊的門口」索菲低聲解釋道,「維克多,等下等下你就藏在水道里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衛燃痛快的應承下來。
聞言,索菲立刻松了口氣,招呼著衛燃跑回了磨坊的方向。
趁著索菲要見的人沒有來,衛燃抓緊時間將受傷的巴克攙扶到了水道的另一端,將他交給了手拿武器的琦琦和豪斯特以及奧坎等人,并且認真的囑咐他們照顧好這倆人,這才沿著水道快步返回了磨坊。
幾乎前后腳,當他走到隱藏在地板下的入口處的時候,立刻便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發動機轟鳴,以及半履帶摩托的履帶快速轉動時特有的噪音。
見狀,原本準備爬上來的衛燃立刻縮回了水道,站在磨盤邊上的索菲也立刻用身體擋住了入口。
片刻之后,一個穿著勞動團制服的小伙子走進了磨坊,讓衛燃忍不住有些想笑的是,這小伙子的手上,竟然還拿著一束不知道從哪摘來的粉紅色歐石楠。
這大冬天的能找到這么一束仍在綻放的鮮花,這小伙子也著實是有心了,只不過很顯然,相比鮮花,索菲明顯更想從對方的嘴里聽到自己父親的消息。
「索菲!」
這個小伙子帶著驚喜和略顯不知所措的索菲輕輕抱了抱,直等到后者試圖掙扎,這才趕緊松開并將手里的鮮花遞了過去,「這是我從堡壘那邊帶來的,送給你。」
「謝……謝謝」
有些不知所措的索菲稍作遲疑之后收下了對方手里的鮮花,「托二托尼,你知道的,我冒險跑到這里來見你,是想……「
「我已經問到了」
那個被稱為托尼的小伙子不等索菲說完便趕緊答道,「我問過了,萊茨老師和延斯先生他們昨天去了我們的火炮陣地。」
「火炮陣地?」
「火炮陣地?」
「就是這片森林最高的那座山頭,在許特根村都能看到的那座山頭那里。」托尼詳細的解釋道。
「他們去那里做什么?」索菲不解的問道。
「不知道」
這個名叫托尼的小伙子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咬咬牙說道,「但據我的朋友說,他們把東西和人送到之后,就按照命令直接回來了,不管是那兩頭該死的鏈狗,還是萊茨上尉,他們都留在了那里。」
稍作停頓,這個小伙子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我朋友還說,他偷偷看了箱子里的東西,那里面都是些值錢的戰利品,還有柏飛丁之類的值錢東西。」
「今天早晨我爸爸他們回來了嗎?」索菲憂心忡忡的追問道。
「沒有」
托尼搖搖頭,「我今天一早就去軍需辦公室看過了,里面根本就沒有人。而且美國人距離我們已經很近了,索菲,我愉偷開了一輛車子過來,你駕駛這輛車子快點離開這里吧,一直往北就可以離開森林,你……「
「不,我不能走。」
索菲搖搖頭,「托尼,謝謝你,你如果想逃就趕快走吧,我還要繼續留下來等我爸爸。」
「可是……」
托尼說到一半,見索菲一臉認真的搖搖頭,最終還是把后半句咽進了肚子,從兜里摸出一瓶柏飛丁擰開,倒出一顆塞進了嘴里說道,帶著一絲絲希望被肯定的期待說道,「我也不會逃的,索菲,你知道嗎?這些天我已經殺死了6個該死的美國人了,我們早晚能把那些渣滓趕出去的!」
「我...」
索菲咬咬牙,帶著一絲絲的無奈說道,「我相信你,相信你們肯定能把他們趕出去。」
「我們一定會的!」
托尼的言語神態中帶著病態的自信,未了甚至伸直了右手,在這個只有他喜歡的姑娘存在的磨坊里,飽含激情的大喊了一聲「嗨!吸特了!」
「嗨...吸..吸特了」索菲越發無力的回應了一聲,同樣伸直了自己的右手。
似乎格外滿意索菲的回應,名叫托尼的小伙子略顯粗魯的再次將索菲抱進了懷里,「索菲,盡快離開這里吧,我們會把美國人趕走的,這里還不用你們這些女人來戰斗。」
「好....好...」
索菲心不在焉的點點頭,「等下我就離開了,托尼,等下會我會跟著過來接我的女子聯盟的姐妹一起回去的,可是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偷愉跑出來和你見面,不止你和我,還有我爸爸肯定都會遇到麻煩的。」
「這...」
托尼不舍的松開了再次開始掙扎的索菲,帶著濃濃的期待問道,「那...那我們一還有機會見面嗎?」
「有」
索菲這次倒是認真了不少,「托尼,等戰爭結束之后吧,戰爭結束之后,如果你還活著,我們肯定會再見面的。」
「戰爭結束之后嗎?好!那就戰爭結束之后!」
托尼說話間指了指身后,「那輛 車子給你留下吧,上次你不是說你走了很久才到這里的嗎?駕駛著它回去肯定能快一些。」
「不用了」
索菲趕緊擺擺手,「我們有自己的車子,你把車子留下,我反而不好解釋。」
「說的也是」托尼看了看身后,頗有些不舍的說道,「那...那我先……」
「嗯!」索菲點點頭,「等戰爭結束之后,我們肯定還會見面的。」
「到時候...」托尼緊張的看著索菲,「到時候可以...可以一起去看電影嗎?」
「可以」索菲再次點了點頭。
「那...那你注意安全,戰爭……戰爭結束后再見,再見,索菲。」
說完,托尼一臉不舍的離開磨坊,駕駛著那輛沒有熄火的半履帶摩托,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磨坊。
「噗通」
索菲直接癱軟在了地板上,任由手中攥著的那束粉紅色的歐石楠花跌落在地板上,任由那些粉紅色的花瓣順著縫隙落在了水道里,也落在了衛燃殘缺了一根手指頭的掌心,隨后又順著指縫落進水里,被嘩啦啦的水流沖進了陰冷、黑暗、冰涼的水道。
直到那些花瓣徹底飄走,衛燃這才緩緩推開頭頂的蓋板,看著坐在地上淚流滿面的姑娘嘆了口氣,「索菲,我們該回去了。」
「好!好!」
索菲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慌亂的撿起那些歐石楠統統丟進了水道任其飄走,隨后又和衛燃一起,用毛巾仔細的清理干凈地板上的水潰,這才跳進水道鎖死了蓋板,踩著冰涼的河水跑向了沒有戰爭的另一頭兒。
「維克多,我爸爸...」
漆黑的水道深處,舉著方盒子手電筒走在最前面的索菲停下來猶豫著問道,「他...他是不是....被抓起來的?」
「不一定」
衛燃摸出煙盒,給對方的嘴里塞上一顆點燃,隨后又自己點燃了一顆,這才說道,「如果你爸爸真的是被抓起來的,恐怕那些鏈狗早就順著水道過來把我們也抓起來了。」
「可是...」
「說不定那些鏈狗帶走他和延斯大叔是有別的目的"
衛燃看了眼身后方向,輕輕推著索菲的肩膀繼續往前走的同時寬慰道,「而且這不一定是壞事,最起碼,美國人快要打到這里了,但萊茨叔叔他們已經離開了前線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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