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租界邊緣,在等待了將近兩個小時之后,陶燦華也背著琴囊,懷里抱著二胡從那棟緊挨著大煙館兒的小樓里走了出來。
等這小伙子上了車,衛燃這才掐滅了香煙,啟動車子離開了這里。
“那鬼子問你話了?”衛燃直等到身后的那棟小樓徹底被沿途的建筑擋住,這才帶著笑意開口問道。
“問了”
陶燦華頗有些不知所措的答道,“我答一個問題,它給我一塊大洋,算上今天彈琴的工錢,它一共給了我26塊大洋。”
“這工資不低啊”衛燃笑著調侃道。
“和茉莉還有你預料的一樣”
陶燦華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把書寓里每個人都問了一遍,問了小姐去哪了,還重點問了你的來歷。”
“你都怎么答的?”衛燃漫不經心的語氣讓陶燦華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和你們昨天在餐桌上教我的一樣”
陶燦華咧咧嘴,“我說你是從德國留學回來的,三不五時的就炫耀你在德國留學的經歷,看不起我們,覺得我們沒文化,平時你嘴里還時不時的冒出幾句大家聽不懂的德文。”
“明天它如果還問類似的,你記得說,我今天在回去的路上。”
衛燃說著稍稍放慢了車速,指了指外面說道,“你看,那有一家飲冰室,看見了嗎?”
“看見了”陶燦華點點頭。
“明天它如果問了,你就說在路過這里的時候,我停下車翻了你的包,從你兜里搶走了四塊大洋去買汽水兒喝。”
衛燃說著已經踩下了剎車,推開車門鉆進了后排車廂繼續說道,“你還要說,你跟我說謊只賺了七塊,其余的在出門前就偷偷藏在古琴的龍池里了。”
說著,衛燃已經略顯強硬的從陶燦華兜里翻出一摞銀元,從里面數出四枚,同時低聲說道,“等回去就還你,咱們做戲呢。”
話音未落,衛燃已經推開車門,略顯粗暴的用力關上了后排車廂,隨后一臉得意的掂了掂手里那幾塊銀元,又鄙夷的吐了口唾沫,這才邁步走進了那家飲冰室。
這所謂的飲冰室,放在后世也就是個冷飲冰棍攤子,只不過在這個年代,這些東西的檔次多少還是要高一些的。
格外慷慨又大膽的用一塊銀元買了幾根冰棍和幾瓶汽水,衛燃又順便買了包駱駝牌香煙,這才拿著找零和買來的東西離開了飲冰室,鉆進車子里揚長而去。
直等到走遠了,他這才從兜里又掏出五塊銀元,連同一根冰棍一起遞給了后排的陶燦華,同時開玩笑似的說道,“這一段可不能和那鬼子說哈。”
聞言,接過東西的陶燦華咧著嘴笑了笑,隨后不解的問道,“可是你干嘛做這自毀名聲的事情?”
“我顯得貪財一些,那個鬼子才會想辦法收買我,從我這里尋求情報驗證你回答的那些問題的真假,只要咱倆答案一致,他就會更信任你,你也就更加的安全。”
衛燃咬了一口冰棍,一邊嚼一邊解釋道,“當然,順便我也能從那只鬼子那里坑點兒小錢兒花花。”
陶燦華聞言先是暗暗松了口氣,他總算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了。可緊接著,他卻又問道,“那個鬼子為什么要找咱們問這些事情?”
“肯定是沒安好心”衛燃敷衍般的答道,他并非想瞞著對方,僅僅只是不想給他增加太大的心理壓力罷了。
見衛燃不想說,陶燦華摸了摸兜里那沉甸甸的一摞銀元,頗有些忐忑的問道,“小姑姑知道這件事嗎?”
“你希望她知道嗎?”衛燃漫不經心的問道。
“我不想瞞著姑.姑姑”陶燦華答道,“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放心吧”衛燃笑著安撫道,“她肯定知道,畢竟咱們這也算保護她呢。”
“嗯!”陶燦華徹底松了口氣,接著用力點了點頭,整個人也顯得輕松了一些。
一番閑聊問過了那只鬼子找陶燦華問的問題以及他的回答,衛燃主動換了個話題,幫著對方轉移著緊張的情緒,“你和茉莉是哪的人?”
“潞安府”
陶燦華說到這里又主動補充道,“晉省人,算是閻老西的同鄉。”
衛燃暗暗嘀咕了一句,他可記得,后世自己得到的那床古琴幽泉后面就寫著“潞安秦華斫”,如此看來,陶燦華和他已故的父親,和那位秦華弄不好是鄉黨關系呢。
“你是哪的人?”陶燦華下意識的反問道。
“關外的”衛燃胡鄒了一句,借著這個話題,和陶燦華山南海北的聊了起來。
等回到敘情書寓,陶燦華都沒來得及喘口氣兒,便被茉莉拉上二樓開始了盤問。至于衛燃,則給每人都發了一根甜的發苦而且會把舌頭染成各種顏色的冰棍,以及一瓶尚且冰涼的汽水。
美香小姐依舊不在,小樓里的日子也顯得自在了一些。只不過,這大戰將至的緊張氛圍卻也將這“老板不在”的自在沖淡了許多。
臨近傍晚,眼瞅著楊媽就要做好了晚餐的時候,小蘇媽卻坐著黃包車趕了過來,先是繞著小樓轉了一圈,接著又樓上樓下的轉了一圈,最后這才沒好氣的嚷嚷道,“這賠錢貨還真是心大,這個時候跑出去玩!衛燃!衛燃呢!”
“這兒呢!”衛燃推開房門應了一聲。
“把車開出來,跟著我出去一趟。”小蘇媽沒好氣的吩咐道。
“您想去哪直接叫黃包車不就行了?”茉莉小聲嘟囔道,“你不是不喜歡坐小汽車嗎?”
“你這丑丫頭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小蘇媽惡狠狠的剜了茉莉一眼,扭著水桶腰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還像個傻子似的杵著干嘛?開車去啊?”
“車沒多少油了,我怕開的過去開不回來啊。”
衛燃一臉為難的說道,“小姐不在,我們也沒錢給車加油,我這個月的工錢都沒發呢,今天送燦華去給植田先生彈琴都是茉莉和啞巴叔還有楊媽一人湊了五毛錢,再加上燦華出的一塊錢買了桶油,才算是沒給小姐丟臉。”
“嘿——!”
小蘇媽瞪了衛燃一眼,但那兇惡的胖臉上,卻隱隱藏著一絲絲的滿意之色。
不等衛燃繼續狡辯,她便不耐的揮揮手,“說的老娘加不起油似的,快走!等下你可給老娘充好了場子!”
聞言,衛燃和憋著笑的茉莉以及曹啞巴對視了一眼,麻利的起身說道,“您稍微等個一袋煙的功夫,我和啞巴叔把車擦一擦。”
“快點!”小蘇媽說著,已經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根本都不用暗示,曹啞巴便和衛燃一起走進了車庫,茉莉和楊媽也趕緊端上來一盤水果和一壺涼茶。
車庫里,衛燃和曹啞巴相互配合著從車子的油箱里抽出了兩鐵皮桶的燃油,直等到油表快歸零了,這才相互咧著嘴傻笑了一番。
擰死了油箱蓋,衛燃從曹啞巴的手里接過車鑰匙,啟動車子開出了車庫。
等曹啞巴幫忙把小院的鐵柵欄門打開,小蘇媽也拎著個包扭著肥胖的身子走了出來,拉開后排車廂的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
等到車子跑起來,小蘇媽卻眉開眼笑的蹦出一句,“演的不錯。”
“有人盯著咱們?”衛燃頓了頓,又額外補充道,“我是說小樓里?”
“沒有,那死丫頭的書寓弄的鐵板一塊呢。”
小蘇媽自顧自的點上一顆煙,噴云吐霧的說道,“該唱的戲還得唱,這樣你有的交代,我也有的交代。”
“下一場戲是什么?”衛燃同樣點上顆煙問道。
“等下去三不管兒的泰華樓聽戲,今天唱的是霸王別姬。”小蘇媽語氣平淡的答道,話里沒有刻薄更沒有輕蔑,反而透著一絲絲和她的表情樣貌有些矛盾的和藹。
“我不認識路”衛燃笑了笑答道,“我都不知道去哪加油。”
“一直往前開,讓你右拐的時候就右拐。”小蘇媽狐疑的看著衛燃問道,“你這鬼精鬼精的俊后生到底什么來路?”
“姨媽還能不清楚你外甥的來路?”衛燃笑瞇瞇的回應道。
“你最好能想清楚”
小蘇媽格外直白的提醒道,“等下我在泰華樓聽戲,說不定會有人好奇你的來歷問些什么呢。”
“這問題不能白問吧?”衛燃同樣直白的回應道,“燦華回答一個問題還能拿一塊大洋呢,姨媽覺得我回答一個問題能拿多少?”
“少了少了不得20個大洋?”小蘇媽笑瞇瞇的建議道。
“我可是去德國見過世面的文化人兒”
衛燃伸出手正反晃動著比劃了一下,“一個問題一百大洋,只要大洋不要擦屁股紙,少一個籽兒我都不帶看一眼的。”
“你小子比那個白眼兒狼賠錢貨會掙錢!”小蘇媽眉開眼笑的說道,“大外甥,要不然我給你介紹幾個身段好又年輕,守活寡的富太太怎么樣?到時候你和美香一樣,讓我抽二刀辛苦費就行。”
“算了吧”
衛燃自嘲的調侃道,“我就是個銀樣兒蠟頭槍,那些富太太我可伺候不起,不過以后這種一個問題一百大洋的活兒倒是可以多介紹一些。”
聞言,小蘇媽翻了個白眼,臉上的表情卻愈發的滿意了一些。
在小蘇媽還算細致的指引下,衛燃將車子開到了一家洋行的門口,由她出面給車子加滿了油,同時也任由她罵罵咧咧的數落著衛燃是不是偷著把車里的油抽走賣了換煙抽了云云。
演完了這一出戲,衛燃這才在對方的指引下,將車子再次開進了來過一次的三不管兒,并最終停在了一家名叫泰華樓的戲樓門口。
“你就在門口兒等著我”小蘇媽開門前低聲囑咐道,“可別亂跑,免得冤種找不到你。”
“那不能”衛燃笑瞇瞇的說道,“一百大洋呢!”
聞言,小蘇媽笑了笑,拎著她的小包推開了車門,扭著肥碩的身軀趾高氣昂的走進了泰華樓的大門。
反觀衛燃這邊,卻在對方走進泰華樓的同時,立刻便推門鎖車,叼著套有鹿角煙嘴的香煙,溜溜達達的在這熱鬧的街道上閑逛起來。
一路走走停停的買了些諸如花生瓜子之類的炒貨以及半斤熏肉一節香腸,衛燃又特意繞到曾和茉莉一起去過的那家小吃攤子,見對方仍在營業,這才客客氣氣的買了五個燒餅皮,并且讓那位孟大爺幫忙把熏肉和香腸全都切了夾在了燒餅里。
用剛剛買的一個碎花布兜子拎著這些吃喝慢悠悠的返回泰華樓的門口,離著老遠,他便看到自己的車子附近,正有個頭戴報童帽身穿背帶西褲白襯衫的男人,正東張西望的踅摸著什么。
沒管對方,衛燃又找了一家飲冰室買了瓶冰涼的汽水,這才走子旁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都沒等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副駕駛的座位上,那個穿著背帶西褲的男人便湊了過來,一團和氣的問道,“朋友,能不能借個火兒?我這抽煙沒帶著火。”
“那邊”
衛燃抬手指了個方向,“那不是有賣煙的嗎,他們肯定有洋火賣,你就算不買,找他們用一下也不會拒絕的。”
“我”這背帶褲男人咧咧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衛燃可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嘭的一聲關上了車門,隨后便搖動著車窗緩緩上升。
“哎哎哎!等下兄弟,等下。”那背帶褲男人說話間已經用手壓住了正在上升的車窗。
見狀,衛燃也立刻警惕的將手伸到了后腰處,抽出那支PPK小手槍壓下了擊錘止住了對方,“怎么著?劫道劫到我頭上了?老子一槍崩了你信不信?!”
“別別,兄弟,別誤會!”
這背帶褲男人立刻松開手舉了起來,陪著笑說道,“我不是壞人,真不是,我”
“你什么你?滾遠點。”衛燃說話間,已經用車門推著對方后退了幾步,鉆出車子的同時,卻也把握槍的手藏在了只搖起來一半的車窗后面,有恃無恐的大聲說道,“你特碼哪來的老坦兒,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敢在泰華樓門口劫道!”
這一嗓子可不要緊,不但周圍路過的人看起了熱鬧,就連泰華樓門口那倆五大三粗的門童都看了過來,緊接著便擼胳膊挽袖子的各自拎著一根不知道哪來的警棍走了過來。
“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那背帶褲趕緊解釋道,“記者!我是記者!風月畫報的記者!我這小體格兒都沒車轱轆壯實,我哪敢劫道兒哇!”
不著痕跡的瞟了眼那倆已經拎著棍子走到車頭位置的門童,衛燃收起槍之后,順手拿起了放在儀表臺上的燒餅夾肉咬了一口,罵罵咧咧的問道,“那你特碼干嘛把手伸老子車窗里?搶老子燒餅還是搶老子的熏肉啊?”
這話一出口,不但周圍看熱鬧的笑了出來,就連那倆本來準備開揍的門童都跟著一樂,而在泰華樓對面的二樓,那位換上了長衫的植田先生也暗暗的罵了一句蠢貨。
“爺,這位爺,您真是開玩笑了,我真沒有惡意。”
那背帶褲說著,小心的湊到衛燃的近前說道,“我真是記者,我就是想問幾個問題。”
“問特碼什么問?滾蛋!”衛燃沒好氣的揮揮手,“再特碼湊上來老子抽你啊!”
“得!我滾,我滾!”
那背帶褲眼瞅著這話沒法聊下去了,只能無奈的離開了已經開始熱鬧起來的人群圈子。
“麻煩兩位兄弟鎮場子了”
衛燃扭頭客氣的和那倆門童招呼了一聲,隨后彎腰從車里拎出來一包炒花生遞過去,“來來來,拿著吃別客氣。”
那倆門童見狀,連忙將手里的警棍別在腰帶上,各自從衛燃捧著的紙包里抓了一把花生。
一番閑聊打發走了這倆門童回去繼續站崗,衛燃也重新坐進了車子里,大口大口的吃起了充當晚餐的燒餅夾一切。
約莫著過了能有半個多小時,當衛燃吃撐了肚子點上一顆飯后煙的時候,那個背帶褲卻又湊了過來。
“你特么”
“這位爺,這位爺!”
這背帶褲格外客氣的打斷了衛燃的臭罵,伸手遞過來一封銀元,陪著笑說道,“我真不是劫道兒的,我是認出來這是美香小姐的車啦,就想著問幾個問題。”
一邊說著,這背帶褲又遞過來一個證件,“你看,我真是記者,風月畫報的記者,我們報社就在這三不管兒里面,您要是不信,我帶您去我們報社坐坐?”
“行啊”衛燃出乎預料的痛快,“你們報社具體在哪條街,我這就去。”
“嗨!嗨!我真就是只問幾個問題還去什么報社啊”
這背帶褲慌了慌,一邊動作迅速的收起他那所謂的記者證一邊說道,“我也不讓您白回答啊,誰跟袁大頭過不去啊是不是?”
“你想問什么?”衛燃掂了掂拿在手里的那一封銀元問道。
“我想知道,最近美香小姐去哪了?我看敘情書寓最近好像不接訪客了,是不是”
“停停停”
衛燃晃了晃手里的銀元,“就特么這點兒錢問這么多,你打發叫花子呢?”
說著,衛燃直接將手里的那一封銀元丟給了對方,炫耀似的說道,“我表姐一個月給我開三百大洋,你特碼算個菜啊?該哪玩去哪玩去。”
“哎哎哎!”
這背帶褲手忙腳亂的接過衛燃丟來的大洋,咬著牙說道,“要不然您開個價,您說多少是多少。”
“一個問題一百五十大洋”
衛燃故作貪婪的說道,“就你剛剛那倆問題得三百大洋,少一個镚兒都不行。”
“三,三百?”那背帶褲瞪圓了眼睛。
“沒錢你當什么記者?”衛燃變臉簡直比狗還快,一臉嫌棄的揮揮手,“特碼窮鬼別來招惹老子,不然一槍崩了你。”
這出乎預料的高價顯然也讓那個背帶褲一時間沒了主意,近乎下意識的瞅了眼身后,隨后點頭哈腰的告別了衛燃又一次混入了人群之中。
“三百大洋啊”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琢磨著對方是否舍得拿出這筆錢來。
等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那背帶褲又湊了過來,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隨后從兜里掏出一沓法幣,“三百,三百就三百!”
“拿走”
衛燃嫌棄的擺擺手,“這特么就是擦屁股紙,擦屁股我都嫌不夠大,你要是真心想問,就拿真金白銀過來,少特碼拿燒紙糊弄人。”
“得!您就是大爺,我這就去換。”這背帶褲算是被衛燃給弄的徹底沒了脾氣,果斷的轉身再次離開。
這次等了都不到五分鐘,他便拎著個皮包顛顛兒的跑了回來。或許是錢壯慫人膽,這次他不但回來了,而且還伸手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三百大洋”
這背帶褲將手里的皮包晃了晃,“您多回答我一個問題怎么樣?”
“下車,滾蛋。”衛燃再一次變了臉。
“你這人”
背帶褲趕緊說道,“咱這又不是一錘子買賣,保不齊我什么時候還會找您呢不是?”
“你想沒想過,你特碼從我這兒得了消息登了報,老子可能飯碗都得砸了?”衛燃一臉嘲諷的說道,“老子丟了飯碗去你家吃你家睡啊?”
“那就倆問題,我肯定幫您保密!”
背帶褲咬咬牙說道,“還是那倆問題,美香小姐去哪了?她是不是看著要打仗了所以偷偷跑了?”
“先給錢”
衛燃朝著對方伸出了手,隨后貪婪的一把將對方手里的小包拽了過來,從里面拿出了一封又一封的銀元。
在那個背帶褲無奈的等待中,衛燃將每一封都拆開,一臉貪婪的舔著嘴唇,從里面抽出幾枚用力一吹,湊到耳邊聽了聽。
用了足足十分鐘的時間驗證完了這些銀元的真假,衛燃這才將其全都劃拉到了那個皮包里,順勢答道,“你可想好,我答了,你就沒反悔的機會把錢要回去了。”
“不能反悔!”那背帶褲說話間,甚至從兜里摸出個巴掌大的小本子和一支鉛筆。
“我表姐和她朋友去北平看戲了,估計有個四五天說不定就能回來了。”
衛燃一邊將手伸進包里劃拉著那些銀元一邊答道,“跑是不能跑的,我表姐可是會日語呢,這做誰的生意不是做?就算鬼子占了天津又能怎么著?還不是照樣做生意?”
“她和誰去北平了?”背帶褲下意識的追問道,隨后便看到衛燃把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什么看,給錢啊!”衛燃不耐煩的催促道,“一個問題一百五十大洋,你好意思白問啊?”
“我”那背帶褲咧咧嘴,“您這屬于沒答全整,不算新問題。”
“少來那一套,老子只認錢。”
衛燃說著,卻再次掏出了手槍對準了對方,“問題回答完了,你要么給錢接著問,要么趕緊下車滾蛋。”
“那我下回再想找您,怎么聯系?”這背帶褲換了個不要錢的問題問道。
“日租界門口的那片大煙館你知道吧?”衛燃將皮包捂在肚子上問道。
“知道,肯定知道。”
“我最近每天下午兩點準去那兒,到時候你找我車就行。”
衛燃拍了拍包,“一個問題一百五十大洋,銀元、金條我不挑,但是有兩樣你記住嘍。”
“哪,哪兩樣?”那背帶褲立刻問道。
“第一,我車里有人的時候你別不知好歹的湊上來。”
衛燃豎起第二顆手指頭說道,“你那小報上要是透露出來從老子這里得的消息或者毀了老子的飯碗,我只要見著你,肯定一槍崩了你。”
“您放,放一百個心!”
那背帶褲不太自信的做出了承諾,隨后見衛燃根本沒打算把皮包還給他,最終也只能認命的推開車門,點頭哈腰的跑沒了影子。
低頭看了看懷里沉甸甸的皮包,衛燃的臉上雖然露出了得意和貪婪之色,但內心卻暗暗提高了警惕,三百大洋可絕非小數兒,對方如此舍得下本兒,顯然是想釣一條大魚上來呢。
壓下心頭的擔憂,衛燃故作警惕的左右看了看,隨后甚至不嫌熱的升起了全部的車窗,并且將那支小手槍拍在了儀表臺上。
“真是個貪婪的家伙”
泰華樓對面的二樓,穿著長衫的植田先生在聽完了那個背帶褲的匯報之后,一邊放下剛剛一直舉著偷窺衛燃的望遠鏡,一邊用日語格外滿意的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