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光消退,衛燃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正站在一座色彩艷麗的娘惹風格的建筑門口,這棟上下兩層的建筑入口門楣上,還有一塊“九龍衍派”的匾額。
此時,這座建筑的門口掛著大紅的燈籠,其上還有金色的雙喜字。
低頭看看自己,筆挺的中山裝,擦拭的锃亮的皮鞋,除了拎在手里的復古旅行箱,胸前的口袋里,甚至還甩出個金色的表鏈。
都不用拿出來他便知道,這表鏈延伸進口袋里的那一頭,連著一枚法國皇后同款的金殼獵裝懷表。
“衛大哥來了”
就在他環顧四周的時候,這座建筑的大門里走出來一個差不多同樣打扮的小伙子——是小五!
見衛燃下意識的看向自己身后,小五開口說道,“六子沒來,他還在潮蘚沒撤回去呢,而且我估計就算撤回去了,也不好過來。”
“還活著就好”衛燃徹底松了口氣。
“是啊,還活著就好。”
小五嘆了口氣,“衛大哥,咱們進去說話吧,今天可是林小姐和咱們二叔大婚的日子,她還等著你給她化妝呢。”
“大婚.好,好啊!”
衛燃臉上的喜色更濃了些,跟著對方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小五,快說說,大家現在都過的怎么樣?”
“從誰開始說呢.”小五想了想說道,“算逑,就從我自己開始吧。”
“行,那就從你開始!”衛燃壓抑著激動說道,還好還好,大家都在。
“咱們從平野小姐回招核那次之后可就沒見過面了”
小五感慨道,“那之后,我聽六爺的安排進了過敏襠的部隊,在里面又做了好幾年的招子。后來過敏襠往島上撤的時候,我都已經是司務長了,跟特娘的當年平野大翔那個畜生一個檔次。”
“你去了島上?”衛燃錯愕的問道。
“可不”
小五說道,“到了那邊之后,我就聽六爺的安排沒在軍隊里繼續往上爬了,爬不動,蛀蟲太多了,索性就開始做生意,多虧了六爺在洪門打招呼,如今我這生意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去年的時候,我還討了個老婆呢。”
說到這里,小五的語氣中多了些嘲諷和無奈,“我那老丈桿子也是逃去島上的軍官,同樣在眷村里住著,天天喝得五迷三道的。
隔三差五,他還胡吹大氣說給他一個團兩條船,他就能把閩南老家打下來籌備反攻呢。”
話說到這里,兩人也已經穿過騎樓式的大門,來到了這個四方四正,上下兩層的圍樓天井里。
從這里往周圍看,樓上樓下可謂張燈結彩,到處都能看到喜字。
“林小姐在二樓”
小五引著衛燃繼續往樓上走,嘴里也說道,“我現在主要就做做跑船運貨順便走私的生意,然后說說六子吧。”
“好”
衛燃停下了腳步,借著衣兜的掩護取出煙盒,分給對方一支香煙說道,“先緩緩,抽顆煙,順便也聽你說說。”
“行”
小五摸出個zippo打火機幫衛燃點上,噴云吐霧的說道,“六子早年加入了游擊隊,后來成了解放軍,一路做到了連長呢。”
“然后就去了潮蘚?”
“可不”
小五滿臉都是羨慕,“建國之后他就結婚了,媳婦兒是紀先生的一個侄孫女,聽說第二年就有了個大胖小子。
再后來他就去了潮蘚,偶爾聽六爺說他立了功,或者負了傷,好歹是活下來了,和他通信終歸是不方便,連個照片都瞅不見,我現如今畢竟身份特殊,和他.唉!恐怕沒機會再見一面了。”
“好歹是活下來了”衛燃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其余人呢?”
“其余人”
小五劃拉著后腦勺說道,“其實我就知道六子大概的情況,知道二叔是七月底咱們和美國鬼子簽了停戰協定之后緊急從鬼子那邊撤回來的,知道你今天過來,其余的嘿嘿!”
“得,等下我問問他們吧,上面都誰在呢?”
衛燃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問道,他有些害怕,害怕聽到任何的噩耗。
“六爺在呢,二叔和林小姐肯定也在。”
小五說道,“趙小叔和王福王貴沒來,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趕過來。”
說話間,小五已經引著他走到了一間裝扮的格外喜慶的房間里。
此時,這房間里坐著身穿中山裝的林喬安,坐著身穿長袍馬褂的張泰川,也坐著身穿可峇雅禮服的林喬芝,他們三人正在有說有笑的聊著什么。
“衛燃,你小子可算了來了!”林喬安和張泰川異口同聲的站起身說道。
“六爺,二叔,二嬸。”衛燃依次打了招呼。
“你這小先生倒是嘴甜,我這還沒過門兒呢,就把二嬸兒喊上了?”
林喬芝笑罵道,“快進來喝杯茶,我可一直等著你幫我化妝呢,你可還記得吧?”
“記得”衛燃點點頭,“沒敢忘”。
“喬芝,你就別拿衛燃開玩笑了,快坐,快坐!”
林喬安拉著衛燃坐了下來,張泰川也立刻給他倒了一杯茶,“你小子可是咱們的大功臣。”
“我哪算什么大功臣”
衛燃擺擺手,迫不及待的問道,“二叔,六爺,趙”
“小五,把門關上。”林喬安說道。
“六爺,我去外邊守著吧。”小五提議道。
“不用,又沒把你當.”
“我這過上逍遙日子了,但他們還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呢。”
小五說道,“我不能痛快了耳朵,哪天一不小心痛快了嘴害了他們。”
“去吧”
張泰川說道,“知道的少一點也好,晚上睡得踏實。”
“還是二叔疼我,那我先下去了。”小五說著,從桌子上抓起一把炒花生,美滋滋的離開房間,又從外面關上了門。
“林小姐,趁著聊天,我幫你化妝吧?”衛燃趕在三人開口之前說道,“化妝品都有吧?”
“有,都備齊了。”林喬芝說著,已經起身,招呼著衛燃坐在了一個擺滿了各種化妝品的化妝桌邊上。
“景榮現在還是鬼子打進印泥的間諜”
張泰川低聲說道,“王福王貴也在那邊呢,名義上是他發展的下線,所以他們過不來,以后怕是見面的機會也少了。”
“二叔呢?”衛燃一邊幫著林喬芝化妝一邊問道,“你以后”
“以后我就留在這大馬了”
張泰川略顯無力的嘆息道,“自從平野小姐遭遇意外之后,JCP制造的武裝沖突越來越多,平野小姐雖然死了,但我畢竟是她明面上的丈夫,尤其我還是個華夏人。
所以我也受到了嚴密的監視,后來半島上的戰爭都結束了,對我監控還是沒有消失,我索性就借自殺假死逃了,”
“那倆孩子呢?”衛燃下意識的問道。
“目前由武藏老鬼的女兒照顧著”張泰川給出了一個出乎預料的回答,“他們還在京都那個宅子里住著呢。”
“等等,你剛剛說誰?”衛燃瞪大了眼睛。
“你沒聽錯”張泰川啼笑皆非的搖搖頭,“由武藏老鬼的女兒照顧著。”
“武藏老鬼的女兒.”
衛燃很是在回憶里確認了一下,“她不是早在二戰結束之前,就在雅加達被當地的游擊隊劫持了嗎?”
“劫持了,失蹤了,但是她沒死。”
張泰川搖頭嘆息道,“據她說,當年她被劫持之后,在她的丈夫的幫助下半路上就逃了,她后來還是被一對同樣在逃難的華僑夫婦給救了。
她就和那對夫婦相互幫襯著,遇到鬼子就由她出面,遇到當地的游擊隊就由那對華僑夫婦出面應付,就這么熬到了戰爭結束。”
“然后呢?”衛燃一邊忙著化妝一邊好奇的追問道。
“他們就這么一路逃去了萬隆”
張泰川說道,“武藏的女兒直到今年四月份才又回到了雅加達,然后就聽說有人去那里找過。
景榮得到消息之后,他知道我在京都那邊局勢不太好,就讓王福和王貴安排了一個好心的日裔船長把她送回了京都。”
說到這里,張泰川笑了笑,“我還和她來了一場爭家產的官司呢,我自然是輸了,然后才借機自殺逃了出來。”
“那倆孩子.”衛燃搖搖頭,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件事。
“我也以為他至少要把那倆孩子帶回來呢”林喬芝同樣埋怨道。
“我倒是想”
張泰川略顯無奈的搖搖頭,“那倆孩子已經因為平野葵的死變得非常敏感了,而且他們對我也有恨,覺得我沒保護好平野葵。
我帶著他們離開那里,他們恐怕過的更不開心,尤其他們已經熟悉那里的生活了,再加上武藏的女兒對他們也算視如己出,所以算了吧。”
“管媽媽和奶娘呢?”衛燃問道。
“他們都跟著我回來了”張泰川指了指外面,“現在就在樓下忙活呢”。
“二叔和六爺以后什么打算?”衛燃換了個相對輕松些的話題問道。
“以后我和你二叔打算重新把銘鄉戲班子搭起來”林喬芝答道,“大馬華人不少,喜歡戲曲的也不少。”
“六爺呢?”衛燃看了眼剛剛一直在喝茶的林喬安。
“我死了”
林喬安笑著說道,“47年的時候,林家的林喬安就死在戰場上了。現在的我是穆安之,洪門巡風。衛燃,以后咱們再見面,可別喊錯了。”
“六爺以后去哪?”衛燃問道。
見林喬安只是微笑卻并不作答,衛燃歉意的說道,“是我多嘴了,林小姐,妝化好了。”
“去做些于國家有用的事罷了”林喬安給出了不是答案也是答案的答案。
“是個濃妝呢,我從沒化過這么明艷的妝。”
林喬芝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格外滿意的笑了笑,隨后扭頭看向張泰川,“我好看嗎?”
“好看”張泰川笑著點點頭,“一直都這么好看。”
“二叔,我都開始好奇,你和林小姐是什么時候發展起來的”衛燃笑著問道。
“那可早了”
張泰川拿起一把折扇打開,笑了笑卻并不解釋反而換了個話題說道,“衛燃,拍張合影吧。”
“好,好啊。”
衛燃痛快的應了,打開行李箱作為掩護,取出了金屬本子里的祿來雙反。
“六爺能入鏡嗎?”衛燃問道。
“怕是不能”
林喬安嘆了口氣,“給他們這對兒拍一張吧,然后我給你們拍一張。”
“好”
衛燃也不強求,朝著張泰川和林喬芝按了一下快門,隨后將相機交給了林喬不,交給了穆安之。
“小五,上來。”
林喬芝走到門口招呼了一聲,站在樓梯口的小五立刻跑了上來。
“就在這房間里吧”林喬安說道,“我給你們拍一張,以后,就當念想了。”
只是一句話,林喬芝便忍不住要哭出來。
“衛燃剛給你化好的妝,可不能哭。”
林喬安說著,催促著眾人在廳堂中間站好,舉起相機朝著他們按下了快門。
“咔嚓”
格外清晰的快門聲中,濃烈的白光席卷而至,吞噬了周圍的一切,吞噬衛燃,也吞噬了埋藏在歲月中的無數秘密,和悵然與暢然。
致敬那些投身隱秘戰線的無名者,希望你們早日回家。
為大西洋鯊魚加更,感謝三個盟主大賞!
為大西洋鯊魚加更,感謝三個盟主大賞!
為大西洋鯊魚加更,感謝三個盟主大賞!
請:m.xvipxs.net